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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目标:打倒坏婆婆和渣男(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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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一场大雪来的是如此突然和迅猛,只一夜时间,便挟裹了满城,为这世间增添了些许肃杀之气。
被白雪覆盖的焦府此时更是犹如冬日里的最后一根枯木,全无生气,仿佛就等着一阵冽风吹来,便寂寂无声地倒塌,一点痕迹也不留。
不光那房檐飞瓦上是一片一片皑皑的白,那庭中院里是一段一段枯枝败叶的黑,连正堂上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黑。
隐隐地,还能听到细小的啜泣声,从角落里断断续续地传来。
瞿落皱着眉,走出屋子,她的目光逡巡了一番后,落在那廊下窃窃私语的两个侍女身上,只见那两个侍女脸上都一片灰败之色,面颊上隐隐留有泪痕。
她站住凝神听了一会儿。只闻得她们在说什么“若老夫人死了,相公也回不来了,夫人将这丫头都疏散了,你我二人该何去何从”之语,那语调一声比一声凄凉,眼看又要哭了起来。
她佯作无辜地对着空气耸了耸肩,脸上却是狡黠的笑,然后清咳一声,转弯走到那两个侍女面前。
“好端端的哭什么,这要让外人看到了,还真以为老夫人已经仙逝了呢。”瞿落板着一张脸道。
那两个侍女见是瞿落来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夫人,奴婢不敢了,奴婢们只是一时……一时……”两人解释着,却找不到说辞,那脸更是吓得发白,忙磕头连声谢罪。
“好了好了,起来吧,大雪天的跪在地上冷的慌。”瞿落忙见好就收,柔和了语气。她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们若真不想眼见这焦府落败下去,就替我走一趟。”她说着,扶起那两人来,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帮我去一趟大牢,将老夫人的情况告诉他。”
那两人一怔,惊讶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瞿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夫人,这可如何使得?”
“别怕,你们只要将这个给看牢房的差役即可。”她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来塞到那侍女手中,道:“然后告诉相公老夫人已病危,焦府已经大乱就行了。”
那两个侍女犹疑地看着瞿落,吞吞吐吐地道:“夫人,真的要这样告诉相公吗?”
瞿落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两人见瞿落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良久,才像是豁出去一般,点了点头,答了声“是。”
瞿落这才扬眉一笑。
她让这二人先给焦仲卿通风报信,打个预防针,好让焦仲卿明白,现在他母子二人均已到了进退维谷的绝境,一个身陷牢狱之灾,一个却卧病在床,甚至到现在都还是昏昏沉沉的状态——而焦府上下都以为这老夫人已经命不久矣了呢。
她倒想看看,在如此境地下,焦仲卿还如何指望他事事顺从的那个妈,能救他于水火之中呢?
唔,若是能让焦仲卿抱着焦母,二人抱头痛哭一番,而自己却可以站在一旁叉腰大笑,也是不错的场景呢。
她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嘲笑了一番自己过大的脑洞,转身回了屋。
她要给县太爷写一封信。
焦仲卿前些日子在察的那件案子,她已经拜托阿渣查清楚了,并不是什么大案子,只和官场上中饱私囊之类的龌蹉事儿有关,只不过因县太爷认为焦仲卿既能以金丝绸缎贿赂于他,定与这事儿脱不了干系,所以才将这案件交给焦仲卿来办,以此来考察他。
谁知他果然没能查办清楚,这就更加坚定了县太爷的想法,一怒之下将他关进了牢房。
现在阿渣已经将这案件的人证物证在何处、都有谁都一一告诉了她,她只要呈一封密信给县太爷,言辞恳切一些,论据摆足一些,剩下的,只要县太爷派人去一一对照找来,就自然水落石出。
那个时候,自己再替焦仲卿承认个错误,自是能够将功补过,扭转乾坤。
哼,到时候,就让焦仲卿那厮看看,到底是谁才是这个家最有话语权的人,哼哼。
她兀自摆了个鬼脸,在案几前坐下,提笔写了起来。
正抓耳挠腮地想着措辞,却见一丫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瞿落一抬头,却见是焦母身边服侍的丫头。
“夫、夫人,老夫人醒了!”那丫头满脸激动之色,话都说不完整了:“只、只不过,老夫人的神智还有些不清楚,夫人快去看看啊!”
“哦?”瞿落撂下手中的毛笔,按着桌子站起了身,“即是如此,你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去请大夫来!”
那丫头脆生生答了个“是”,又是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啧啧,这是又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了么,这么兴奋。瞿落腹诽道。
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披风披在肩上,走出房间朝焦母所在的正屋走去,嗯,她要去看看头号敌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些天她可是一直祈祷着焦母快快醒来呢,不然她来焦母这么多日子积攒下来的这一肚子怨气,不就没处发泄了么。
她一面想着,一面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嗯,她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在向她招手了呢,这激动的小心情就要按耐不住了呢。
她走到正屋的门前,抬手敲了两下,见无人应答,便推开了门。
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大概是房间久不通风,再加上焦母久病的缘故,一种药渣子混合着另外几种难以辨别的气息,暗暗地涌动在这昏暗的屋子里。
房间里很暗,只燃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搁在焦母的床头。
瞿落轻轻地走了过去。
此时的焦母显然是刚刚醒来的样子,正费劲地睁着那双眼睛,想要看清楚来者是谁。
瞿落笑出了声:“怎么,这才几天不见,母亲就不认得孩儿了?”
