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悄怆幽邃教学楼（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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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向前发射“子弹”，正是重心不稳的时候，被她这么一砸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便朝地上摔去。
它粉笔组成的身体本就十分脆弱，这下只听哗啦一声，一地碎粉笔出现在两人面前。
商晓和夕烨站在粉笔中，不由双双松了口气。
地上的背包里传出细微的咔咔声，商晓小心地捡起它，从最外边的口袋中取出两根白色粉笔。粉笔在她手里一颤一颤，挣扎着想跳到地上。
一只手突然抽走了粉笔。夕烨握住它的两头，双手同时用力。嘎嘣一声过后，粉笔断为两截，安静地躺在他掌心，如同碎裂的骸骨。
粉笔怪一死，阻碍果子上升的力量就没有了。青色的核桃果一蹦一跳地涌上二楼。果子上的裂口不断开合，不一会便在粉笔中啃出一条道路。
夕烨又挥起他的木枝，此时它已经断了一半。木枝高高升起，以凌厉之势落下。几颗果子被它打个稀烂，露出褐色的核桃皮。
然而更多果子一拥而上，吸血蚂蟥一般死死咬住木枝。不过几秒钟时间，木枝周围便满满当当围了好几层果子，远远看去像是团挤在一起的肿瘤。
木枝拖着果子，勉强升到离地半米的距离，最终仍然逃不过被啃得尸骨无存的命运。
商晓二人见状，慌忙向楼上逃窜。而当他们逃上最后一层楼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两人站在四楼的楼梯口面面相觑，“怎么办？”商晓问夕烨，酸疼和疲惫感从她身上每一个关节处散发出来令难以站立，她连忙扶住楼梯扶手。
夕烨用一只胳膊揽住她，一边打量四周：先前还漫天游动的长发此时已成为一地残破的画布，商晓的手电就落在碎掉的画框旁。两边走道内是紧锁的教室，说实话他们也不太敢再往里面跑。剩下的就是三楼通向四楼转折的平台上那几扇封闭的窗子。
他紧盯着窗户，心里想道：姑且一试。于是捡起画框边的手电，瞄准窗子使劲砸了过去。
手电的飞行速度很快，但即使如此也只在玻璃上砸出个拳头大小的洞。
“该死！”夕烨一拳砸在扶手上，骂道。
果子们已经跳上了楼梯间的平台。
商晓望着那个小洞，不由悲从中来，他们撑过了妖发、镜魔、粉笔怪，最后却要死在一群核桃口中？
“商晓，”夕烨语速极快语气却听得出犹豫，“你立刻朝走道尽头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是花妖，还能顶一会儿！”他握住商晓的肩膀，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凸起。
这次商晓却不愿抛下他，比起一个人在绝望中死去，有人陪着好歹能让她显得从容一些。
“没用的。”她摇了摇头，声音疲惫无比，“下面都被占领了。”
“你！”夕烨又一拳砸在扶手上，果子们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进。
离他们还有十个台阶，九个，八个……
商晓靠在夕烨身上，脑中不着边际地想：“临死能有帅哥相陪，也不错。”
七个，六个……
突然，她的瞳孔猛然收缩，只见一只金色的蝴蝶从拳头大小的洞中飞进。蝴蝶轻盈地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停在商晓的脚前。它翅膀上蝌蚪样的纹路，随着一开一合的动作发出柔和的光。
果子们如潮水一般退去。
得救了，商晓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然而，蝴蝶拍拍翅膀，在她面前划了个圈，落到红漆扶手上。一两秒后它沿着扶手向下飞去。
蝴蝶刚落到扶手上果子们有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幸好果子为蝴蝶所慑，一时不敢往前冲。
蝴蝶飞到半路，沿扶手再次转了回来，依旧在商晓面前画圈。
果子也跟着后退。
蝴蝶落到扶手上，果子再次涌上来，比之前还多上了一个台阶。
“看来蝴蝶的力量也有限。”商晓喃喃道，两腿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蝴蝶仍重复向下飞，然后回转的动作。
这样几次后，夕烨忍不住诧异地问：“它这是干什么？”
商晓紧盯着蝴蝶，不确定地回答：“看它的样子，似乎是想让我们跟上。”
“跟上？”夕烨瞥了眼企图绕过蝴蝶扑上来的果子，“怎么跟？”
商晓皱起眉头，从果子中通过显然不现实，如果不碰到果子……她的视线落到了蝴蝶停着的扶手上。
“有了！”她脑中灵光一闪，朝夕烨伸出胳膊，“快拉我起来。”
她就着夕烨的手站起，然后双手在扶手上一撑，整个人便坐了上去。
“我们滑下去。”她飞快地对夕烨说。
夕烨略点下头学着她的样子跳上扶手。
“注意，身体向前脚收好，咱们滑喽——”商晓一用力，整个人飞一般地从扶手上滑下。
不同于往昔，这次她滑得极快，快到有好几次差点在楼梯拐弯处飞了过去。
