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爱你》云目

5、十年

　　次日。宋嘉鱼正常上班，交稿。工作也渐渐由小助理模式转向文字编辑的状态，一周后，甚至开始着手为她招聘摄影师。宋嘉鱼本没在意，倒是同事无意间的议论入了耳，她才多了一个心思。
　　宋嘉鱼滑动鼠标，点开杂志社公共文件里，有关摄影师的招聘条件。本科，经验，摄像效果，行走经历。
　　宋嘉鱼看着看着，如果不是同事的议论声早一步入耳，她看着这些条件几乎要以为，社里根本没诚心为她招聘合适的摄影师。她自己尚且是个生手，如何拿如此高的标准要求搭档。

　　宋嘉鱼失神了一个上午，就接到主编大人要她去办公室谈一谈的电话。
　　“一个上午了，你在想什么？”李桐凝着她，眸子宁静如水，嗓音较之平常却是大了许多。
　　宋嘉鱼顿了顿，她自然知道职场的规矩，可这个疑惑盘旋在心头，还是不可不说。宋嘉鱼正了正身子，对上李桐的视线，“主编，我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留下我？”
　　李桐唇角一勾，殷红的唇畔看来极是魅人。“你自觉你驾驭不了这份工作？”
　　“没有。”宋嘉鱼不解的摇摇头，“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好。”
　　李桐挑眉，“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嘉鱼噤声，论说话，她如何是李桐的对手。
　　倒是李桐悠然的转过身，拿出抽屉里的粉饼，对着小镜子补妆，头也不转的开口，“出去工作吧，我看中你自然有我看重你的理由。”顿了顿，又是侧了侧脸，专注的瞧着镜中另外半边侧脸，淡然开口，“你喜欢旅游，并且去过很多地方，最重要的，你还是单身。这些东西比那些硬性条件重要的多。”

　　宋嘉鱼被说服，一个下午果断屏蔽了身边的声音，安心工作。
　　将要下班的时候，小雅的电话追来。
　　“喂……”
　　宋嘉鱼反复问了好几声，才勉强听见小雅的声音。那几乎是用气体发出来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宋嘉鱼塞上耳机，音量调大，才勉强听见小雅急促且小心翼翼的声音。
　　“喂！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嘉鱼？”
　　“可以。”宋嘉鱼被她带着，嗓音也不由得低了许多。
　　不一会儿又是传来小雅急促的喘息声，再一秒，又是长长地喘气声。顿了顿，这才恢复往日清脆的嗓音，“呼！好了好了，现在没人了。”宋嘉鱼无奈地抿抿唇，静等她接下来的话，“嘉鱼，我告诉你啊，你的信被顾校长拦截了。”
　　顾长安在学校的身份，名义上是“顾校长”。
　　小雅甚至特意咬重了“顾校长”这三个字的音，听得宋嘉鱼，顿时耳朵有些热热的。诚然，当年她死皮赖脸的追顾长安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此刻听来竟觉得小雅言语间暧昧的紧。
　　“你该不是得罪校长了吧！”小雅见宋嘉鱼不言语，只好默默猜测。“我就说你吧，当时就不该走得那么急，毁约也不是这么毁的。”顿了顿，又是赶忙问她，“对了，那你那封信还要不要了？我可瞧见了，落款可是你的兵哥哥。”
　　“我……”宋嘉鱼乍一开口，小雅赶忙急急地截了她的话头，“你可别指望我啊，我可不敢。”顿了顿，又是极具安慰性的冲她道，“没事，那本来就是你的信，拆别人信可是犯法的！”
　　宋嘉鱼默了默，只得说道，“好吧，下了班我过去拿。”

　　她的心事不知是愉悦还是荒凉，见过周其臻的那一页早已翻过去。回归故地，念起旧人。见与不见，也许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不曾想，小雅一语中的。
　　宋嘉鱼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已经可以感受到，室内的气氛诡异的吓人。低沉，而又静谧。
　　顾长安坐在办公桌前，瞧见她来了，冷厉的视线陡地射来。仿佛她是缩在壳中的软体动物，在他的逼视下将坚硬的外壳剥落干净。整个人无处可藏。
　　宋嘉鱼缓缓走进去，听见自己淡然的嗓音。“我来拿我的信。”

　　顾长安猛地站起身，疾步走来，一手关门，一手将她摁在门侧的墙上。他凝着她，一字一顿的开口，“早知如此，我就该直接撕了它。”
　　天知道！他截下这封信那一刻，是盼着她来，还是盼着她不要来。不想，她竟然真的来了，且是这样无谓的语气。明知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却还是一不小心就要成了输家。
　　顾长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薄唇微勾，抬手勾了她的下巴，眸中不知是戏谑还是自嘲，就这么俯身下来，狠狠地亲吻着她的柔软与香甜。这一刻，他只想撕碎了她，听她在耳边求饶，听她温言软语，听她轻灵的笑声。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一刻，宋嘉鱼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然而大脑清醒的厉害，她终究是咬紧牙关，拼尽力气推开了他。
　　“顾长安！”宋嘉鱼眼眸仍有些潮湿，迅速转身走向办公桌去拿上面的信。
　　她终于重新开口叫他的名字，却是这样的语气。顾长安片刻的愣怔，宋嘉鱼已是看见信上的内容。惊愕过后，转而嘲讽的笑起。怪不得，怪不得顾长安这样生气！人总有这么点劣根性，不是自己的便不是自己的。倘或那样东西曾经几乎要属于自己，后来她又归属了别人，那人总会有些不开心。
　　宋嘉鱼多年的笔友，亦是小雅口中的兵哥哥。给予她的回复同她的问话一般简单明了。
　　他说，“我娶你吧！”

