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左漂流》夕风神

11、第 11 章

　　天空颇为阴沉。然而钟凌面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一路上他都没有和颜真说话，颜真却有一种自己死定了的第六感。但是为什么会死定了，他想也不敢想。生怕再有一种暧昧的期待，等到失望了，他估计会死无全尸。

　　下了车，颜真跟在钟凌身后，垂着头亦步亦趋。钟凌突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眼，然后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颜真措手不及，往后踉踉跄跄地推了好几步，又被身后水池边缘绊了一跤，姿势傻透了地往后倒下去。冬天里的水冷得不像样子，颜真好不容易满身湿嗒嗒地站起来，又打了好几个寒颤。

　　正想爬出来，钟凌开口道，“站着，不许出来。”

　　冷冰冰的口气居然比池水更甚。颜真看看他，钟凌严酷的面色不像在开玩笑，不打算再惹他发火的颜真只好认命了地站在原地不动。

　　真是……还真有点像古代封建社会主子惩罚奴才时用的招数呢。

　　钟凌向主楼走几步，又折回来，向颜真道，“好好想想你的事请吧。我可不打算要一个成天只知道思春的下人。”

　　思春？颜真暗自发一声笑。哪里来的春好思啊。

　　钟凌走进了温暖的屋子，剩下颜真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身上潮湿的衣服贴在肌肤上，毛衣沉了水，又重得要死。颜真不由地开始幻想起某位小女孩的火柴。

　　素姨从窗户里看出去，颜真苍白的脸色还有冻得发紫的嘴唇让她心疼极了。她回过头去，见钟凌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开口道，“少爷，颜少爷……”

　　“不要替他求情。这是他自作自受。”钟凌恨恨地抛下一句。

　　“这……”素姨只好又去看外面的颜真。黑沉沉的夜幕好像要下雨了一样，然后像是要应验素姨的想法，天空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不一会儿，倾盆的大雨从天空最上端一泻如注。

　　“少爷！”素姨叫道，“下雨了！颜少爷会生病的！”

　　钟凌“哼”了一声，磨磨蹭蹭地放下手里的杂志，侧过头看了一下天，发现雨确实是越下越大，才慢吞吞地道，“那就放他进来吧。”

　　素姨连忙跑出去，帮冻得僵掉了的颜真爬出水池，把他搀进了客厅。钟凌冷眼看着颜真脚步不稳地想要坐下来，开口道，“不许坐。”

　　颜真看看他，站直了身子。

　　“素姨，你先去睡吧。”

　　素姨闻言不好说不，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回去侧楼。

　　钟凌看向颜真，慢慢地道，“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颜真也迎上他的眼睛，“你能说清楚一点吗？”

　　“别装傻！”钟凌冲上前，把颜真一推推到沙发上，身体也欺了上去。“你和商铭！搞什么，玩接吻啊？！”

　　“那和少爷没有关系吧。”颜真微笑。

　　钟凌被硬生生地噎了一口，老半天才又硬上口气，“怎么会没有关系！你……你好歹跟我有上床啊！”

　　“咳咳。”颜真咳嗽两声，“床伴的话就不要紧了吧。少爷，我想谈一下恋爱，不可以啊。”

　　“谈恋爱？”钟凌只觉得头皮发麻，“你多大年纪了学人家小孩子谈恋爱！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本！”

　　“老年人还黄昏恋呢。”颜真嘀咕一声。

　　“你！”钟凌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商铭那个家伙是什么人！不要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傻！他只不过就是想把你拐上床，把你操个两次就丢掉了！”

　　颜真脸色一白，“少爷，不要污蔑他。”

　　眼看着颜真居然为了别人和他顶嘴，钟凌气得都忘记了身在何处，“你知道个屁啊！那种人不都是这样！就你这种样子，他还不是图个新鲜！你活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蠢得像猪一样！”

　　“……他说他喜欢我。”

　　颜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钟凌说这些。好像这就让钟凌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人要他。没有钟凌，他还可以和另外的人活得好好的。

　　也让自己知道。

　　钟凌听见这句话，脑子里一片空白。“……开什么玩笑。”

　　颜真不说话。

　　“开什么玩笑！”钟凌吼道，“这种话你也相信！他不过是现在对你温柔一点，以后还不是照样把你甩得远远的！你白痴啊！”

　　“就算只是现在温柔也好。”颜真说，“总比你好。”

　　“……什么？”

　　“我说，他这个人，比你要好得多。”

　　颜真仰起脸，盯着钟凌。钟凌气极，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再说一遍！”

　　“我说，他比你好得多。”颜真一字一句，“他陪我消磨时间，他给我买礼物，他虽然对我有心，却一直彬彬有礼。最起码，他不会乱发火，更不会胡乱骂我打我。”

　　“……”钟凌看着颜真，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这是颜真吗？这是那个不管怎样都会容忍他的哥哥吗？不是的……不是的……

　　“你滚。”

　　钟凌慢慢站起身。

　　“我叫你滚！不要让我看到你！他妈的看见你就恶心！”

　　颜真笑笑，眼角露出点透明的东西。

　　“好。”他向钟凌鞠了一躬，折身走向门，拉开大门一闪身就走了出去。

　　钟凌看着他的背影，喉头又腥又涩。他本来不想哭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哭呢？他根本不适合抱头痛哭的形象。可是他坐下来，眼泪流得又急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