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同居三十题》梅心竹影

1、一、相拥入眠

　　说实话，白玉堂是很不喜欢跟展昭抱着睡觉的。像他们这种天天练武的人，满身大汗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在夏日，就算洗上半个时辰，也未必能缓解多少。开封府的木板床又窄，每晚又热又闷，睡到天亮腰酸背痛不说，还得抵受公孙策异样的眼光。
　　但是展昭好像有点缺乏安全感，不抱着他就睡不着。白玉堂不乐意，无奈狠不下心下死力挣扎，只好别别扭扭地随他去，待到他睡着了再悄悄把手臂挪开。可惜等到醒来，总会发现自己几乎蜷成一个球，身边浅浅的凹印非常明显地昭示着展昭在去巡街之前是如何把他手脚给压住的。
　　这样的日子一长，白玉堂有点想回家了。至少陷空岛上，还没人敢闯入他白五爷的居室。正好卢夫人来了信，说卢珍马上周岁了，白玉堂掐指一算，特意挑了个展昭绝对走不开的日子，跟他说要回岛替小侄儿庆生。
　　展昭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点了点头，而后拂袖回到张龙身边，徒留白玉堂一人坐在窗口瞪他，手上酒杯斟满了也不知道，吓得酒楼小二半步也不敢离去，就等着给他擦地板。
　　当晚白玉堂照旧去掰展昭的手臂，感觉似乎比平常困难一点。他也没多想，内心充满了即将回家的喜悦，迷迷糊糊地连腰疼也不觉得，睡得比以往都好。
　　卢珍咿咿呀呀地还不太会说话，倒是不认生，张着小手要白玉堂抱，将白玉堂这一路风尘劳顿的疲累感减轻了不少。卢夫人将孩子交到他手里，嘴里不忘埋怨他：“出生也不回，满月也不回，这抓周再不回啊，就不教他认你这个五叔了。”
　　白玉堂笑容一僵，很快又掩饰过去，将脸埋在小娃儿颈中亲他：“珍儿，你娘嫌弃我，可怎么好？”卢珍觉得痒，咯咯笑着避开，小手啪地打在白玉堂脸上，留了一个掌印。
　　众人都是一呆。徐庆大笑道：“小珍儿天赋异禀，居然能在老五身上留印子，是块练武的好材料。”韩彰推了他一下，笑道：“你高兴什么，到时候第一个受欺负的就是你。”卢方赶紧把卢珍抱回来交给奶娘，道：“五弟路上辛苦，先去洗漱歇息一下。”白玉堂揉了揉脸，向哥哥们打了个招呼，自回房去。隐约听得蒋平取笑自己：“我瞧不是珍儿天赋异禀，是老五这一年多来把身子养得娇嫩了。”
　　他确是赶路有些累了。前日离开开封府时，展昭还未从宫中值夜回来，也没当面辞别，只留了个纸条，又嘱公孙策说一声。这两天日夜兼程，生怕错过了卢珍生辰，到现在蓦然放松下来，只觉浑身酸软，根本懒得返回去同蒋平斗口。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其间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怎么也不能睡熟，却又不愿意彻底清醒过来。到得天光大亮，才总算精神好了些，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去陪卢珍玩。
　　卢珍很喜欢白玉堂，一见他就笑得眼睛都眯到一处。卢夫人有些吃味，向卢方道：“这儿子，对老五比对我这亲娘还亲。”卢方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惹得卢夫人生嗔，狠狠敲了他一下。
　　白玉堂自然也很喜欢卢珍，变着花样儿逗弄，比谁都上心。哥哥们看在眼里，都说老五莫不是想要个小孩了？想归想，却谁也不敢去问他。
　　只有白玉堂自己知道，他是害怕。自回到岛上，腰也不算背也不痛，锦被红衾不知比那木板舒服多少，可他越来越睡不踏实，往往三更半夜就被梦魇惊醒。那梦魇随着日子愈发清晰，他回来的第三夜就明白了。
　　冲天的火光，锋利的箭矢，过了一年多又怎样呢？那痛已深入骨髓，再难抹去。
　　所以他尽力对卢珍好。在这没有经历过苦痛的幼孩面前，他才能清晰地感知自己还活着，并且活得无忧无虑，无灾无难。
　　但卢珍的周岁刚过完，他就向兄嫂辞行了。卢珍大哭着不愿他走，他揉揉那小鼻子小眼，看向卢夫人：“大嫂……”卢夫人叹了口气，把卢珍抱进怀里，捂住他眼睛，道：“到了来个信。”
　　白玉堂点头应了。
　　走进开封府后院时已近二更，烛火都熄了，只展昭房中一灯如豆摇曳。白玉堂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推门进去，将包裹和佩剑解下。正在除衫，忽觉后背一暖。
　　“不是在睡觉？”白玉堂没回头，把手滑到腰间覆住。展昭笑了一下，浓重的鼻音显示他的确没怎么睡醒：“这么大个人进来，我还有不醒的？”白玉堂掰开他微凉的手指，转身面对着展昭，道：“快去睡。天天忙得要死还不好好休息。”
　　展昭任他把自己推到床上，也不作声。等白玉堂收拾好了爬上来时，才把手臂伸过去。但在空中顿了一顿，又收了回来。
　　白玉堂蓦地抓住他的手，道：“不抱了？”展昭眨了眨眼，闷声道：“你这么晚才回，不必等我睡着再搬开了。”白玉堂一愣，不知说什么好，只赌气似的将他手臂往自己腰上一搁。
　　展昭也是一愣，半晌都没动作，不敢挪开也不敢压实了，就那么悬空搁着。忽觉腰间一紧，却是白玉堂的手臂缠了过来，耳边传来他沉闷的声音：“都过去了，我一直在。”
　　掌风一起，桌上灯烛倏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