她的鞋底从果子头上划过，一颗果子企图跳起来咬住她，却被她一脚踹到了墙上。果子们发出的咔嚓声大了几倍，似向她抗议，她回望甩在背后的果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风在她耳边呼啸，吹得她两颊绯红。蝴蝶始终在她眼前挥着金色的翅膀，她仿佛坐在过山车上，正从云霄冲下。
“爽不爽？”她大喊。
身后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晕——车——”
这一刻她放任自己忘却死亡的威胁，笑得越发畅快。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景象已经混成了一团漆黑。商晓十分肯定自己早已滑过四层楼的高度。但她滑得太快了，快得根本停不下来。她索性彻底放开手，任自己朝下坠落。
也许这样会滑到地狱，她想。
蝴蝶背后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商晓被这光芒刺得睁不开眼。接着咚地一声响起，她感到自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视线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正躺水磨石的地面上。她抬头，几步外是一面斑斑驳驳布满鞋印的墙；她勉强爬起这才看到身后那一排用瓷砖围着的隔间。
这景象……是了，商晓拍拍脑袋终于想起自己貌似到了那个传说中因闹鬼而废弃的女厕所。
之后她又听到咚地一声。她转过身，果然看到夕烨面色铁青地贴在地面上。
夕烨捂住嘴，缓了半天才虚弱地问商晓：“这是什么地方？”
商晓赶忙将他拉起，“咱们快走，这是我们学校废弃的厕所。”
“厕所？”夕烨一听差点又吐出来。
“快走！”商晓拉着夕烨从厕所中跑出。教学楼背后是小学的土操场，废弃的女厕就在操场的东侧。
空无一人的操场看起来十分寂寥，教学楼四周的黑雾已经散去。但商晓还是不敢经过教学楼，于是她拉着夕烨跑向离教学楼十米之外的小门。
小门已经锁了，商晓二人正打算翻过去，就见先前给他们引路的金色蝴蝶又出现在眼前。那蝴蝶停在锁上，不知做了什么，门锁竟咔的一声开了。
二人连忙穿过小门。直到小门在身后关闭，他们才真正地放下心。
蝴蝶在他们头上打了个转，然后朝远方飞去。
两人望着远去的蝴蝶，心中都有个相同的谜团：是谁救了他们？
呆愣了片刻，还是夕烨首先放弃。“不想了，反正得救了！”
“是啊，我们得救了！”商晓望着他们九死一生逃出的教学楼，与其说心有余悸，倒不如说一晚上的经历带给她一种如梦似幻的微醺感。
此时的教学楼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彩灯变换着颜色，楼前的核桃树静静地伫立，地上一颗核桃都没有。
“闹鬼的画像，废厕所里的秘密通道果然真的存在。”她忍不住感叹道。
“说来奇怪，我现在依然一点也不厌恶这栋楼。”她接着说，“相反，一想到明年这里只会剩下一块空地，后年新的教学楼将取代它的存在；想到核桃树、朱红扶手、画像都将不复存在，没有人会再记得关于它的传说，即使是我也会逐渐淡忘它的模样，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为它感到不公。”
夜风穿过爬山虎的叶子，发出呜呜的响声，听上去就像痛哭一般。
“你，我，这世上的所有东西总有一天都会被遗忘，被替代，不复存在，这本正是时间的公平。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这种遗忘发生的晚一点。”夕烨站在她身边轻声说道。
商晓惊愕地回头，有一瞬间无法相信这样有深度的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
接着她突然大叫起来：“惨了惨了！”
商晓低头看自己的一身装扮：撕烂的裙摆还系在腰上，虽然这使得她可以灵活地躲过粉笔怪的袭击；全身上下灰扑扑地沾满尘土，都是在厕所地上滚的。她翻起手掌：擦出的伤口已经发白了。
“我要怎么跟我妈交代啊！”她一边松开裙边一边哀嚎。
“求我给你收拾呀~”夕烨双手插兜闲闲道。
“你？”商晓一脸怀疑。
“当然。”夕烨露出尾巴翘到天上的得意神情，“我法力恢复了。记得之前我拿的树枝么，那就是我变出来的。”
“法力恢复了还让一群核桃撵着跑？”商晓刚皱起眉头，看到夕烨的表情后立刻摊手，“好的好的，我相信你。”
”这还差不多。”夕烨清了清嗓子做出一个吟唱的姿势，然后，半晌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喂，法术呢？”商晓凉凉道。
“别吵！”夕烨粗暴地打断她，“我马上就能想起甘霖咒的咒文。”
“木德，枯杨升华？”他不确定地嘟囔。
一朵硕大的菊花落在商晓头上。
两个人都呆了，相视静默了好一阵。
最后还是商晓率先将菊花摔在地上，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夕烨追在商晓身后，“枯杨生华？木升华？枯杨生德？”
更多的菊花从半空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悄怆幽邃教学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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