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只狐狸精》李清越

7、7

　　妖界上空的月又快圆了。
　　月色幽昧，月晕腥红，整个苍穹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光芒。
　　有人说，那是不祥的征兆。
　　可是怎样不祥，那些妖不会知道，他们不知道，我却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回到虚里坞的那一刻，后山的花还在开，南墙那边的藤蔓终于绕过屋顶了，小狐狸们嬉闹的笑声从耳边飞快地掠过，一切恍若隔世。
　　在这样的时光里，记忆却好像越来越慢，慢到我甚至能记清他每一个动作。
　　我记得他的眉眼，他的侧脸，他低头浅笑的样子，他愤怒生气的样子。我还记得最后见他的那一日，他一身雪衣站在逆光的视线里，他说，你走吧。
　　我宁愿他对我暴跳如雷，我宁愿他说狐七七你真是不安分呢，我宁愿他说你这个笨蛋还是被我骗了吧。
　　可是他没有，他都没有说。
　　他只是让我走。
　　这世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此，你心心念念爱着的人，最后却是伤你最深的人。你为了他可以连命都舍弃，他却满不在乎地说不要就不要。
　　被人从后山救下时我已经奄奄一息了，朦胧中对上一双灰冷色的眸，眸子的主人抱着我在山林间焦灼狂奔，银色的长发如水银一样划过我的脸颊，我伸手想触摸什么，可是意识好像蒸发了。
　　耳畔只有风声，风声从连绵的山脊吹来，浩荡的只剩寂静的明月。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娘说我傻，没事跑去玩什么寻死。
　　我意外地发现，她的眼睛红肿着，头发也有些散了，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一大截。
　　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哭。第一次是在我爹死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我昏迷的时候。
　　我娘说，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席洛来墟里坞的真正目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按命令杀我，而是决定带我去漠北之渊消除我的魔性。为了不让我困扰，她央求席洛骗我说此次前行是为了护送他回凤栖山。
　　我那时就觉得奇怪，一个神仙，悠悠地来，悠悠地去，哪里需要法力低微的我护送。只是那时并未想这么多，原来是这样的。
　　我娘临走前又说，昨夜月圆，一千年到了，可是魔界入口并未打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身影，奋力追至窗前，我说：“珂蒙，我知道是你。谢谢你这些天送的小羊羔，可是我是狐狸，我只爱吃小油鸡。”
　　月影里的人去了又返，银色的发丝在黑夜里闪着奇异的光泽，他低头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身形一跃，最后消失在了山林里。
　　胸前的银色吊坠咔哒一声断了，声音脆如哀啼。
　　我望着窗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