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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说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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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好,决不放开相互牵的手;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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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静地低头沉思着,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而心中却有着暗沉的思绪在汹涌。
关于往事,关于贤之,总以为自己可以做到释然,可是,每当听到别人说起,心头那根始终存在的刺,总会不断地提醒你,让你疼痛难耐地感受到异样情绪。
尽管如此,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不再一味地执拗或逃避。有时候,执拗和逃避,都不是好事,苦了自己,也伤了真正关心你的人。
而且,就像池华说过的那样,刺也许拔不掉,但是,有一天,它会在某种环境,被悄悄地融化,再无痕迹。
想到池华,我不由心中一暖。
理理手中的资料,然后我拿起手机,照着名单上的联络电话,拨打过去。接通后,一个很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
“你好,‘知微软件’。这里是总裁办公室,请问你找哪位?”
“你好,我是新加坡旅游局的廖薇薇,想就一些公事和你们利总商谈,麻烦请你代为转接。谢谢。”我礼貌作答。
“请稍等。”
过了一会,电话那端就传来了熟悉的男子声音,低低的问着,
“薇薇,是你吗?”
我的心弦不受控制的轻轻弹唱,而我的声音却是平稳无波的,
“利总你好,我是廖薇薇,代表新加坡旅游局,想要邀请您参加‘奢华新加坡’这一主题活动。不知可否安排个时间,让我当面向你做些介绍。”
“没问题。薇薇你定时间吧,我会安排好的。”
“那就明天下午2点半,我去你办公室见你,可以吗?”
“好。地址你知道吗?还是我去接你?”
“不客气,我可以自己过去的。”我直接拒绝了贤之的提议,既然是公事,那就公办吧。
电话的两端,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听到贤之关切地问到,
“薇薇,你的脚,好些了吗?”
那天所发生的一切,怒斥、激吻、狠打,如旋风般在我脑中打转盘旋,吹得我全身的血液快速的流走。我死死地捏紧手机,悄悄地深呼吸镇定心神,声音淡淡地说,
“谢谢利总关心,脚伤已经无碍了。我还有些材料需要准备,就先聊到这里吧。明天我会向利总,详细介绍‘奢华新加坡’这一活动的。”
微不可闻的叹息,隐隐入耳,贤之的声音更为低沉,
“好的。我等你。”
三个字,我等你,我听了只感到微微凉意。
利贤之,你我之间,真正的,是谁等过谁呢?
*
是夜,书房内,一室的温馨。
最近,池华的工作特别的忙,也许是因为前段日子为了在家陪我,推迟了很多事务,现在不得不加紧节奏赶上进度。
我手上捧着新出炉的时尚杂志,而眼神却一直飘向池华,只见他专注望着电脑屏幕,修长如玉的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我不由得默默出神。
前一刻,还在认真专注工作的池华,却在这一刻侧转过脸,换下刚才因沉思而显得有些严肃的面容,笑嘻嘻地对我说,
“Vevay,你要是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了。或者可以构思一下,大灰狼吃掉小红帽的情节~~”
我浅笑,看着池华的眼睛,轻轻地说,
“池华,明天下午我要去贤之的办公室,和他当面谈‘奢华新加坡’的活动。”
典雅的吊灯,洒落着淡淡的光晕,在池华的脸上映出深深的阴影,唇角的笑意微敛,眼神有些迷离难测。
可那些神情也只是一瞬的变化,很快,池华就穿过阴影,走到我的面前,俯下头看我,黑瞳清亮,淡幽的薄唇带着浅浅的弯弧,含笑问我,
“Vevay,明天要我送你过去吗?或者结束后去接你?”
我摇摇头,说,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最近那么忙,就不要操心这些。”
池华的眸光更深,笑意渐浓,
“好,我不操心,等你回来吃晚饭。”
我点点头,主动拥抱住池华,脸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像个撒娇的小猫似的,蹭了蹭,低低地说,
“放心,我知道回家的路的。”
池华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我,在我光洁的额上落下深深一吻。
*
第二天,下午2点半,我准时到达“知微软件”。
前台小姐早已接到指示,细心的为我领路,一直到总裁办公室。路上,与章伟擦肩而过,我对他笑笑点头,而他却似是讶异无比。
敲门入内,满屋的通透亮光。
我凝眼望去,伟岸修长的背影,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似乎在遥望着这个城市的海市蜃楼,透着无尽的落寞,即使是满满的阳光也不能让心情飞扬。
我没有出声,他也没有转身,落地窗上,映出浅淡的叠映双影,竟是我们重逢后,第一次安静地相依相偎,可又是那么的虚无,只要太阳的一个转身,就会破碎。
眸光悄悄流转,琉璃花瓶中,粉色玫瑰,怒放鲜艳。随心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一支。
心口酸痛,看不见也不摸不着的刺,又在那最柔软的地方深深扎入。
我轻按心口,调整呼吸,镇定地开口,
“利总,你好,我是新加坡旅游局的廖薇薇,和你约了谈‘奢华新加坡’的活动。”
贤之慢慢回转身,黑眸深邃,荡漾着一片宁静温暖的大海,唇角微抿,视线定定望我片刻,终带着一阵暖意,出声轻唤,
“薇薇,你来了呀。”
千年万年的等待,只为了见到所等待的人,说一声,“你来了呀~”;而漂洋过海的执着,也就为了对想见的人,道一声,“你好!”