焦母那干涩的喉咙里传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咕哝声,似乎是想说什么。
瞿落挑了挑眉,转身从桌子上倒了杯茶来:“要喝点水么?”她一手扶起焦母,一手把茶杯凑近焦母干瘪的唇。
待焦母喝过,她扶着焦母靠在床头,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焦母这才有些清醒,她极力赶走那不断涌上来的疲倦感,直通通地盯着瞿落,嘶哑着声音道:“是你?”
瞿落一笑:“当然是我,现在满府上下的丫头小厮们都跑光了,可不就剩我一个了么?”
焦母的眼光骤然一紧,死死地盯着瞿落。
瞿落哑然失笑:“您老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您忘了,您那宝贝儿子已经被县太爷抓进大牢里了,您这些天又昏迷不醒,那些贼精的丫鬟婆子们,再不跑,难道还等着给您陪葬么?”
“你说什么!”焦母那本就被这场病折磨得发青的脸色此时更是铁青,然而这语气却是一点儿没改,还是那么凶神恶煞的。
“哎哟哟,您这是做什么,干嘛动气呀,您可是刚醒,这出诊的大夫都还没到呢,可别又气晕了。”瞿落装模作样地大呼小叫了一番,然后又是笑盈盈地道:“再说了,您现在再气,一来呢是没那个精力,二来呢,您那宝贝儿子可不在这儿,这府里别说现在是没丫鬟,即便有——不好意思,也全听我的了,没人给您撑腰咯,您可悠着点儿吧!”
说着,她抬手抚上焦母的肩膀,甚是温柔地给她捏肩揉背。
“你、你这贱人,竟敢如此公然违背孝道!”焦母那张乌青的脸愣是给气白了,浑身不自觉地发着颤,可惜她尚在病中,一点力气也无,只能任由瞿落的捏肩捶背:“我之前,竟然、竟然看错你了,枉我信你是真心改过……”
要说瞿落的手劲儿那可是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正正好的,只可惜任她拿捏得有多么好,这焦母心内只觉如烈火煎熬一般,恨不能狠狠甩开那双手呢!
“啧啧,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可是在给您高级服[河蟹]务呢,任谁看了,不都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么。”她凑近焦母的耳朵道:“连您儿子,都没享受过我这待遇呢,您还不趁着这有生之年,多享受享受么?”
她不待焦母有所反应,便自顾咯咯笑了起来:“哎呀,说起来,您那儿子不知,还有没有享这清福的机会了呢。”
“我儿他……”焦母神色又是一紧,忙盯着瞿落。
“您儿子他呀,现在正等着县太爷的处决呢。不过呢——”她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音:“我手上倒是掌握了一些证据,可以救他不死呢。”
她停了下来,看着焦母的表情。
焦母那枯瘦的手狠狠地拉住了她的衣襟,把那上好的绸缎扯出一道道褶皱:“救我儿!”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般,带着声嘶力竭的语气。
“可是这个嘛,可是很麻烦的哟,您也知道,这官场之事,我一介女流,即便掌握了证据,也有诸多不便之处的呀。我又凭什么劳心费力地要救他呢?”瞿落歪着头,一脸天真地问道。
“你怎能如此说话,难道你不是他的妻子么?!”焦母那黯淡发黄的眼珠都快要瞪出来。
瞿落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话虽是这样,可是兰芝受委屈的时候,您那宝贝儿子可从来没有为我说过半句话的哎。”她伸出手,扳着指头道:“上一次,您说我做的饭不合胃口,让我重做,您儿子就站在您那边训斥了我;上上次,您让我织绸缎,嫌我织的慢,让我连夜织出来,明明是您故意挑我的毛病嘛,您儿子却像个闷葫芦一样,不但不劝着您点儿,却是不分青红皂白,责备我不孝顺,您说这可笑不可笑?”她说着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焦母的脸色已是惨白。
“你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她紧抿着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来了。
瞿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是当然的了,您既不用大冬天的织布到天亮,又不用一遍一遍地扫着庭院,更没体会过每天忍受着莫名其妙的指责,甚至是不堪入耳的责骂的感觉,当然不会记得这些。”
“可我啊,记得可清着呢!”她把手指伸到焦母面前道:“您可仔细看看,这手背上红紫的疤,是去年冬天您让我扫庭院时落下的冻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您说,我是该记还是不该记呢?”她说罢,深吸一口气,朝焦母展颜一笑:“或者,您再说说看,我是该救您儿子呢,还是不该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