　　他说“我娶你吧！”而不是“我要娶你！”
　　他在征询她的意见，并且笃定自己的意志。

　　“你笑什么？”顾长安皱着眉，仍是一脸的不悦。只是理智回笼，竟也有些懊恼，他这通脾气发得颇有些没道理。她又不是他的谁，别人对她的求婚，他又何必在意。况且，是这样潦草的求婚。
　　我笑你幼稚！
　　宋嘉鱼抬头凝向他的脸颊，转瞬又是避开。她终究还是无法说出任何伤人的话。末了，只是浅声开口，“我开心。”所以，微笑。
　　被人中意，总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你再说一遍！”顾长安凝着她，眸色愈深。“宋嘉鱼，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宋嘉鱼一滞，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他的唇上时，就已经没有了力气，更别说迎上他的眼睛。
　　顾长安见她如此情形，不由弯了唇角，心中仿佛淌过欢快地溪流。他伸出双手握住她微颤的肩膀，仿佛宽慰一般放柔了嗓音。
　　“宋嘉鱼，做我女朋友吧！”他微笑着看着她，充满蛊惑的眼眸下掩着一丝不被察觉的戏谑。
　　“啊……”宋嘉鱼惊愕的张开嘴，瞳孔扩大。身子不由后退一步，抵在桌边，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呆呆的望着他，没了一丝反应。
　　“怎么样？”顾长安靠近她，倨傲冰冷的下巴微微垂下，一丝一扣的引诱着她。“也许有一天，你还会如愿，成为我的妻子。”
　　宋嘉鱼终于抬起眼，凝着他含着笑意却又毫无感情的眸子，陡然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跑了出去。
　　顾长安瞧着宋嘉鱼跑开的模样，满意的坐回位子上。修长好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鼻尖发出一丝轻慢的冷哼。

　　宋嘉鱼一路跑到校门口，才放缓了步子，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却原来，是她先前太过紧张，落了汗水，这会儿贴着内里的衣裳，冰冰凉凉。
　　不是不知道顾长安话里的真假，可那声音入了耳，轻易地就撩拨了她的心弦。宋嘉鱼陡然想起那次与顾长安母亲的见面，却原来，她真的从未放下吗？

　　入夜。
　　宋嘉鱼凝着信上的笔迹，糖果绿的钢笔在手中握了好一会儿，也没能顺利放下。末了，却是合上钢笔，将下巴抵在上面，凝着一旁台灯的按钮，怔怔的出神。
　　没一会儿，手机嘟嘟的震了起来。宋嘉鱼拿起来瞧了一眼，混乱的脑袋立时变得更加混乱。

　　高中同学的聚会，这些年来宋嘉鱼从未参加过。然而，这一次，却是最好朋友的邀约。小婧说她也会去，并且在短信的最后附上补充，她说，后天见。
　　后天是周末。宋嘉鱼正好休息，如此，竟是连一个借口都想不出来了。再者说，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和小婧聚一聚了。宋嘉鱼纠结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决定去。毕竟，心情不好这个说辞实在是不怎么能够说服人。

　　地点定在一家酒店二楼的大厅。宋嘉鱼随着小婧一起上了二楼，才发现根本不是一般的同学聚会。到场的差不多有一二百人，宋嘉鱼还没迈进去，就准备后撤了。
　　小婧眼明手快的揪住她的衣裳，“不是同学也是校友嘛！”难得这么多人，可是不能错过。
　　“我不想……”宋嘉鱼话还没说完，就瞧着顾长安端着酒杯，不知在和什么人说着话。宋嘉鱼果断想也不必想了，转身就要走。小婧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哪能让宋嘉鱼这么溜了，果断横到宋嘉鱼身前，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颇是委屈的瞧着她，“嘉鱼鱼，你还要不要我嫁人了？”
　　小婧每次拜托她或是无可奈何时，便总爱这样叫她。
　　宋嘉鱼瞧着她，怎么都开不了口拒绝？

　　原本，小婧就长她两岁，用她自己的话说，“本姑娘都已经二十七岁的高龄了，都还没人要！真真的是丢人啊！”
　　宋嘉鱼不是特别明白小婧恨嫁的心思，但也知道，同龄的女人差不多孩子都出去打酱油了。为此，瞧着小婧委屈无辜的模样，宋嘉鱼只好勉为其难的应下。但愿，那一天的事只是她的幻觉。顾长安决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再那般对她。

　　宋嘉鱼握着酒杯，整整紧张了十多分钟，中间顾长安甚至路过她的身边，也不曾多看一眼。宋嘉鱼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只是找了偏僻的位子坐下来，心头又是没来由的划过一丝落寞。
　　宋嘉鱼抿了口红酒，不由笑自己。这人哪！果然都是贪心，明知是梦，明知梦醒了还要继续，却还是甘愿做着梦，做着那样恨不得死在里面的美梦。

　　顾长安，是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