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环王/霍比特人）树影下的光辉》吾无故

15、第15章

　　由于精灵王到来，琥珀灯彻夜点燃，族人的歌声回荡不息。终于，夜降得足够深，森林歌谣平静下去，只剩下值守的精灵卫士三三两两巡逻着，望着窈窈宫殿，轻声哼唱。
　　卫士望见一道可疑影子，他们上前查看，发现一位精灵正孤身漫步。
　　他很高大，英俊非常，他身上穿的是织满森林纹饰的贵重长袍，而披散下来的浅色金发如同月光。
　　“My Lord？”精灵卫士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初来乍到的精灵怀着旺盛的好奇心在宫殿里游荡一番并不罕见，但卫士们不知道为什么国王要在这样的深夜独自行巡——这是属于国王的宫殿，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游览它。
　　“你需要什么吗，My Lord？”
　　“不。”瑟兰迪尔淡淡说。顿了顿，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如果可以——”
　　精灵卫士醒悟过来，低头致歉，为国王让出道路。
　　瑟兰迪尔继续向前走去，直至登上一座露台。
　　月光迎接了他。

　　在这座庞大、崭新而陌生的宫殿里，瑟兰迪尔知道这座露台一定存在。
　　它位于依山修挖的洞窟的高处，以光滑的圆形石柱支撑，它陡峭并奇伟，充满了古老的多瑞亚斯风格。在西尔凡精灵建造的建筑里，它遗世独立，仿佛多瑞亚斯遗留在时光中的礼物。
　　瑟兰迪尔走到露台边沿，无声眺望远方。
　　Greenwood the Great，绵延无际的大森林，在银色伊希尔（月亮）下朦胧闪烁，树木安宁悠长的呼吸的韵律，在他耳中鼓动。
　　这是他的领土，属于他的责任，也是他身体与心灵在Middle Earth唯一的栖息之所。
　　他听见深夜的风簌簌响动。
　　他听见一道悦耳温柔的声音，回荡于风中，仿佛是星辰对他发出了召唤：“Thranduil……”
　　他抬起头。
　　那道声音并未消失，他听见她轻快地对他说：“瑟兰迪尔，你建造宫殿的决定，唤起了我对明霓国斯的回忆，啊……要是那座宫殿有一个角落——仅仅一个角落——能复制我们的故乡，我会感到非常非常高兴。”
　　他回答道：“你可以运用你的权力满足这个愿望。”
　　“还有我和明旎雅薇的友谊，”她补充说，“既然你已经委派了明旎雅薇负责宫殿的建造。”
　　她立刻宣布：“我要写信给明旎雅薇，请她督造一个明霓国斯的露台，明旎雅薇不会感到的困扰的，瑟兰迪尔，因为那是我们辛达精灵珍藏的吉光片羽！它落成后，我们可以在上面眺望森林，并且我要你站在那儿，为我读一首多瑞亚斯的长诗，就像我们认识的那一天一样。”
　　她高兴起来的样子，和她的儿子非常相像。
　　瑟兰迪尔试图侧耳倾听，但那道声音此时消散在夜晚的风中。
　　他犹豫了一会，不得不取出内心的记忆。
　　他看到她温柔地、满怀得意与爱，怀抱着他们的孩子，王袍衣裾如溪水落在她脚边，她低下头，闭上春天森林般的绿色眼睛，在小精灵额头印下祝福之吻。他看到她坐在摇篮前慢慢绘下一幅画，那是天幕下壮伟的瑞吉安森林和爱斯卡督印河，她美丽的身躯在专心致志中微微前倾，修长手指在画布上洁白无瑕，而面庞在春日阳光下散发光辉。
　　她站起来，走向他。她成为了一位背负弓箭的战士，对他忧心而又坚定地说：“我们应该查看一下北方，埃西铎死去后人类的亚尔诺就衰落了，埃西铎的人民四处迁移，听说有些努曼诺尔人迁到了灰山一带，我担心北方的状况，尤其是Mount Gundabad。”
　　瑟兰迪尔微微偏过头，好像此时仍然有一个精灵站在身边。但他茕茕孑立。
　　他已无须在这座露台上诵读多瑞亚斯的长诗，直到阿尔达的永远。
　　他不禁皱起眉，把这些珍贵的记忆再度深埋心底。
　　他的背影沐浴于明月清辉，岿然不动地；他的目光望向远方，除了天空星辰，没有谁能看到他的面庞。

