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阳吵架的日子》南瓜以安

34、风、实验和跑步

　　化学实验课下课，下一节是自习。
　　同学们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下陈若羽和老师。作为化学课代表的陈若羽很得老师喜欢，今天的课因为时间原因有个实验没有做，陈若羽和老师商量用一用实验室，她还是想做一下那个实验。
　　老师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叮嘱她一些要点就走了。

　　陈若羽看着书去里面的房间取材料，回来的时候发现对面的音乐室有人进去弹钢琴了。这是一栋回形的综合楼，所以乐声能清楚地传过来。她把窗打开，努力朝那边眯眼看了看，就是夏拾。她把实验的东西放在一旁认真听音乐声，弹到一个地方，弹奏者频频出错，到后面还带点杂音。比起演奏，这更像一场发泄。

　　夏拾状态不好。
　　校刊的事她还是一力承担下来，和大家说明情况，缩减印量，推迟支付稿费，她其实做得很好了，甚至很多同学知道来龙去脉主动放弃了稿费。最终的费用在六千元左右，虽然不少，但还是可以承担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接受这个处理，骂文学社骂夏拾的人总是存在的——夏家这么有钱，还这么抠。嚷嚷着要退稿的也有那么几个，撤下来的版面放上新的文章，这些事琐碎得让夏拾团团转，但她在大家面前也总是没事一般，好像有什么巨大的能量在支持她走下去。陈若羽担心归担心，但还是努力尊重夏拾的选择。

　　陈若羽见过犯困的、认真的、生气的、沉默的、开心的、难过的夏拾，但真的没有见过她暴躁的样子。这回终于知道了，学姐很烦的时候会去弹钢琴，琴有些惨就对了。

　　陈若羽听到音乐声停了，夏拾往这边走过来，她赶紧跑回自己的实验器材旁边，开始按着书本的步骤准备。
　　夏拾看到大开的窗户和里面佯装认真的人，笑她道：“怎么了，窗开这么大，什么实验的反应条件还需要风啊？”
　　陈若羽一失手差点摔碎一根试管，轻放回试管架，惊魂未定的她朝窗外看去，夏拾靠在窗户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对她的惊慌很满意。
　　见夏拾笑得玩味，她有一点点不甘示弱地回到：“肯定不是需要风呀。”
　　“那是什么？”
　　“是我需要学姐啊。”她说完抬起头看夏拾。
　　完全没想到兔子也会咬人的夏拾，愣了三秒钟，脸上发热，转头直接走了，只丢下一句“好好做实验！”

　　陈若羽确实成功地完成了实验，夏拾也终于赶在高三之前处理完了校刊的事情。
　　高三的节奏是很忙很快的，夏拾一贯自律，竟然一天休息也没有给自己安排。高三的教学楼走廊和高二对着，陈若羽总是习惯在走廊早读，能远远地看到那边认真背书的夏拾。偶尔夏拾背着背着接不上了，就朝这边的陈若羽挥挥手，陈若羽有时候能看到，有时候认真着，就看不到。陈若羽背累了也会看对面，夏拾有时候朝她笑，有时候也不理。她们一直保持着一种漂亮的默契，这份默契里包含恰当的距离、适可而止的对话和不会显露的伤心。

　　一样一天休息也没有安排的，是秦楚安。
　　很难有高二生能体会到秦楚安的压力。一中很少有人会把我要考X大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秦楚安显然不是含蓄的人。“我要考Q大”就是她拒绝一切的理由。分班以后，重点班垫底的秦楚安更是努力，周日也会准时回学校学习，秦爸秦妈一直担心她是不是受刺激了，可惜秦楚安在家的时间实在有限，去问老师，老师也是一顿夸奖。后来周日和女儿一起到班里看，去得早，班里还没有人呢。秦爸发现秦楚安在桌子上贴了一行字——我要考Q大。秦爸是Q大隔壁顶尖学府A大毕业的，百思不得其解：“写也写你爸母校啊，干嘛是Q大？”