只是,良辰美景,千情万绪,皆只是美梦一场,过眼云烟,甚至只是错觉的蛊惑。
“利总,你看我们现在就开始商谈‘奢华新加坡’的活动,如何?”我挥去心头的异样,直奔今天的主题。
“好的。”贤之点点头,引我在他办公桌前的位置落座。
我将一些图片资料递上,一边开始介绍“奢华新加坡”这个整体活动,边说边就着资料,进行补充。
介绍的内容,我早就烂熟于心,本无多大困难,可是,贤之如影随形的眸光,却一次次地打断我的思路。我尽量避免与他目光相对,在避无可避,偶然相撞的几次,却又只感到如水的浅淡,完全看不透他那眸光深处的思绪。
讲到一半时,秘书敲门进来,拿着一份紧急文件,请贤之签字。
贤之仔细地浏览了第一页,再飞快地翻阅完整个文件,然后,拿起签字笔,签字落款。
我的目光,迅速地集中在那只签字笔上,仔仔细细,将每一寸都毫不放过。心绪难以控制地激荡起来。
那是一支 “派克”签字笔,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专用的豪华版,也许是用的久的缘故,让人感觉到有些旧,。
签字笔的样子也很普普通通,规规矩矩,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那款。当年,在贤之找到工作后,我也是选择了这一款“派克”签字笔,做为送给他的庆祝礼物,甚至连勾在笔帽上的,小小的粉红玫瑰坠子,都和我当年精心挑选的坠子一摸一样,毫无二致。
我的目光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那支笔,直到那支笔停下动作,直到一只宽厚的手不落痕迹地掩住那个精致坠子,直到我听到贤之的声音响起,我依然没有完全回过神。
“薇薇,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聊好吗?大厦里的君悦的下午茶值得一试的。”
“好。”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等回过神,已经和贤之站在了电梯前,没法反悔逃离了。
*
君悦的下午茶时间,人不多也不少,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我照旧要了份奶茶,而贤之点了杯咖啡,又帮我要了份蓝莓cheese cake。
喝了口热热的奶茶,我定了定心,一鼓作气,重新介绍完“奢华新加坡”,并表达了新加坡旅游局希望贤之参加的热诚。
贤之静静地听完,点头答应,而我立马表示了感谢。
至此,我们又陷入了无话状态。
双手捧着奶茶杯,低垂双眸,听着店内的老歌,辗转缠绵,丝丝低回。我心中犹豫不决地琢磨着,该告辞,还是该问清自己的疑惑呢?
“薇薇,这几年,你过得好吗?”贤之的低问,在我心神恍惚之际,直插心底。
我的眼眶一热,如果这个问题,是在那三年中的任何一天,甚至在我刚到上海之际,由贤之的口中问出的话,那么,我很有可能,会控制不住地对贤之扔出底线:不好,一点都不好,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可能会好?
只是,今昔已非昨日,我的痛,已经有人,忍着自己的痛,无怨无悔地为我分担了。
所以,此刻,我只是客气地回答,
“还可以,多谢关心。”接着,停顿片刻,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气,自嘲道,
“至少我在被甩后,平平安安地走过了这三年,失恋毕竟死不了人~。”
然后,抬眸注视,想要看清他的思绪,却只望见他深邃的眼内,旋涡急旋,却分不清旋涡里面的种种情绪。
“薇薇,当年,我没有想到你会离开上海,如果,会料到,也许。。。。。。”
贤之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追悔,也有着一些其他我分辨不明的意味。
我重重放下手中的奶茶杯,冷声道,
“这世上,没料到的事情,何其之多,就像当年的我,也从未料到那一幕,更未曾想过自己只是某些人一时寂寞的偏差。”
说完,我透彻地明白,自己终究是恨的,再多的淡然也只是维护自尊的伪装,也许那恨,就是心口的刺,深深扎根的缘由吧。
旋涡急转成滔天的巨浪,大海再也不平静。贤之的黑瞳,剧烈地收缩,带着巨大的痛意,在我毫无防备下,迅速地抓住了我放在桌上的左手,紧捏到我也产生同样的痛意。
我忍着痛,也不挣扎脱手,只是睁大双眼,愤怒地盯着贤之,狠狠地述说自己的厌恶。
贤之与我的视线相绞,分不清是要前进,还是后退,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逆光中,留下浅浅浮动的阴影。
终在一阵急促呼吸后,贤之重重闭眼,放轻手上的力量,却没放开我的手。当他再睁眼,只是隐隐的暗流汹涌,他沉声说道,
“薇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认真的,你从来不是什么一时寂寞的偏差。只是,有些东西,我没有办法把握,所以,对不起,薇薇,我不能象我曾说过的那样,爱你并陪你到最后。”
我觉得贤之的手很冰冷,凉意一点一点,渗入薄薄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然后,血液飞快地运行,将那冰寒刺骨的感觉传递到心口,造成心脏微微的收缩,而那根刺,扎入更深处,疼痛不止。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迟到了多久?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企盼过“对不起”,至少那是对我所付出过的真心实意的交代。但是,我所企盼的又岂只是“对不起”呢?
