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和镜间人》凹特慢

1、chapter1

　　我第一次见到卫肃昭的时候他才9岁，穿着肥了2圈的裤子，圆滚滚的像个球。
　　还是一个满身污泥脏的可以的球。
　　A城的常年多雨，家门口的草坪无论怎么精心修剪也避免不了一踩一个泥塘，卫肃昭刚从草坪上爬起来，免不了沾了一身泥。
　　而我呢。
　　屈身从车里出来，保镖在身后撑起巨大的黑色雨伞，一抬头的天空就是压沉的黑色，管家笑容满面，在车门口迎接，替我披上一件羊绒大衣，对我说：“少爷回来了，老爷之前吩咐了让您去书房等他。”
　　“我知道了，那人是谁。”我指了指他。
　　管家脸色微变，说：“三小姐的孩子，刚被接回来。”
　　“咦？三姑姑回来了？”看来那人是我表弟。我父亲的妹妹，从小都算是家里的宠儿了，却带着孕回家，还一直不肯透露孩子的生父，祖父气得犯了病，一时成了众矢之的，心高气傲的她，就带着刚刚显怀的孩子离开了A城，刚开始因为祖父的气愤，也就让人去她去的城市看着就是，别回来再气着祖父，没想到这一看，就是10年，久到祖父到死也没能看到他小女儿的最后一面，久到他愤恨的改掉遗嘱没留给他们一分钱，也忘记改回来。
　　我猜，这次三姑姑是回来争她本该得的钱的，也是，就算遗嘱上没分配给她股份，可每个子女必要的基金还是得给人家的。对人嘛，别老是赶尽杀绝，留一分余地也许最后利己利人。
　　没想到管家居然摇了摇头，说道：“三小姐，去世了。这孩子也来了好几天了，老爷不管不顾的。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接受他。”
　　我有些明白父亲的想法，他向来尊重祖父，本来就对那个间接害死祖父的妹妹心有芥蒂，而且在他内心深处也存着对妹妹的嫉妒，嫉妒她可以从小锦衣玉食享尽宠爱却不用为这个家族奉献什么，嫉妒她可以为爱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而自己呢，为了家族企业夜以继日，每天像一个陀螺一样的转个不停，娶了一个不爱的妻子，生了一个我这样的儿子。
　　我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呢。
　　我也不知道。
　　“那你们就这么让他淋雨？”
　　管家也很无奈。
　　“这孩子，好像是傻的。一见下雨就往外面跑，谁也拦不住，刚开始下人也都想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他不让任何人碰，问他什么也不说，这不，到现在也还没说过话呢。”
　　“当年派出去的人知道他是天生这样的吗？”
　　“我也问过了，他们只是看着三小姐那时候住哪里，回来禀告，没有出大事就成，也没关注过三小姐的生活，毕竟人家也有隐私，当年老爷子也就知道他们住在s城的地址，10年来没换过就是了。”
　　一个被除名的三小姐，凭什么让人一天24小时的盯着，也就是刚离开宅子的时候盯着罢了，之后看人定下来，生了小孩，自然有自己的生活，s城，现在还真是卫家很大的一块产业聚集地。
　　“什么叫大事？现在人死了，小孩傻了才是大事？早干嘛去了。”
　　管家闭口不答，我也知道不是他的错，对他摆摆手，向卫肃昭走去。
　　他想来是有点傻。
　　他见到我就是笑，举起手里正在捏的泥巴递给我，想邀我一起玩。
　　我接过他的“礼物”问他“你想捏什么。”
　　他没回答我，还是笑。我这才记起管家说他还没说过话。猜想他不会天生是哑巴，毕竟如果真是这样，这怎么着也算是大事吧，也该禀告回来，后来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这时候管家也走到了草坪，他笑着说：“这孩子倒是认识人，知道是少爷才笑的那么欢，前几日，他见人都是面无表情的。也就是知道少爷是他表哥才亲近的。”管家后面跟了两个女佣捧着净手的柠檬水。
