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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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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子,多谢。”随着弄影一声谢,锦纹从她的手中“传”到皓凡怀里。
皓凡笑着接过孩子,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去做一个“奶妈”,也真正见识到锦纹哭声的威力:一哭起来可以一天不停,声音直上云霄。弄影身为母亲,却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奇怪的是,锦纹格外的喜欢他,不管哭成什么样子,只要到了他怀里,她便马上破涕为笑,百试不爽。
弄影格外怕这孩子的哭声,因此,每当锦纹哭的时候,她总像找人救命一样到处找皓凡。然后把孩子抛到皓凡怀里,松了一大口气。
皓凡总是笑着看她多变的表情,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像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子,而非永远不慌不忙对世事淡然处之的少妇。
他知道,他的心,管不住了。
随着皓凡和弄影相处时间的增加,两人的跟班——励之和冷雪也常常碰面。这两个人好像是天生的仇人,一见面不是互不理睬就是冷言冷语。
其实先挑头的人多半是冷雪,她对皓凡的态度几乎是厌恶。许是看出皓凡对弄影的心迹了吧,每次在他接近弄影时都会冷眼以对。对皓凡崇拜的不得了的励之当然无法忍受她的这种态度,每每和她针锋相对。
皓凡劝了他几句,见他死命不改,倒也不再提。励之向来豪爽大度,一根肠子通到底。现在这么和一个女人记仇,大概是心动了吧,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只有苦笑,冷雪对他显而易见的敌意,倒怎么也不会是出自喜爱,而是对情敌一样的排斥。他生在大富之家,各种主仆关系都看了不少,但像冷雪对弄影这般执着的仆人,倒是不曾见过。
不知道冷雪对弄影去世的丈夫,是不是也一样排斥。还是,那个人好到连她也不得不接受?
莫名其妙的开始嫉妒起来,为着那个占据了弄影的心,弄影每次提起都一脸温柔的“先夫”。
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罗敷不再有夫,他使君却还是有妇的。
抱着锦纹,看着弄影的笑脸,已经是奢求来的幸福了。他还能要什么呢?
“明公子可曾去过虎丘?”将锦纹交给皓凡,弄影充满期待的问。
“当然,来苏州怎能不去虎丘?”皓凡理所当然的答道。
“那明公子可愿带我去那里游玩?”弄影不再客气,直接提出请求。
皓凡表情有一点诧异,扬了扬眉:“云姑娘不是苏州人吗?苏州各处应该比我熟悉才是,怎么反要我带着姑娘?”
“我是自小在苏州长大没错,但由于自幼家贫,从懂事起就每天帮家母做事,哪里有时间游玩?后来跟着师父学刺绣,十四岁上成名,方才解决了家里的窘况。”弄影回忆往事,眼中竟出现了伤感之色,“因为师父她行踪不定,我也跟着他跑遍大江南北,却始终没有回过苏州。”
“苏绣大家却不在苏州,这倒也真的是怪事。”皓凡笑着,想驱走她的感伤。
“针神的师父江夫人不也是久居开封吗?”弄影问着,庄海月算是绣女中的传奇人物,江夫人也是。
“也是。”江夫人一家皆在开封,海月家居开封郊外,求师自是方便。
“今天天气晴朗,是出游的好日子呢!”弄影眼中有着期待,看起来光芒四射。
皓凡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为她眼中的光芒,他可以做一切。
“好啊,我们骑马还是坐轿?”弄影娇柔,怕是要坐轿的吧。
“骑马啊,听说季庄好马不少哦!”弄影笑得灿烂。
冷雪一踩马镫,极为潇洒的上了马,回头看着弄影。
弄影慢慢腾腾的踩上马镫,慢慢腾腾的翻身上马,姿势没有冷雪的潇洒,却从容而悠闲。皓凡见她自己上了马,方才牵过他的逐凡,抱着锦纹小心上马。
杨柳阊门路,悠悠水岸斜。乘舟向山寺,着履到渔家。夜月红柑树,秋风白藕花。江天诗景好,回日莫令赊。
阊门在苏州城西,是吴王阖闾为西破楚国而修建的。阊门本是神话传说中的天门,阖闾以此命名,其中之意自不必待言。
出阊门七里,便是虎丘,又名海涌山。相传吴王夫差葬其父阖闾在此,以十万人治葬。三日后金精化为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虎丘高不概云,却深藏无形,气势万千,为宋之“五山十刹”之一。
