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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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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悠然从小家庭优渥,还真没有什么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这个人多少是有些花花公子的习气,对感情不太专一。
然而,方棋是个例外。
遇到方棋那会,季二爷二十有三,正是花天酒地为所欲为的年纪。那时候方棋刚满二十,还不似现在这般富有男子气概,就像晚熟的少年,粉嫩的诱惑着人去采摘。
方棋家里很穷,父亲死得早,母亲精神上有疾病,长期的住院费压在他单薄的肩上,更显得楚楚可怜。
他高中没有读完就辍学了,每天要跑好几个地方兼职打工,每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因为面容好,有人把他推荐给一个杂志社,拍一些封面赚取酬劳,这才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杂志销量不错,顺带着他那张脸也熟悉起来,渐渐地有演艺公司的来找他签约。他拒绝了好些次,娱乐圈的糜烂他多少是知道的,他不愿意进入那乌烟瘴气的地方。
人穷志不短。方棋就是典型的,再穷也不能穷尊严。
经纪公司的人就像苍蝇一样,隔三差五的来纠缠。
当医院第三次催他交钱的时候,他终于有些招架不住现实的残酷,新天娱给他的条件很诱人,比起一般的新人,他拿的钱明显更多。
其实他不是不懂现实残酷,有些事情做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慢慢地就会习惯。他开始了陪酒的生活,投资公司的女董事们,上流社会的阔太太们对他青睐有加,高兴了还会送一些名表首饰的。
方棋在这样纸醉金迷的上流层渐渐的麻木,可是那些阔太们捏他的脸,拍他的屁股还是让他鸡皮疙瘩一身,只能强行的忍了。他倔强的守着最后的底线,不失//身,不吸//毒,卡点油就卡点吧。
他见过一个男孩子被富婆包养了半年,然后玩废了身子,当他在医院看见男孩失去一侧□□的□□,他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男孩神色如常给他看伤口,对他说:“这个蛋蛋值两千万,你说我亏是不亏?我也是贱了,所以我活该。方棋,你要么随波逐流,要么死守到底,没有人可以救你。”
蒙上一层土你会觉得脏,抹上一身泥,你才知道一层土其实蛮干净的。那时起,方棋忍受着男男女女随便的触摸着自己的肢体,坚守着最后的底线。
可是娱乐圈就是这么残酷,你越是高洁坚韧,越是有人想把你抹黑折断。权势和金钱是可以活生生的压死一个人的。
然后,生活就化作了刀刃,割的你面目全非,直到你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方棋看着季悠然,那双眼空洞的没有灵魂,眼下乌青更是明显。
“你是怎么了?”季悠然忍不住道。
方棋懒洋洋靠在玻璃上,勾着嘴角嘲笑:“我?好的很呀。但是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倒下了,我们的较量还没有分出胜负,以后和你再发生争执,别人会说我欺负残疾人的。”
他走过来,低头俯视,“你说你有了今天,是不是造孽的事做了太多?”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以为你会很想说些什么?”
季悠然只是抬头迎着方棋的目光,等他不再说话才缓缓开口。
“方棋……”季悠然低声唤他,就像无数次叫他那样,让方棋条件反射浑身一震。
季悠然用胳膊将自己撑着坐直,道:“你知道吗?躺在床上那十个月,我反复在思考,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分手三年了,密码没有换掉,我不止一次幻想过你会回来看看,哪怕是一次,也说明你是留恋过。可是一次也没有……”
方棋笑道:“我怎么可能回来,这充满耻辱的地方。”
“我承认分手后我对你做过很多坏事,你心心念念的角色被我用关系抢走,我让社会上的人威胁过你,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方棋,你说过好聚好散,今天就让我们好好的散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你解脱了。”
方棋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又恢复一脸的漠然。“你又在耍什么花招?季悠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你有什么招都使出来,我已经千锤百炼了。”
季悠然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当他还无法坐起来时,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心里是偷偷期盼,期盼着方棋能来看他一眼。他在自己发的微博下一页一页翻看,寻找方棋的id,然后心里的火苗越来越暗,最后熄灭。
然后有些愤怒,养条狗都他妈有感情,何况是人………生病,疼痛,痉挛,失禁………在经历了一次次生死洗礼之后,突然有一天,他就觉得厌倦了。
厌倦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厌倦了毫无结果的痴恋,厌倦了过往的自己,厌倦了方棋的冷嘲热讽。
何必那么贱呢?何必那么贱!
“方棋,我们好聚好散。”他抬头,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于是他微笑起来,眼睛又黑又亮:“我真的放下了,你终于解脱了。摆脱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以后遇到困难来找我,能帮的我绝不推脱。”
方棋的身体不着痕迹颤抖了一下,他的手藏在身后,不停的颤抖。
他仿佛不相信这句话,牢牢的盯着季悠然,两人相视无语,仿佛变成了两尊雕像。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陆云的声音焦急的喊着:“二爷,二爷,你在里面吗?”