只是,无穷的期待,早在无尽的等待中,失去了重力,更在新的生活中,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又听到贤之略带犹疑地追问,
“薇薇,我希望你可以不要据我于千里之外,在上海的这段时间,让我们做个朋友,至少不要只称呼我‘利总’。。。。。。”
说到这里,贤之停顿不语了,而我无言垂眸,视线落在我们依然相握的双手,脑海中,淡淡浮现起一首歌,
“我们说好,决不放开相互牵的手
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
。。。。。。。。。
我们说好,就算分开一样做朋友
时间说,我们从此不可能再问候
。。。。。。。”
心中很是酸楚,终还是诚实面对,抬眸凝望,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可以先回答我,为什么你还要住在福山路的老公寓,为什么还要用那支签字笔吗?”
乍闻我的问题,贤之的脸上闪过一抹奇特的表情,蕴含着一点激动,一丝无以明状的悲伤,一些深深浅浅的柔情,仿佛千情万绪突然齐集,令他的暗眸受到冲击而骤然清亮,可却只是一闪而逝,长睫迅速地一眨,将反应无声压下,只余下淡淡地意外在脸上。
“薇薇,答案重要吗?”
“也许,最主要是我好奇。”我淡淡相答,不想泄漏好奇之外的其他心思。
“福山路离我公司近,我也住惯了,而那只签字笔,我也用惯了,你也知道,我本身对物质条件没太多的欲望和追求的,舒服能用,就行了。所以,就一直没有变动。”
贤之的答案,是我脑海中曾经呼啸而过的一大群答案中的一个,也是我觉得最合理的答案,而今听到耳内,并无多大意外,心中略松,可却又有一片惆怅淡淡升起。
是不是,曾经失恋过的女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幻想,将一些平淡无奇的偶然事件,理解成对方对自己的百般思念和遗憾追悔呢?而事实上,现实就是现实,没有梦幻可寻。
犀利的自嘲在我的心头,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我竟不由得轻笑出声。
缓缓抽回自己的左手,沉静地说,
“贤之,我接受你的‘对不起’,也接受你说的答案。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需要寻回的往事。现在的我,还是没办法和你做朋友,但是,我可以把你当作池华的朋友来对待,不会据你与千里之外的。朋友的朋友,也许才是我们最适合的定位。”
贤之的眼内,如我曾经所见过那般,呈现一片荒芜的大海,注视我片刻,就将视线投向窗外。
夕阳西沉的黄昏,全无半点喜气。
“薇薇,你和池华在一起,幸福快乐吗?”贤之的问题,轻轻飘来,而他的目光,依然只是望着窗外。
“是的。”我简短却坚定地回答。
片刻的沉默,空气中仿佛有丝心酸在发酵。
贤之转回头,脸上竟挂着笑,唇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眼内微波荡漾,语气轻柔,
“薇薇,我也一直相信池华会带给你快乐和幸福的。现在这样,我也没有遗憾了。。。。。。”
贤之在说到最后的“没有遗憾”时,语调轻微,让我几乎听不真切。
我放下心头的一丝怪异感,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对贤之说,
“时间不早了,我要先走了。关于‘奢华新加坡’,我把这些资料留给你,如果有任何情况或疑问,你都可以打电话问我。”
贤之点点头,没有坚持送我出去,于是,我先离去,而他依然坐在君悦内,在门口处,我忍不出回眸,却不想贤之也在望着我,视线相撞,我压住快速的心跳,对他挥挥手,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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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街上,秋风起,秋意浓,脖上围着的burberry的经典格子围巾,为我驱赶着深深凉意。
打电话给池华,问到,
“池华,你现在在哪里呀?”
“在你心里。”池华的声音,安稳而自信。
我的心渐暖,噗哧一笑,回答说,
“这都被你猜对了,天呐,那我以后要怎么在你面前混呀?!”
池华回我一阵轻快而爽朗的笑声,闲话几句后,我坐上的士,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