　　加里安站在那儿，对着月光下国王的背影，低声询问：“My Lord？”
　　瑟兰迪尔仍然望着森林，用不悦的口吻说道：“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打扰我的沉思，加里安。”
　　“很抱歉，My Lord，原谅我的鲁莽——但是夜已经很深了。”
　　“在我制定的法律当中，你找到了一条规定我不能在凌晨时刻站在这个地方？”
　　“很抱歉，My Lord。”加里安只好重复了一遍，准备退下。
　　但这时瑟兰迪尔转过身来。
　　他说：“既然你已经打断了我，那么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向我报告关于那个人类的事情。莱戈拉斯对那个人类很感兴趣，当然，我也感到很高兴，我的儿子竟然还平安站在我面前表达他对世界的好奇。”
　　加里安停滞脚步，感到一阵悲惨。
　　“My Lord，这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一次轻忽会使莱戈拉斯遭遇意外，请求你宽恕……”
　　“你已经请求过一次了。”瑟兰迪尔打断了加里安，“这当然是你的失职，现在我想听你讲述经过。”
　　加里安低下头，老老实实讲述了这件意外的前因后果。
　　这位管家视死如归地等待着，任何一个精灵都知道，几千年来，国王从不是一个善于谅解的精灵。
　　然而瑟兰迪尔一言不发。他的神情仿佛是在考量，而目光非常深沉。
　　片刻，瑟兰迪尔说：“释放他。”
　　加里安大吃一惊，还以为忐忑导致自己的精灵耳朵出了点问题。
　　“释放他。”瑟兰迪尔瞥了发怔的加里安一眼，重复了命令。
　　“My Lord？”加里安吃惊地问，“——你不对他施予惩戒？”
　　“施予惩戒。”瑟兰迪尔冷笑道，“说得很好！因为那个没脑子的人类对艾露拉瑟那种天真愚蠢的爱情，你想把他永远囚禁起来，还是像对付一个奥克一样杀了他？”
　　瑟兰迪尔回头，继续望向森林，冷漠地说：“我有没时间费心处理这种琐事，也不想莱戈拉斯天天念叨这件事情，告诉那个人类，我宽恕了他，明天就把他驱逐出去，不要再浪费我的粮食了。”
　　“是，My Lord。”加里安感到国王的耐心已经达到临界，忙应道。
　　“再帮我找一只能带信的鸟类。”
　　“好的——给什么地方带信？My Lord？”
　　“伊姆拉崔。”瑟兰迪尔面无表情地说，“我要问问尊敬的格洛芬德尔阁下，那位伟大的贡多林诺多贵族，是什么让他心血来潮，鼓励一个人类侵入西尔凡精灵的领土。”
　　于是人类亚伦的事件迅速得以解决，但并不能说毫无余波。
　　因为这件意外，森林里一位热爱魔法的精灵睿尔伊建议瑟兰迪尔对洞窟宫殿附近的河流和路径施以魔法。精灵王采取了睿尔伊的建议。
　　森林精灵的魔法虽然不足以抵抗黑暗力量的进攻，但从此之后，尽管森林精灵与外界的贸易依然频繁，再没有一个外来人类能擅自闯入魔法屏障，寻觅到精灵王宫殿的所在。

