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灵异事件录》玉迩有瑕

60、一夜三年

　　穿过第十八扇大门，沈小莫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出现在他眼前。见着眼前之人，沈小莫手中木剑一紧，摆好架势。

　　“师弟不必紧张，师父交代我来迎接你。”

　　师弟？沈小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八大人和季宏开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经由慧根之口了解得七七八八，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季宏开培养出来的一颗棋子，但这声师弟着实把他弄懵了。

　　他要玩什么把戏？沈小莫身体里警铃大作，桃木剑横在胸前。如果季宏开仍站在他的地对面，那么他将比鬼怪更难缠。毕竟沈小莫对他还残留不少感情，但这人深不可测，不得不防。

　　“季、季哥，你、你要干什么？”内心复杂的情绪加上紧张，沈小莫有点结巴。

　　“师弟不必紧张，师父指派我来给你传个话。”季宏开说话时，手掌缓缓伸开，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铜镜，镜子里头，八大人背靠大石，白衣胜雪，长发飘飘，仿若仙人。

　　“师父！”沈小莫喃喃道，心里酸酸的堵得慌。

　　“小子！”八大人扭头招呼沈小莫，笑眯眯的。

　　看见八大人笑容的一瞬间，沈小莫几乎落下泪来。在这幽府里浸染得久了，沈小莫已经能一眼区分出哪些是鬼怪幻化而出，哪些是真真实实的东西。镜子里头的，确确实实是他的师父。

　　八大人笑眯眯道：“这幽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为师现在也不便和你相见，你赶紧给老夫滚回去。”

　　说完话，不等沈小莫答应，八大人单方掐断两人间的联系，镜子还原成镜子，还原成仅供照出自己仪容的普通铜镜。铜镜昏暗的镜面上，是沈小莫噙着眼泪的灰色眼睛。

　　“师弟，师父这么安排有师父的考量，你回……”不等季宏开说完，沈小莫一个箭步闯入第十八扇大门。

　　沿着蜿蜒小路一路狂奔，沈小莫畅通无阻的走到小路的镜头。白衣飘飘的八大人正倚靠大石，细长的灰色眼睛盯着闯进来的沈小莫，脸上神情突然变化。

　　与此同时，沈小莫听到体内发乎“噼啪”一声细响，仿佛什么东西碎掉一般，紧跟着一股力量汹涌翻滚。身体每一寸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疼痛，沈小莫双手环抱身体，口里发出惨叫。

　　“不要靠近我！”八大人伸手做出止步的动作，一步步后退，缓缓远离沈小莫。

　　“方才慧根施加与你，用来压制我那残存魔力的封印已经冲开，如果你现在靠近我会丧失意识，我会完全占有你的身体，届时，你就不再是你了。”八大人一步步远离以艰难的步伐逼近他的沈小莫，手上飞速掐算。

　　看着不顾身体疼痛仍咬牙走向八大人的沈小莫，季宏开道：“师父，师弟定是不放心您老人家身处幽府。”

　　并不理会季宏开，八大人思索片刻道：“你那芥子纳须弥里的桃木剑可临近九转？”

　　被疼痛支配，身体不受控制，弯腰一步步蹒跚走向八大人，沈小莫残存的意识支撑他点头。

　　掐算毕，八大人脸上释然一笑，道：“那好，我现在替你解除芥子纳须弥和你的联系。你先回去吧，为师待你寿终之时再来收走你这副皮囊。”

　　“师父！不要！”沈小莫悲痛难耐。

　　沈小莫那一声“不要”仿佛解开封印的口诀，一瞬间，沈小莫身体周围猛然爆发出耀眼光芒，他的身体迅速发生变化。银白色头发猛然变长，直至及腰；眼睛褪色现象益发严重，由原本的深灰色变成接近银色的浅灰色；浑身骨头噼啪作响，沈小莫的身高也增高了一些，超过190公分；肌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

　　“不好。”八大人面色阴沉，本已是灵体的身体边缘变为破絮状。破絮状的灵体被一块块撕裂，发出“咻咻”的声响不断飞向沈小莫，进入体内。

　　每进入一部分，沈小莫的身体便越发接近八大人，除此之外，五官也慢慢变化。他的鼻梁更为高挺，眼睛由原本的双眼皮变为单眼皮，活脱脱是八大人的眼睛。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八大人面色严峻，口中念诀速度飞快却压制不住沈小莫的变化。这并非八大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八大人实在过于强大，此前种在沈小莫体内的夺舍诀几乎无法破解，何况沈小莫此时身处邪气充沛的幽府，那夺舍诀的能力已被放大至最强。

　　如今之计，唯有将沈小莫抛离幽府。

　　见此情形，顾不得许多，八大人朝立在一旁的季宏开吼道：“小子，搭把手！替我压制灵体！”