方棋往后退了几步,保持了距离。季悠然操纵轮椅开了门。
陆云满脸通红,额头全是汗水,皱着眉头瞪了方棋一眼,然后赶忙蹲下来抚着季悠然的腿简单检查了一下,急道:“二爷没事吧。”压低声音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季悠然笑了笑,看他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也不知道这人跑了多少路才找到这里,心里难免一暖,忍不住抬手帮青年抹了一把汗,又有些嫌弃那汗味,在青年的衣服上来回擦了三遍。
“你怎么找到这的?”季悠然有些好奇,这土鳖的智商能找到这?不应该呀。
陆云道:“我回来看不见你,大厅厕所跑了好几圈,把我着急坏了。突然灵光一闪,我就调取了监控,结果看见你们俩相继上了顶楼,我一问这顶楼是你的休息室,我就赶忙上来了。”
当时陆云觉得心跳加速,他以前听说这两人不知什么原因闹得很凶,好些次在公共场合都差点大打出手,看来是宿怨已久。赶路的时候,陆云脑海中还脑补了两人打架的画面,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以季二爷目前的身体状况,别说一个男人,换一个女人都可以把他拖在地上打。当时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电梯再装两个马达,秒秒冲上顶楼。
刚才跑的急,到现在陆云还有些喘,缓了两口气,道:“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季悠然眉毛一挑,小声道:“再送他两个胆子也不敢。”他拍了拍陆云的脑袋笑道:“土鳖,跟我混了这么久,智商渐长呀。”结果又拍了一手的汗,嫌弃的在他身上抹了一把,道:“去去,卫生间有毛巾,把你这臭汗擦干净了再过来。”
方棋冷眼旁观,沉默无语。他看着高大的青年贱的像条狗,蹲在季悠然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
青年说:“不擦了,回去洗澡。二爷,你不舒服吗?你得脸色好差,后背是不是疼的厉害呀,我给你把腰封取了吧,勒着多难受。”
季悠然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青年却二话不说,伸手摸进他的衣服里,三两下就除了腰封的制约。
方棋想:哼!敢忤逆季二的,真是不开眼的东西,季二怕是要气死了吧。
可是方棋没有想到,季悠然什么都没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身子没了支撑,往青年怀里倒去,顺势就把手勾住了青年的脖子,仍由青年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方棋看着两人远去背影,只觉得这一幕非常的熟悉,每次情/事之后,季悠然总是会这样抱着他为他清洗。
季悠然是个典型的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型。方棋像鱼钩扎在心里,拔不出来,生活中的别离和疏远将鱼线紧绷,将他难得的真心刮的鲜血淋淋。
说他可怜,又觉得活该,他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惯了,别人怕他哄他奉承他,于是让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方棋给他上了狠狠的一课,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什么叫顺其自然。感情这东西,若非情投意合,能有什么好结果。
季悠然从一开始盲目的自信中看走眼了开头,自然就猜不到如今悲惨的结果。
而方棋呢?典型的倔驴型,难听点就叫不知好歹。没钱陪酒混演艺圈,还敢高傲的叫嚣着尊严。即便没有季二少,还会有这个少爷,那个老总,屁/眼迟早是保不住,指不定落在一个猪脸肥油的煤老板手里,早不知道被sm成什么小样,玩腻了丢在什么犄角旮旯的,生不如死呢。
他就是被季二少惯坏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叫嚣什么尊严。
这本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弱肉强食,混到了金字塔顶端的人,自然有主宰别人生死的权利。
本是两个相杀相克的人,偏偏凑在一起,撞出来的必然不是绚丽多彩的火花,而是杀伤力强大的原子弹。
最终是两败俱伤。
季悠然靠坐在副驾驶,望着漆黑的夜晚,他想:我终于是说出来了,那我是走出了那片黑暗,还是继续在黑暗中彷徨呢?
收音机里又唱起了那首揪心的歌“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的手里”。
他恍惚回到了出事那天晚上,汽车在奔驰,他哭的像个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仅剩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必须停车否则十分危险。可是他停不下来,他的身体是麻木的,被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折磨的失去了理智。
他也后悔过,若是当时不那么在乎,若是能一直的样没心没肺,他会过得更好。
为什么要让他有心呢?为什么不断了七情六欲?
他想,也许因为从未爱过,所以珍惜。珍惜的将那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却从没想过人家愿不愿意。
“不是你亲手点燃的
那就不能叫做火焰
不是你亲手摸过的
那就不能叫做宝石
你呀你终于出现了
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
这颗心就稀巴烂
整个世界就整个崩溃
不是你亲手所杀的
活下去就毫无意义
你呀你终于出现了
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
这颗心就稀巴烂
整个世界就整个崩溃
今生今世要死
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陆云……”
陆云“嗯”了一声,转过头,微微有些吃惊,赶忙将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二爷?疼的那么厉害吗?”即便是黑暗中,他依旧能看见季悠然眼中闪烁的水光。
“嗯”季悠然闷闷的应了一声,那首撕心裂肺的歌终于演唱完毕,悠扬的音乐响起。
“你抱抱我吧……陆云……”他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
陆云什么也没问,小心的靠近,轻轻扶着他的身子,搂在了怀里,问道:“怎么了二爷?”
季悠然想,我是多么多么的缺爱呀,多么多么的寂寞呢,单单一个拥抱都让我安心。
“疼。”心疼也是一种疼,无可救药的疼。
陆云肩膀动了动,应该是在无声的笑。
他时而感觉到青年的手掌,时而毫无知觉,那是青年在从上至下抚摸着他的背脊,哄孩子一般,“忍忍,乖,坚持一下就到家了,泡个热水澡就不疼了,一定会不疼了。”
季悠然轻轻合上双眼,是的,一定会不疼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