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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很快,刘缯帛苏诲便看到礼部张贴的告示——凡天下举子,籍贯在河东者均往西京赴考,而在河西者则在洛京应考。
      “与吴夫人所说当真分毫不差,”苏诲若有所思,“世人皆说吴少卿与他同科相比相形见绌,我却觉得他倒也算是个奇才。”
      刘缯帛在心中默默盘算一路所需盘缠,“晏如兄眼界高于常人,四品的少卿,多少人汲汲营营一辈子都难以企及。就大多数举子而言,能中举得个差事都已是万幸。”
      苏诲亦是幽幽叹了声,“不说这些丧气话,既是三月初一开考,咱们二月十五便得到了。”
      “为何?”刘缯帛有些诧异。
      苏诲笑了笑,“你道科考就是把人关起来答几题了事么?谬矣。”
      见刘缯帛满面怀疑,苏诲干脆起身,“科考的名次固然重要,然而还有两样东西,更是不可或缺。”
      “哦?”
      “一是名望,二是人脉。”
      刘缯帛蹙眉,“除去那些士族子弟,诸人均是默默无闻,这名望……”
      苏诲冷笑,“世人都云读书人清高,孰不知这世上最沽名钓誉的,也正是读书人。三个月后的长安必然士子云集,你大可想象到那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刘缯帛恍然,“你是说……各位大人会伺机物色自己的门生?”
      “岂止是门生,还有快婿。”苏诲挑眉看他,戏谑道,“以刘兄的才学品貌可得小心,恐怕甫一放榜就被哪家大人捉了去,到时候我孤零零一人回洛京,可不好与婶母交待。”
      刘缯帛涨红了脸,“晏如兄!”
      苏诲忍不住伸手刮他滚烫面皮,“眼见着就快弱冠,还如此羞赧,以后若是娶了嫂子,光是洞房花烛就让人为你焦心。”
      刘缯帛一把捉住他手,只觉触手滑腻冰凉,便放在手心里晤了晤,“如我一般潦倒,还是勿要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苏诲手被他握住,不知为何,却是心头一颤,顿感阵阵慌乱,更为古怪的是,竟舍不得把手抽开。
      刘缯帛见他垂首无语,耳廓隐隐泛红,一直蔓延至腮边,就如抹匀了的上好的胭脂,禁不住愣愣看着,发怔起来。
      “阿兄,苏大哥,该用午膳了!”
      一听刘绮罗的声音,苏诲赶紧将手甩开,二人均是一阵怅然若失。

      自那日之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二人仿佛比往日更亲密些。刘缯帛并未想太多,只是跟从本心,苏诲却早已心如乱麻,只是不知如何是好,又无法推却碰触时心底泛起的暖意,便干脆装傻充愣。
      于是一家人又一块守了岁,正月初七那日,刘缯帛与苏诲便辞别刘母、刘绮罗,往长安去了。
      与大多数寒门举子相类,他二人也不宽裕,自是赁不起车马,便只能靠双足一步步走过去。幸而东西二京间筑有宽阔官道,一路游赏风景,倒也不甚劳累。
      快到商州之时,苏诲已觉得双足作痛,休整时褪去鞋袜,果然起了血泡。

      此时已是日暮,刘缯帛环顾左近,除去一两间简陋茶棚再无栖身之所。
      苏诲蹙眉,复又将罗袜穿上,挣扎着要站起身。
      “你又逞强。”刘缯帛拦住他。
      苏诲没好气,“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天色已是不早,再耽搁下去就只能风餐露宿。更要紧的是,若是遇见强人,连性命都是难保……”
      刘缯帛将手上包裹扔给苏诲,半蹲下来。
      苏诲迟疑道,“你这是?”
      “上来罢,赶路要紧。”
      苏诲还在踌躇,刘缯帛回过头来,“莫作妇人之态。”
      苏诲咬咬唇,双手搂住他脖子,低声道,“怎么觉得自你我相识之日起,我日日都在拖累你。”
      刘缯帛比寻常书生精壮些,负着个七尺男儿竟也不如何吃力,步履如常,“你来家中也有四五年了罢?在我眼里,你早已如同手足家人一般,何分彼此?更何况,从借我九经开始,你帮我的也不少罢?譬如你每月给的房钱,实则远远高过市价;院中的菜畦鸡笼你也分担了不少罢?更何况,你还教绮罗读书……”
      刘缯帛平日寡言,可有时在他面前却会显得格外啰嗦,伏在他宽阔背上,时不时面颊会蹭到他颈项鬓角,苏诲禁不住微微有些耳热,干脆阖上眼听着他絮叨。
      “晏如?”刘缯帛说了许久,却不见人回应,回头一看,苏诲竟就那么趴在他背上睡着了,不由得莞尔一笑,更放慢了脚步,唯恐扰了他一场好眠。

      苏诲醒来时,已是深更半夜,刘缯帛在他身侧睡得正熟。
      睁眼大量,仿佛二人已在某个破庙之内,这一路颠簸,也不知刘缯帛是如何做到来回搬动而不惊醒自己的。
      刘缯帛双眉微皱,睡得正沉,想来也是累极了,竟还有微微的鼾声。
      苏诲低头,自己身下垫着刘缯帛的外衫,而他却草草卧在几把干净的稻草之上,而自己双足,显然已被刘缯帛处理过伤口,已无大碍。
      苏诲心中一暖,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破庙狭小,除去他二人外只有两三个过路的客商,均鼾声如雷,睡得人事不省。凋敝的窗外,有鹧鸪哀啼,亦有蝉虫鸣叫,苏诲抱膝坐着,心中却从未如此刻一般安宁。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刘缯帛,仿佛只是静静看他,就有无数喜乐安详。
      忽然,苏诲轻手轻脚地从包袱里取出笔墨,小心翼翼地磨墨铺纸,勾染点皴,不过半个时辰,不算上好的生宣上便多了张英挺刚毅,细看却有些局促木讷的脸。
      苏诲无声地笑笑,将那画晾在一边,待它一干便折好放回包袱里。
      正是早春微凉时候,料峭春风隔门而入,苏诲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为何不睡?”刘缯帛不知何时醒了,含糊问道。
      苏诲躺回他身侧,“做了个梦,梦里忘了首诗,而后便醒了。”
      “记起来否?”刘缯帛打了个哈欠。
      苏诲勾起嘴角,“烦请刘兄提点,北风。”
      刘缯帛虽有些诧异,苏诲怎会忘了六岁稚子都会的诗,但仍是一字一句诵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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