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怂包》贝晓莞

9、第 9 章

　　伴着初秋的晨风和朝阳，新的一周重新来临。
　　高一一班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间，当时针一点一点指向七时，教室里已经有过半的学生开始早自习，大家或小声晨读或安静看书，互不干扰。
　　乐初无精打采地从教室的后门走了进来。见此不免怔了一怔，旋即放轻脚步，悄悄地跨过半个班，慢慢走到顾铮身旁。

　　“同桌，”她伸出左右，特意在顾铮眼前晃了晃腕上的手表。
　　待顾铮从题海中分出目光看她，这才隔着脸上薄薄的口罩，瓮声瓮气地对他小声笑：“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开心。”
　　顾铮说着话，就慢慢地笑了出来。
　　少年稚嫩却清隽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笑得牙齿一点点露出来，瓷白一排。
　　他站起身，给乐初让位。

　　目光就像窗外的阳光，平和地落在乐初身上。
　　安静地看着提前穿上冬季校服外套的她，像个小粽子似的，一步一步经过自己胸前。微一歪头，她头顶那一绺呆毛，一如既往地擦过他的下颚和领口，划出一道带着奶香味的欢乐弧线。
　　很开心啊，顾铮想，不然为什么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空气的确是香甜的。
　　乐初刚放下书包，收起口罩，就神秘兮兮地扯着顾铮的衣摆，催促他快点坐下。
　　“还有更开心的，同桌！”
　　说着，她从书包里摸出一个保温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书桌中间，“今天外婆给我做的奶黄包，我特意省下三个给你，还有鸡蛋，牛奶，豆浆……”
　　顾铮看着乐初平日里那个小小的书包，忽然变身成为百宝箱，不停地往外倒出各种美食，渐渐沉默下来。

　　乐初迟钝地没察觉到顾铮的沉默，眼看着终于把书包里带来的各色早餐和零食全部摸出来，这才轻舒一口气，抬眸却见顾铮近乎发呆似的坐在一边，顿时笑出声来。
　　“同桌！你是不是开心的傻掉了？”
　　乐初笑眯眯地把桌上的东西推给顾铮，“别愣着呀，快吃快吃，外婆做的奶黄包要趁热吃，超级棒！”

　　顾铮却不为所动，漆黑的眸，直直看着乐初，一时心绪难言。
　　“你为什么要给我带早餐？”
　　乐初眨眨眼，颇有点不适应此刻略显严肃的顾铮，后知后觉出些许不对。
　　“同桌，你不喜欢吗？”
　　“不是，”顾铮低下眼，敛去眼中复杂的眸色，有些别扭地坚持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给我带早餐？
　　是你博爱世人，还是看我可怜？

　　乐初看顾铮真的有点在意，不得不学着他的样子，肃起表情，“同桌，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铮：“假话。”
　　“……”
　　乐初被顾铮不按常理出牌的选择，噎了一下，然后她双手捂脸，无力地栽向顾铮搭在桌上的手肘，压得顾铮的左臂也跟着沉沉地坠了一下。
　　下一秒，细弱的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呢喃，听上去可怜兮兮的，仿佛她真的遇到天大的难题。
　　然而，她只是对顾铮说：“同桌，我不会说谎的呀，怎么办？”

　　谎都不会说。
　　“笨。”
　　顾铮言简意赅地说着结论，“那就说真话。”
　　“真话就是我吃不下了。”
　　乐初抬起头，双手合十，巴巴望着顾铮，湿漉漉的杏眸，格外真诚，“而且外婆说，你早晨低血糖，多半是不好好吃早餐的缘故，所以我就把我剩下的早餐，都背来给你了。”
　　顾铮：“……”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

　　“同桌，”乐初试探着把保温盒打开，并再次推向顾铮，“为了让你吃到热乎乎的奶黄包，我可是特意比平时足足早起了二十分钟呢！你……”
　　她看着顾铮的眼，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可怜：“……你可不好辜负我的呀。”
　　“……”
　　顾铮默默地想着，难怪，乐初今天竟然来得这样早。原来是为了给他送早饭。
　　但是——辜负？
　　这个词是不是用得不太对？

　　“同桌，你……”以前的语文课都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话没说完，顾铮的嘴里就被乐初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塞进一个奶黄包。
　　“自己人，不客气的，同桌！”乐初秒变笑脸，“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
　　顾铮诚实地点点头，抬手扶住被塞进嘴里的奶黄小包，微微抿着的嘴角，用舌尖悄悄舔去唇边香甜的汁馅。
　　那一秒，空气中都是香甜温暖的味道。
　　顾铮心里那点莫名升起的别扭和郁结，都在这团香甜里无声地消弭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微妙的愉悦。
　　他看着近旁乐初单纯真挚的笑脸，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念头。
　　——乐初，你可不可以，只做我的同桌？
　　只对我这样好，只对我这样笑。