　　秦楚安不耐烦地用笔盒把那行字遮住：“做人要现实，Q大理工强，文科分数低，A大文科强，分数高。学校听起来差不多，能差十分呢。”
　　“秦楚安你讲点基本法，你现在的分数，起码还得提五十分才有希望，Q大A大不是一样吗，你说吧，是不是有小情人在Q大？”知女莫若父，秦爸猜的方向一点没错。
　　“你也讲点基本法，我现在周一到周六手机都不带的，真异地恋早就分手了，不分也被劈腿了，谈个鬼啊！”秦楚安气得拍桌子，她学习多不容易，还得应付她爸怀疑。
　　秦爸推了推眼镜，秦楚安感觉那眼镜还反白光了，总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秦爸问道：“安安，你说圆圆今年高考，她打算报哪里啊？”
　　“不知道，她那么有钱，出国吧。”秦楚安想起那天她爸看到的事情，一颗小心脏提了起来。

　　秦楚安从笔袋里拿出一支2B铅笔，假装认真换笔芯，眼角偷偷观察她那精明得讨厌的老爸。
　　“她妈妈病了，肯定不出国。她不会为了妈妈考Z大吧，在省城，离医院也不远，虽然不及Q大，也不错啊。那也太可惜了，我得劝劝她，她肯定能考上Q大。”秦爸若有所思地说。
　　弄断了两根2B笔芯的秦楚安，听老爸这么说，连忙附和：“必须劝劝，她次次拿第一，学籍都转到南兴去了，念Z大多可惜，就该去Q大做我学姐。”
　　秦爸笑出声来：“小祖宗加油，我和你妈都无所谓，再不济可以读本地X弄大哈，离家近，教工子弟还降分呢。”秦爸就在X农大任教，以前秦楚安成绩不好的时候，他们念叨秦楚安，秦楚安就会嚷嚷，反正横竖能上X农大，差不多读读得了。那时候的秦楚安真的很让他们头疼，万万没想打还有开窍的一天，就是不知道这窍怎么开的。
　　“你也不信我，很烦诶！”秦楚安最终将她爸打出课室。

　　秦楚安一直自习到下午，周日学校放假不提供饭菜，中午秦楚安吃的是妈妈打包好的饭菜。
　　下午差不多时间要回家的时候，秦楚安看着夕阳西下，天色渐晚，突然有点想念一个人。本来也尽量不想的，被她爸今早吓了一遭，一整天状态都不算好。南兴周日是上课的，算好时间那边已经下课了，秦楚安给郑圆发去信息。

　　秦川川：下课了吗？
　　一个圈：在操场准备跑步了
　　秦川川：跑几道？
　　一个圈：八呢，中间几道好多情侣同跑
　　秦川川：？南兴也有
　　一个圈：哪哪都有
　　秦川川：那我们也跑，我跑七道，就在你旁边
　　秦川川：我跑慢点，你跟上
　　一个圈：嗯

　　秦楚安真的在只有寥寥几人的操场上跑了起来，夕阳有些刺眼，惹得她看不太清前面，忍了半圈，跑到背对太阳的时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被光线惹得泪眼朦胧一片，用力擦了擦眼睛。又掏出手机给对面发消息，“我好想你”四个字才打进对话框，对方的消息就进来了。

　　一个圈：今天夕阳很好看
　　一个圈：图片

　　秦楚安的眼泪还在掉，也没有点开图片，最后她哭得不得不停下来，站在操场边上休息，勉强给对方回了一个“嗯”。

　　然后对方就发来了语音请求。
　　秦楚安赶紧整理好自己，点了接听。
　　“你今天怎么了？”郑圆的声音有一点点着急。
　　“我……我就是有点想你。”秦楚安又赶紧补充：“只有一点点，你千万不要回来影响我学习。”

　　“哦，真的吗，那我回去啦？”
　　郑圆的声音同时从身后和电话里面传来。秦楚安转身扑进她怀里，问她怎么过来的。郑圆说她就从八道走过来的啊，她一直跟在秦楚安后面，秦楚安肯定没看她的图片。

　　秦楚安打开那张照片，里面有一个朝着太阳跑的小小的自己。

　　郑圆给秦楚安擦眼泪，和她说你跑得怎么样都好，我都不会丢的。
　　所以，不要哭。

　　加班厉害……有点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