《偏左漂流》夕风神

6、第 6 章

　　颜真很早就醒过来，走出店门的时候看到柜台边几个女生盯着他看，还一边窃窃私语。不过被人背后议论的事情他从小经历得多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他向她们笑笑，往家的方向走过去。

　　庭院里的树上还带着前一晚留下的冰霜。颜真轻轻推开大门，再尽量轻手轻脚地上楼，一开门却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恩……那张脸……好像是……

　　“少爷？”

　　钟凌迷迷糊糊地擦了擦眼睛，在发现眼前站的人好像是那个一夜未归的家伙之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还肯回来啊？”钟凌坐起身子，“一个晚上没回来？恩？去哪里了？！”

　　“……麦当劳。”

　　钟凌脸上顿时现出三根黑线。“……你以为我小孩子那么好骗啊。”

　　“……我以为你会留人过夜……所以就找了个好睡觉的地方睡啊……”

　　“留人过夜？你把我当什么啦？……算了不说这个。”钟凌双手抱于胸前，一派大义灭亲模样，“我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

　　“装傻！我的圣诞礼物啊！哥哥！”钟凌特意把“哥哥”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好提醒颜真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圣诞节要送礼物！手套！围巾！羊毛袜！毛衣！

　　“……”颜真不知道钟凌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有了梁以姗送给他的羊毛衫和手套，还向自己要礼物做什么呢？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口。

　　“你已经有梁小姐送给你的手套了……还想要我的做什么？”

　　钟凌听了颜真的这句话，原本锁起来的眉毛却戏谑地伸展了开来。“怎么，你不会是……”钟凌掀开被子走下床，径直来到颜真跟前，右手抬起他瘦削的下巴，“……吃醋了？”

　　“……啊？”颜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吧，哥，还是说你真的那么纯情到我都没有发觉？”钟凌微微笑，低头舔了舔颜真干燥的嘴唇，“你知不知道你的口气……像极了一个被情人抛弃的怨妇？”

　　颜真的身子在钟凌温柔的舐弄下僵了僵。他这样说又有什么意思？没错，钟凌就是这样，一个娇生惯养任性骄傲的少爷，巴不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欢他，只有他可以在玩弄过后怡然自得毫不留恋地把玩具甩掉……？颜真知道，自己就是这些万千玩具中的一个。不同的是，钟凌对待自己，更残酷。

　　“是，我吃醋，少爷。”颜真侧脸避开钟凌的亲吻，“随便您怎么想都好，我可以在我的床上躺一会儿吗？”

　　颜真的语气里满是无所谓。钟凌一向习惯了他的隐忍的反抗，此刻却奇怪的觉得那声被故意拖长了的“是，我吃醋”分外刺耳。刺耳地扎进了他的心脏，让他有点想要暴跳如雷。

　　“你这是什么态度？！”钟凌把颜真一推，顺手揪住他脖子上暗色的围巾。

　　“平常的态度。”

　　“……哼！”钟凌再也受不了颜真那样“什么都好”的眼神，松开手，气哼哼地走出门去，顺便脚上蓄满力气踢了那扇门一脚。颜真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说到底，自己这个继承了一样父亲的血统的哥哥，也只是钟凌完美人生之路上的一个随意舍弃的路边石吧？虽然从被钟凌第一次抱就知道了这一点，颜真还是不由得有些心酸。

　　***

　　圣诞节那天钟凌好像要报复颜真一样，晚上没有回家。颜真也不以为意，呆在家里看电视上的访谈节目。

　　一个高中的女生，喜欢上一个网路上的人，和他见了面，还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了给他，结果却被他抛弃。那个女孩子哭着讲这样一个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的无聊故事，好像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可怜最悲惨的人。

　　颜真想，那么他呢？他算不算很可怜？

　　第二天颜真照常上班，出门的时候才看到钟凌开车回家，他向钟凌打了声招呼，对方却理也不理他，闹得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好在公司里的同事们个个都和颜悦色，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看着笑脸总比看着冷脸好过。

　　钟凌中午才过来上班。路过颜真的办公室，钟凌面无表情地往里面盯了一眼，正对上颜真的视线以后有面无表情地回头，继续往前走。

　　颜真苦笑一声，不知道那位大少爷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颜真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看号码，是一个……陌生人。

　　“喂？你好，我是颜真。”

　　“你好，我是商铭。”

　　“呃，抱歉，可是……我认识你吗？”颜真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听过“商铭”这个名字。

　　“那么……你还记得圣诞夜那天的围巾吗？”

　　颜真这才听清了那个清朗无害的笑声。“哦，是你。原来你叫商铭。”

　　“对，你现在有空吗？”商铭在电话那头轻笑，“我想要拿回我的围巾。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在上班吧？你上班的时候有携带围巾的习惯吗？”

　　“我想我没有。”颜真笑笑，“但是今天很冷，我碰巧把它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我可以来拿它吗？”

　　“当然可以。”

　　“那请问你在哪里上班？”

　　“钟氏森瑞。……你知道吗？”

　　“当然，这个城市到处都充斥着森瑞的东西。”商铭笑着，“你看……我一不小心就走到你们的公司了。”

　　商铭走进那间辉煌的大厦，坐台边的小姐向他施施然地微笑，“您好，请问您找谁？”

　　“他找我。”颜真从电梯里面走出来。“你好，”他向商铭笑着，举了举手上的纸袋，里面装着那天的围巾。

　　商铭接过纸袋，又笑道，“不如……请我吃点东西？”

　　“有人这样主动要求回报的吗？”颜真一笑，他觉得和商铭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每次见面都很开心。“我下班还有半个钟头，如果你愿意，去那边的星巴克等我？”

　　“好啊。为了让你请吃饭，等多久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