三人三骑未到虎丘,便看见云岩寺塔。塔在虎丘山顶,在亭台楼阁和重林古木之中极为显眼。
“这塔始建于周显德六年,建成于建隆二年,短短两年间,便已改朝换代。但人世变迁,对它似乎没有任何影响。”皓凡两手皆不得闲,只好直接解说。
弄影笑笑,皓凡看来真的是被她影响到了,这种感慨自自然然的便宣之于口。
三人在云岩禅寺前下马,入寺便登山,自是只能步行。
春天的苏州一向是游人如织,况且今天是一个好天。拾阶而上,倒也有不少同行者。冷雪暗中皱下眉,皓凡也看出游人中竟有不少身具武功,心生警惕,更加靠近弄影。
虎丘二山门是断梁殿,过了殿,便见一正中被劈开的椭圆磐石。弄影走近,劈痕甚深,石上三字“试剑石”。
“这便是试剑石了,据说是阖闾为试干将莫邪而开的呢!雪,你要不要试试你的剑呢?”弄影手抚劈痕,笑道。
“小姐!”冷雪抗议的叫着,周围人却已因弄影此言而看向冷雪佩剑。其中几人脸色突变,虽立即掩了诧异与惊喜之色,眼光却始终不离三人。
皓凡也看到几人眼光,只作不见,尤自笑道:“还有一说,此石是秦始皇掘得吴王殉剑而试成的。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气势自是不同。”
弄影摇摇头:“秦王怕是还没有挖到剑。”语毕继续前行,注视她们的几人听得此言,脸上表情又是一变。
皓凡跟上,隐约觉得事情可能并不单纯。
虎丘上山路东有一真娘墓,真娘为唐时歌妓,卖艺不卖身。因鸨母硬逼其接客投缳自尽,葬于虎丘。往来与此的名士往往感怀于真娘的贞洁,留下笔墨。
“霜残桃李风折莲,真娘死时尤少年。”弄影吟道,眼中显出怜悯,“以生命来保贞洁,不知是值还是不值。世间的女子啊,为什么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以一死来保清白,烈性女子,难怪会引人悼念和敬佩。”皓凡已经习惯了弄影的突发感慨,把自己的想法奉上。
“假仁假义,别有用心。”弄影冷冷的说,皓凡很少听到她的这种语调,愣了一下。
“若不是男子的风流,又怎会有鸨母的逼良为娼?永远的不知足,却又用另一种规范来要求女人,真娘的死,哪里是她一个人的悲哀?这些男人不懂她的悲剧来自哪里,只是大肆的褒奖,用来给天下女子做例子,让她们为男子保贞洁而已。”
皓凡脸上一红,弄影此言虽没有明着说他,话中之意却令他汗颜。他冲口而出:“那若是云姑娘,又会如何?”
话一出口,皓凡便暗责自己失言。弄影却不以为诩:“迎门卖笑,骗尽天下薄幸之人——不过以我的姿色,怕是没人会受骗呢!”
“薄幸啊……”皓凡心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没想到自己在她眼中,也只是一个薄幸之徒。
“我不是在说明公子。”弄影连忙分辨,“这世间夫妻出自父母媒妁,不能彼此相爱,倒也不是一个人的错。但这世间只容许男人寻欢纳妾,却不容女人红杏出墙,未免不公平得很。若出自真心倒也罢了,逢场作戏,为一时之欢,徒然伤人,倒是何苦来的?”
此言又说到了皓凡心中,他苦笑道:“云姑娘不用分辨,我的确是为一时之欢,徒然伤人……”
“我不爱海月,也不爱湘绫。娶海月是奉旨,收湘绫却是母亲的意思,海月赞同,我也就没反对。”
“其实,既然对二人都无意,二人与一人又有什么差别?徒然伤了两人,误了两人……”皓凡俯首,轻轻摇了摇头。
“哪里有会赞成相公纳妾的女人啊!”弄影语气竟是讽刺,“若有,不是装出的贤良淑德,多半就是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相公。若是如此,公子又何必天涯海角去找,放两人自由,不也是很好吗?”
“可是,我至少要知道她无恙,也要知道她是不是负气离开。她若在意纳妾之事,我自是可以放弃,反正无所谓……”
“然后,继续着相敬如宾的平静幸福生活?这样有什么意义吗?只是虚伪而已。”弄影语气渐渐强烈,“我见过针神,她不是那种甘于表面上虚伪的幸福的人,明公子,你是看错了令夫人。她虽温和,眼中坚强却明显,是你从来不在意罢了。”
“我……”
“不要以为她就一定要以你的决定为依归。你决定不纳妾,她也未必会回到你身边。也许她已经找到自己真正喜爱的人,也许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即便这个世界里男人是天,女人也不一定非要顶着天过活。”弄影说到后来竟有些真的动气了,虽然她开始并没有想和他生气的意思。这个男人只是天下千千万万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可怜人之一罢了,他既然喜欢浑浑噩噩的一生,她又何必在哪里鸣不平?