　　这年春天结束的一天，森林精灵传统的竞赛再一次开始了。
　　当雅瑞恩驾驶的飞船出现在东方、金树罗瑞林最后一颗果实（太阳）的光辉刚刚倾洒到森林之上的时候，那些古老树木被轻微动静所搅动。
　　一位森林精灵战士借着展开的树枝，仿佛在一条捷径上奔走，迅速从一棵树跃向前方另一棵树。弓握在他的掌中，箭囊收在他的腰间，他同时模拟着开弓射箭的样子。
　　树下另一名战士海尔伊恩看见了他，冲他喊道：“喂，勒纳丹！”
　　勒纳丹停步于树梢，精灵轻盈的身躯只让树梢微微一沉。
　　海尔伊恩抬着头，用打趣的语气喊：“常胜的精灵，看看你的热情！这一次你的Naneth告诫你谦卑了吗？”
　　“Naneth那是老生常谈。”勒纳丹抚摸着弓，轻按弓弦，说，“不用管她，海尔伊恩，我感觉我仍然会赢，我已经看到了前方谦卑的胜利。”
　　海尔伊恩大笑起来。
　　“别太得意，勒纳丹，”海尔伊恩摇摇手，“我们每一个都对你摩拳擦掌呢。”
　　“走着瞧！”
　　勒纳丹潇洒地滑下树，和同伴并肩而行。“这一次的竞赛好像特别严肃，海尔伊恩，听说国王要选拔驻守森林南方边界的战士和指挥官。”
　　“是的，听说国王一直在考虑人选。”海尔伊恩点头，说，“那片阴影扩散得很厉害，南方会越来越不太平。”
　　“西勒德大人说国王十分忧虑。”
　　“我也听说了，国王为此召开了好几次会议，”海尔伊恩说，“不过国王应该知道，西尔凡精灵在这片森林生活了千万年了，我们不会因为一片该死的阴影就愁眉苦脸、惶惶不安的。”
　　“你该把这些话传达给国王，叫他想开些。”
　　“好的，”海尔伊恩说，“等我脑子坏掉的时候，我立刻去找国王谈谈。”
　　“你忘啦，海尔伊恩，我亲爱的朋友？你曾亲切地搀扶过国王！光凭这一点，我想国王会领你的情的！”
　　“看在伊尔碧绿丝的份上！这件事你们要拿来说几千年吗？！”海尔伊恩怨愤地喊。
　　勒纳丹哈哈大笑。
　　“说正经的——你乐意去森林南方边境吗，勒纳丹？”海尔伊恩问。
　　“当然！如果国王下令——哦，维拉，你看我手里的弓，还有我的剑，它们怎么会允许我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两名精灵交换了一个目光，露出笑容。
　　他们在同伴的神情中，看到了每个森林战士都具有的乐观、勇气和光荣。阳光透过树叶，斑斑地，落在战士英俊的脸上。
　　勒纳丹再一次赢得了竞赛冠军。
　　这一次，获胜者受国王嘉奖之前，战士们全部被召集起来。
　　森林精灵战士一律全副铠甲，手执弓与长剑，或者盾与长枪。这些披坚执锐的战士列成整齐的队列，金色头盔与密密林立的枪尖闪烁着一片寒光，而锦带般的林地王国旗帜猎猎飞扬。战士的高贵与冷酷，使得拂过半空的风，也充满了肃杀的庄严和美。
　　已经有数百年时间精灵王没有检阅他的军队。
　　这一次集结，向森林族人传递了一个讯息：南方阴影蠢蠢欲动，黑暗的邪恶也许将肆行暴虐了。
　　森林精灵并不惊惶失措，然而，许多联盟之战以后出生的年轻战士，是在这一刻真正体悟到了未来的艰险，感知到了肩头的责任。
　　Eryn Galen（Greenwood the Great巨绿森林）改名为Taurnu-Fuin（Mirkwood幽暗密林）的准确时间是在二十年后，但西尔凡精灵的史诗、歌谣和记载中，均把这一天当作森林对抗索伦复苏的开端。西尔凡精灵把这一天称为“Methed-en-ethuil”（春季的结束）。
　　瑟兰迪尔注视着他的战士。
　　这位身经百战的森林国王此时并没有身着戎装，国王笔直站着，头戴鲜花王冠，手握橡木权杖，浅的金发披散在庄严华丽的王袍上，天空般的眼睛冷峻又深邃。
　　瑟兰迪尔对获胜者勒纳丹说：“我应该在诸位袍泽前为你颁下奖励，优秀的战士，此次不再是宝石或者宝剑，来表彰你的勇敢出众——我将赐予你权力。我命令你率领南方的巡逻军队，你将和你的同袍一起守护我们王国的南疆，由此你承担着极为重要的职责，愿你不畏艰险。”
　　“我的荣耀，My Lord。”勒纳丹向国王低头抚胸，行精灵礼节。
　　瑟兰迪尔在这位年轻战士矜持、沉静的举止下，察觉到了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知道这位战士的血液正在沸腾。
　　瑟兰迪尔抬起头，面对眼前的这一片鲜明甲胄，面向沉默列队的所有森林战士。
　　他心中浮出的，是数千年来精灵向黑暗持续进行的奋战，那些挥洒的鲜血，那些悲壮的牺牲。
　　他眉间出现了一道竖纹，但他目光依旧坚定，神情威严并且傲慢。
　　他以独特低沉的声音，说道：“英勇的战士，我的族人，在过去的一千年中，我们一直祈祷着，期冀和平与安宁永不失去，可惜现在我们看到阴影重新降临。我能感受到诸位的失望与悲伤，但森林精灵从不是自怨自艾、束手待毙的弱者，一千年前我们曾经与邪恶不懈奋战过，因此在未来，我们也决不可能陷于恐惧。森林也许不再是安全的堡垒，精灵的家园会受到侵犯，但精灵永远不会忘记身为天父首生儿女的高贵，也不会怀疑伊尔碧绿丝夫人星辰的光芒——王国与我们的生命同辉。”
　　“以国王之名！”精灵战士齐声宣誓。忠诚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之中。

　　（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