　　“是！”季宏开得令，念动口诀，脚下踏着罡步，手中光华闪动，身边符箓飞舞，几乎将八大人贴成个粽子，终于压制住朝沈小莫飞散而去的灵体碎片。

　　“师父，不要！”沈小莫痛苦惨叫，口中呼喊着八大人。他知道，八大人正在努力压制他的变化，也正在放弃夺舍良机。他宁愿承受身体变异的苦痛，宁愿抛却世间的一切，也不愿八大人为了他再次放弃。虽然人世间有等待他的韦君智，但总监还有宬承，还可以遇上更好的人，可以有更美好的生活。

　　“师父！封住了！”季宏开收手，朝八大人喊道。

　　“好！”八大人面露微笑，手中掐动口诀的速度更快。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八大人这边收束口诀，那边沈小莫的变化也应声停止。

　　沈小莫被法力、魔力冲撞产生的力量支撑，立在八大人跟前，视线朦朦胧胧。朦朦胧胧中，沈小莫望着八大人，流出两行泪水，口中仍是喃喃呼唤八大人。虽说两人产生交集是因为八大人意图夺取他的身体，但他并非因为八大人而死，是八大人赋予他重生的机会，是八大人给予他机会让他和韦君智相识，是八大人让他尝受到被爱的滋味。

　　但八大人却并未强行夺取他的□□，反而处处为他考虑，为了他，自己甘愿放弃宝贵的机会，重回幽府，带着残存不多的魔力回到这充斥血腥争斗的幽府。

　　八大人为他做了太多太多……

　　身体变异消耗沈小莫大量体力，他的意识变得模模糊糊，即便如此，他也能察觉到他体内的芥子纳须弥正脱离他的身体。

　　“起！去！”八大人手一挥，沈小莫的身体猛然飞起，朝幽府外电射而去。

　　“师父！”爆发出悲痛呼喊，沈小莫眼里，八大人微笑着的脸急速远去……

　　目送沈小莫飞离幽府，八大人手再一挥，一团白色光芒紧追沈小莫而去，而一团绿色光芒却脱离沈小莫身体，漂浮在空中。这团绿光正是从沈小莫身体里剥离出来的芥子纳须弥。

　　“哈哈哈！师父！等了五年，我终于等到这一刻！”原本恭恭敬敬站在八大人身边的季宏开，嘴里爆发出刺耳笑声，冲地而起，将漂浮在空中的芥子纳须弥捞入手中。不等落地，季宏开已将芥子纳须弥种入体内。

　　及待双脚触地，季宏开手里已抓住一根金光璀璨的木棍，正是长在芥子纳须弥里那棵桃树的芯子。

　　徒弟突然再度反水，八大人也不恼，催动口诀，芥子纳须弥飘飘摇摇飞离季宏开，没入八大人体内。

　　八大人白袍一拂，坐在石凳上，朝季宏开笑笑道：“老夫看你演了六年戏，终于等到你撕下面具。”

　　听闻八大人的话，季宏开感受到的是深深的屈辱感。进入幽府后，他一面演戏欺骗八大人以求获取信任，一面日夜掐算，终于避开幽府耳目，掐算明白沈小莫进入幽府的时期，也掐算出沈小莫与八大人相见之时正是九转雷击桃木形成之期，却没想到他掐算的一切都已被八大人掐算明白。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唔，不对不对，老夫与你都是魔，这么说不怎么合适。”八大人沉吟片刻道：“罢了罢了，管它怎么说，就一句话，徒弟终究无法超越师父。”

　　被八大人奚落，季宏开脸色难看到极点，举起手中桃木芯道：“虽然我没能超越你，但我拿到你辛苦培育的九转雷击桃木，靠着这根桃木，我的实力足以与你匹敌！”

　　“这种小玩意，你想要只管拿走便是，一来奖赏你这六年演一出精彩的戏给老夫观赏，打发不少无聊时间；二来为了日后你能继续让老夫打发时间，这根桃木也该赏给你。”说罢，八大人掌心黄泉剑缓缓而出，落下如火一般的红莲片片。

　　季宏开率先发难，桃木芯高高擎起，朝八大人冲过去。

　　两人兵刃相接，迸发出超越金石相撞的清脆声音……

　　沈小莫躺在幽府入口处，呆呆望着石壁上贴好的一圈符箓燃烧剥落。雪风吹过，大片大片黑色纸灰如一只只蝴蝶，随风而去。耗费六年光阴，他才找到进入幽府的确切时机，准备三年时间，他才做出足以撑开幽府入口的三十六枚符箓，如今，他却无功而返。沈小莫捂住双眼，眼角泪水涟涟。

　　“徒儿，你的一片心意为师知晓。”八大人的声音蓦然响起，沈小莫赶紧睁开眼睛，收入视野的却是那枚铜镜。

　　铜镜里头，八大人笑眯眯，道：“你与为师今生无缘，来生尚有机会再续师徒之缘。此生，你的缘分在那韦小子处，你赶紧回去吧。”

　　“师父……”沈小莫抽抽鼻子，扶住铜镜。

　　“你在幽府所见并非幻境。鬼怪并非有本事凭空模拟事物的东西，你好生揣摩揣摩吧。”说罢，铜镜黯然落入地上积雪，发出噗的声响。

　　垂头跪地良久，沈小莫扒开积雪收起铜镜，起身一步一步朝密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