极其不顺眼,这男子眼中隐藏的反叛和渴求已经明显,却仍是遵着道义和礼教。明明庄海月已经撕破表面的平和,毅然离开,他为什么还要拖着她跟他虚伪下去?他凭什么?
“我承认我不了解海月,但是,至少,她是我的责任。我必须为她负责。若她有着自己的幸福,那是再好不过。若她不幸,我仍要照料她一生。”皓凡心下吃惊,海月走后,有人说她是为了师妹而退让,有人说她是吃醋嫉妒,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海月……那样温文平和的女子,怎会?
他不了解她,他一直以为她甘心相敬如宾的关系,所以一直以来,他扮演她眼中的好丈夫,就如他扮演父母眼中的好儿子一样。
难道,她也是不满足的,就像他一样?
他摇摇头,摇去忽然生出的奇怪念头。海月不是那样的女子,云弄影一定是搞错了。
弄影耸耸肩,不再说什么。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情,她管来做甚?话已说出,听不听就是对方的事了。再多说,就难免有挑拨之意,让人怀疑她的居心了。
走开数步,她还是回头看看真娘墓。
真傻啊,那贞洁只对男子有意义,又何必为此放弃生命呢?
她知道她其实做不到对着不同男子迎奉,放不下尊严,也放不下倔强。但这天下女子,为安居卖断一生者比比皆是,差的也只是面对的,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而已。
——如果她是真娘,又会怎样?
其实回答不上来,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很看重她的生命,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过了真娘墓向上,很快到了虎丘中心。一片盘陀巨石由南向北倾斜,平坦如砥,中有两处突起如平台,高下如切,仿佛刀劈而成。石头隐隐泛出暗紫色,中间两块石头倒是平滑如镜。人们行至此处,纷纷对石参拜,表情极为虔诚。
“这千人石就是晋时高僧生公讲经说法之处,当时石上列坐而听者达千人,故名千人坐,又名千人石。”皓凡道,三人也不过去,只是远远看着。
“讲经啊……”弄影眼中又浮起了讽刺与嘲弄,“听说阖闾陵墓建成后,夫差唯恐秘密泄漏,诱千名工匠来此杀之,这斑驳紫影,便是当日血迹,纵风吹雨淋亦是不褪。”
苏州乃皓凡久游之地,自是知此一说。但对着两个弱质女子,他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血腥?
“视人命如草芥……”弄影摇摇头,眼光悠远,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成就大业……学不来这一点的人,看不了死人的人,也只能失败……纵然,他曾经是一个可以毫不犹豫下令斩人首级的人,死亡面前,他也和别人一样呢!”
“云姑娘莫非是在说……”人多嘴杂,皓凡比出一个恭敬的手势。
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太宗弑兄篡位,真宗少年时亦极气盛,登基后却渐渐敛了雄图。景德元年亲征契丹,在初战告捷的情况下签下澶渊之盟。
“年轻时的不择手段气盛妄为随着年龄增加而消失,竟然成了过于稳重和胆怯……也许,越是富有四海,越是舍不下命呢!”弄影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明公子,你因澶渊之盟而辞官,但这城下之盟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也使大宋能不因兴兵而空耗国力。千秋之下,此事到底做何评价,倒也难说得紧。”
“云姑娘此言怕是妇人之见了,人生天地间为的是气节,国家亦有国家的气节。国耻当前不能雪,便是安居,亦是苟安。”皓凡此番话极少宣之于口,现下不知为何,竟然对弄影道来。
“苟安啊……也许……但是,对平民而言,也只要苟安就好了呢!”弄影眼神变了几变,亦在为皓凡此番话思考,“再多的霸业,再多的气节,背后还不是无数的尸体?而那劳什子的气节,到底有什么用处?”
“无愧于心。”皓凡一向温和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坚毅执着,“俯仰之间无愧于心,如此而已。”
弄影对刺绣以外的事向来少有执着,幼时家贫更让她知道百姓心中所愿。她以前看皓凡,总觉得这人迂得很,虽偶有反叛之心却不敢实施,徒然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害人害己。但这番话却让她对他有了不同的看法,或许有时,他的拘谨胜过她的不拘世俗。
弄影凝思半晌,轻叹一声:“明公子有明公子的考量,弄影有弄影的立场,天下人亦有天下人的想法……这世间事本就是没有定是定非,我们又何必在这里夹缠不休?”