　　我拿泥巴捏了一个胡萝卜，再难的东西我就干不来了，实在是泥巴也有点太湿了，想当年在我还个小豆丁的时候，我还是能拿橡皮泥捏奥利奥饼干还以假乱真的。虽然现在我也才刚刚成年。
　　我把胡萝卜送给卫肃昭，他笑的更开心了，把成了型的泥巴捧在手里，我用手帕替他擦了擦脸，然后用手帕包起他看起来挺喜欢的胡萝卜，让他先去洗了洗手，再肯给他。
　　他有些不情愿，还是怕怕的洗了手。
　　然后就伸手向我要胡萝卜，我给了他，然后也洗了洗手，进了主宅。
　　管家让我问一下父亲对卫肃昭到底怎么个意思，我说：“就这点小事不用麻烦父亲了，让他去前面的小楼住着吧，不乐意让人伺候也随他去，一应的吃穿用度别短了他，卫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但是，下雨天还是别让他出门了。”
　　A城还真没几天是不下雨的。
　　“是。”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少爷不是个善心的主，但是刚才还和人玩的挺开心的，转头就要把人软禁起来。算了，这也是对卫肃昭好，看老爷之前不管不顾的态度还不知道要怎么对那小孩呢。
　　我对卫肃昭绝情吗？
　　我觉得我对他够了。
　　生活不是在演电视剧，没有什么是天生应该是他的，特别是感情。
　　我确实是他表哥，但是也就是表哥了，我可以给他钱，给他舒适的生活，也包括，陪他玩一会。
　　更多的，他只能自己争取，反正就他刚才只会笑的表现，我就呵呵了。
　　我换了身衣服去父亲的书房，本来合该是我等他的，时间过了太久，倒是他先回了家，在书房等起我来了。
　　照例说了几件他安排我的事，他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像是突然记起一般，又问起我今天为何来的那么晚，我就照实说了，多大事。
　　他听到我对卫肃昭的安排有点惊讶。
　　但是也没反驳，盯了我看了一会，一点也不像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反倒是更多的探究。
　　我也不躲，他要看就看。
　　他恨三姑姑害死了祖父，难道我就不恨他害死了我母亲了吗？
　　笑话。
　　我恨透了这个虚与委蛇的家，恨透了眼前这个男人，恨他的背叛，恨他对婚姻的不忠。恨他对感情的不负责任。如果不想要爱情，为什么还追逐着虚幻的泡沫？如果不想要父子之情，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如果做了，那就要负责，如果今天我想要收养卫肃昭，那我就会真真切切的对他好，而不是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放养我。而如果我并不想付这个责任，我也不会做出超过我身份之外的事情。
　　我只是他表哥，所以我说够了。
　　但我是他的儿子，他却连我对卫肃昭做的事情都不到对我。
　　在我9岁的时候，我也渴望一个哥哥或者一个父亲陪我捏泥人。
　　我的要求过分吗？如果是我想要的太多我可以改，我可以降低，我只想要你看我一眼可以吗？
　　我的妈妈比卫肃昭的母亲去世的还要早。
　　她是被父亲的情人泼硫酸后自杀的。
　　当年的故事我已经记不大清了，那时候我才6岁，父亲跪在祖父面前请罪，倒是一句也没为他之前口口声声说是真爱的情人辩解。
　　他想辩解也无话可说吧。
　　最后他的情人被判了死刑，量刑时显然是人为的加重了，那个女人还很惊讶的大喊我父亲的名字，大声的质问他，他们曾经至死不渝的爱情，真的面对死亡的时候，早就灰飞烟灭了。我的外公不会让我的妈妈白白的丧命的。
　　也就是那时候，我获得了卫家卫氏集团60%的股权。
　　可是我真的在乎这些钱吗。
　　钱能换回我妈妈在我耳畔的叮咛吗？钱能换回我失去的父爱吗？钱，能让眼前这个男人用正常的眼神看他的儿子一眼吗？
　　算了，就算他看了，我也是不屑回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