　　然而这念头刚生出一星萌芽，就被顾铮霸道地压制下去。
　　因为，太自私了。
　　他看着和秦乔聊天的乐初时，说到兴处，笑容可爱的乐初，悄悄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一点点压下去，压下去。
　　但也会不禁问自己——真的不行吗？

　　正胡思乱想着，顾铮却听乐初再次喊他的名字。
　　他抬眸看她，似是一时没回神，怔了半秒，才道：“什么？”
　　乐初鲜少见顾铮在做题以外的状态下走神，一时有点新鲜，不由得想逗逗他。
　　遂大着胆子指着顾铮手边的奶黄包，严肃道：“同桌，你把小包包吃鼻子上了！”

　　许是真的信了乐初那句“我不会说谎”，顾铮想也没想就抬手蹭鼻子，然而他左手拿着奶黄包，这一蹭，才真的是把包子吃鼻子上了。
　　见此，乐初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直到眼看着顾铮被她笑得黑了脸，才略有收敛。
　　但还不忘最后调侃一句：“同桌，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顾铮已经彻底沉下脸。
　　倒不是真的和乐初生气，只是少年心性，难免觉得丢面子。
　　他飞快地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又灌了几口豆浆，一齐吞下。
　　偏头，见乐初虽然背着自己，低着头，但小肩膀一颤一颤地明显在偷乐，不由得好气又无奈，“同桌，你点了自己的笑穴吗？”
　　“不是你点的我笑穴吗？”乐初回过头，果然还在笑。
　　“……”
　　顾铮默了三秒，压下心里想要亲自用手捂住乐初嘴巴的想法，转而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事？”

　　乐初“哦”了一声，想起正事，终于不再笑。
　　旋即，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二寸大小的小照片，郑重递给顾铮。

　　顾铮“嗯？”了一声，看着照片，没有马上接，“什么意思？”
　　“外婆让我给你的，”乐初把照片放在顾铮桌上，“她嫌弃我把学籍照片那么小的照片送你留念，实在很没有诚意，周末时特意带我去照相馆里重新照的。”
　　说完，乐初随手拍了拍小照片，最后叮嘱道：“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啊，早点记住我，别丢了！”

　　顾铮的目光随着乐初的动作，慢慢落在那张小照片上。
　　二寸大小的照片其实也算不上大，但最适合放在钱包的透明夹层里。
　　照片上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长袖连衣裙，杏眸弯弯，嘴角露着一点虎牙尖尖儿，笑得明媚又可爱。
　　确实比学校统一拍摄的照片，好看许多。

　　可是……
　　“乐初，”
　　顾铮低垂着眉眼，敛去一身喜怒，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他克制的情绪。
　　“你真的，很希望我记住你吗？”

　　“是呀。”乐初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道：“不然我同你说话，你却总是忘记我是谁？多尴尬呀！”
　　“不是，”
　　顾铮摇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只够说给乐初听，“在我的世界，只有两种人——我记住的人和我没有记住的人。”
　　乐初懵懵看他：“嗯？”
　　“前者，隶属于我的世界；后者，死生与我无关。”顾铮一瞬不瞬看着乐初，“乐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乐初，你真的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乐初怔了许久，久到顾铮以为她会被自己的话吓到退缩，甚至收回她送出的小照片。
　　纵然心有不舍，但是顾铮觉得，乐初的选择权，永远该交给她自己。
　　可是顾铮没想到，乐初没有收回照片。

　　相反，乐初还把桌上他一直不肯收起的照片，再次推向他。
　　“同桌，”她慢慢地笑起来，是明媚温软的模样，却诚恳郑重，“虽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你说的话。但是，从我拉你一起锻炼身体时起，我就在心里认定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在梦里早死的倒霉蛋。
　　乐初在心里补充着，嘴上却玩笑似的道：“我早把你当自己人了，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诚意？”

　　顾铮不知乐初心中所想，虽然他同样不确定乐初是否真的明白自己话里的含义。
　　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
　　念及此，顾铮慢慢笑出来，是拨云见日的模样。
　　“乐初，”那郑重的语气，像立诺，“我会记得你。”
　　他将乐初的照片，妥帖放进钱包的透明夹层后，确保自己每次打开钱包时，第一眼都能看到她的笑脸。

　　乐初，我会记得你。
　　君子重诺，余生必践。
　　我一定，会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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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铮：乐初，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初初：……学神，你你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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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仙女在评论区问我，顾铮是什么样的类型。
emmm我认为，就像开文第一句【我用一生，记住你的容颜。——顾铮】
顾铮大约是，即使不记得全世界，也会独独记住乐初的那一个。
但是，今天忽然觉得这个男主好像占有欲有点超标？囧里个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