“是在下失礼。”皓凡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样子。
“明公子胸襟胜我十倍,明公子之言,实是让弄影汗颜。”虽然一向笑所谓侠士的呆板和虚伪,但这个男子让她真心说出赞扬的话。她见皓凡脸上发红,心中好笑,“好了,咱们是来赏景,又不是来争辩,趁人都在千人石,还不赶快到剑池看看?”
皓凡连忙带路向北走去,心中却希望能够再和她多说几句。她的话亦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若能继续说下去,该会有更多的惊人之语吧!
想在她身边游遍大江南北,也议尽天下事……奢求吧!他知道。只是,还是忍不下心中的激动。
他要的,在他已经失去资格以后,来到他身边。
剑池水暗而生寒气,皓凡有些担心弄影纤纤弱质无法抵挡这种寒冷,欲把外衣给她披上,又碍于礼教不敢有所行动。弄影眼光流转间已经看出他的挣扎,轻轻一笑:“今天天气炎热,这里倒是清凉得很。”心下有一点感动,这样的鸡婆,雪是不会做的,只有弄不清状况的他才会以为她是娇娇女。
剑池别有洞天,两壁陡峭,拔地而起,仿佛置身于绝崖纵壑之间。弄影望着一池碧水,眼如水般莫测而幽深。
“听说阖闾就葬在这里,并着珍宝及三千宝剑。这剑池就是勾践、秦始皇和孙权挖宝而形成,但他们谁也没有得到宝藏。”弄影注意到适才几人都跟了过来,暗中对冷雪使了个眼色,一面从皓凡手中抱过锦纹。
“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惹事呢?”冷雪叹了一口气,挽着弄影纵起,到西南处找了一个平缓所在,将她放下,自己方才跃下。
一直在跟着弄影他们的几人见冷雪露了这一手,脸色大变,但已没有退回的余地。当头一人上前,满面虬髯,长相甚为粗豪:“请问这位姑娘,你手中拿的是不是流光宝剑?”
冷雪缓缓抽出剑,剑身极窄,长度却与一般长剑相同。她剑尖轻颤,银光流动,不愧“流光”之名。
“姑娘,我们无意伤人,若你能交出宝剑,我们就放你们一马。”虬髯眼睛都直了,紧紧盯住宝剑。
“我的剑,为什么要给你?”冷雪冷道,“况且只有‘流光’是挖不到宝藏的,你们又何必……”
“干嘛跟她废话?直接上不就得了!”后面几人不耐领头的罗嗦,拔剑抽刀上前。
冷雪嘴角泛起冷笑,正要还手,却见身旁皓凡已抽剑相还。她退后几步,便想收剑。
“雪,去帮明公子。”弄影在上面看得清楚,轻轻皱了下眉。
冷雪不甘不愿的上前,从皓凡左面攻击对方。皓凡对付几人本有些吃力,冷雪加入后局面大变,几人节节败退。
皓凡剑法稳重扎实,看得出下了番苦功。对手虽然都是好手,在他剑下却也左绌右支,难以抵挡;冷雪则剑走轻灵,抽架相还间少有痕迹,让敌人无法捉摸。
两人武功都是极高,皓凡的剑法凝重,是大家风范,却不及冷雪剑法的灵诡。弄影看了一会儿,心中有数,皓凡武功虽高,却比不上冷雪。季勉之是皓凡的师兄,又是江湖上共推的盟主,论武功该是胜过皓凡,倒不知和冷雪孰高孰低。
在她闪神间,皓凡和冷雪已经击败几人。他们见势不妙,竟要逃跑。
“别让他们逃了!他们是镇天帮的人!”弄影连忙回神大叫。
皓凡闻言,出手如电,点住几人穴道。
“明公子果然好功夫。”弄影坐在石头上,抱着锦纹,态度悠闲。锦纹本睡得极熟,到了她怀里竟然慢慢睁眼,看是弄影,小嘴一扁,又要哭出来。
“雪!快上来,纹儿又要哭了!”弄影的悠闲马上不见,气急败坏的喊。冷雪飞上去扶住她跃下,弄影一着地忙把怀中孩子交给皓凡,像烫了手一样。
“都是你到处惹事……”冷雪数落弄影,见她带点委屈的表情,又不禁心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不是常常对我这么说的吗?为什么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呢?”
“我又不是在惹事……”弄影微微低头,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我是看出他们是镇天帮的人,才引他们动手的嘛……前几天鲁绣大家解夫人又被害,连同几位江湖人士,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什么叫不能再拖下去了?咱俩再加上一个锦纹,你以为能做得了什么?”冷雪道。绣女被杀之事发生在近两三个月间,正是她们两个被锦纹闹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再加上偶尔来找茬的镇天帮喽罗,真是一点都缓不出手来。否则,小小的一个镇天帮,她们又怎会看在眼里?
“雪,你想得太简单了。”弄影似乎看清她心中所想,轻轻摇头,“这件事其实比你想象中要难办的多,否则我怎么会一直放着不管,还任他们欺到我们头上。”
“两位能不能为在下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些人要对你们动手,云姑娘又是怎么看出他们是镇天帮的?”皓凡越听越惊,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只挑了两个最基本的问题来问。
弄影看看四周,行人见此处有人打斗,早就跑得远远的,再不敢过来。她轻轻一笑:“刚才我坐的地方好像有口泉,旁边还有亭子,咱们去那里说吧!”
“好水,甘甜清冷,水喝了这里的水一定会很高兴。”弄影掬了口泉水喝下。
“陆羽作《茶经》评定天下之水,苏州虎丘石井水居第三,便是此处了。”皓凡见着弄影品水的神情,嘴边露出一点宠溺的笑,“此泉名为陆羽井,又名第三泉,泉水冷冽尤胜剑池。”
“水现在应该还在家里吧,不知道她现在怎样……”弄影道。
“她这个茶狂还能怎样?肯定是每天泡茶喝茶,潇洒自在。”冷雪语气中带着一点纵容与想念,弄影发现了:“想她了?那天捎个信过去好了。”
“谁想她啊?”冷雪板着脸,“她那家伙,这么久也没有消息,多半是忙着品茶,把我们都忘了。”
“她又不知道我们来了苏州,怎么找来啊?”弄影笑道。
“咱们定居苏州一事几乎传遍天下,连这家伙都找得来,水又不是白痴。”冷雪指指皓凡。
皓凡一时啼笑皆非,冷雪言语中将他瞧得极低。转念之间却又不禁暗叹,他本以文才丹青见长,江湖事确是他所不熟。弄影看来运筹帷幄,他却连她一举一动的含意都不知。
“雪!”弄影永远是这样淡淡的轻斥,皓凡现在知道,她并不是斥责冷雪的失礼,只是希望冷雪能掩饰一下她的鄙夷。
弄影转头对着皓凡洞然的眼,竟有点不自在:“明公子莫怪雪口无遮拦……”
“冷姑娘说得极是,我又怎会见怪?”皓凡嘴角勾起,竟然浮上自嘲,“师兄走后,江湖中事本应由我帮他照看着,出了这么大乱子,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不是白痴,又是什么?”
“明公子不像我,对此事前后知之甚详……这镇天帮帮主秋震天,和我有一点关系。他虽狂介,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弄影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隐瞒一些话,“镇天帮现在的主子,怕是换了人的……那个人我倒也认识,他野心极大,要让镇天帮成为江湖第一大帮。而他最缺的,便是金钱。”
“绣女被杀一事,我有一些顾忌,没有办法现在告知公子。”弄影眼中掠过一丝阴暗,“但此事确是镇天帮所为,若要阻止,也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行。幸好现在已经抓到了他们帮中比较重要的人物。”她指指地上被点穴的几人,他们武功甚高,显然不是找她茬的喽罗可比的。
“右手虎口上有颗红痔,即使互不相识,也不怕会认错呢!可惜这个方法不止方便了他们自己,也方便了我。”弄影拾起地上一人软搭搭的手,虎口上果然殷红一点,应是纹上的吧,“而且,知道流光的,大概也只有镇天帮。被我一试便试出来,也真笨呢……”
弄影走到冷雪身旁,手握流光宝剑剑柄:“江湖传言不可尽信,却也不能完全不信。镇天帮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一句话,从此为阖闾宝藏奔波。那句话却是真的。”
她抽出宝剑,流光溢彩,银色光中隐然有字:“流光溢彩,阖闾墓现。”
弄影看向皓凡,叹息一声:“你说,我既然有了这把剑,又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是绣女,又有流光剑,这件事谁脱得了关系,我也脱不了。”
她话虽如此说,面上可没有半分担忧,眼中显出算计的神色。
皓凡为她的神采所摄,一时间只是呆呆看着她。心中隐隐有份不安,这个女子太过聪慧,他怕这份聪慧反而会害了她。
她卷入的事情太过危险,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