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怂包》贝晓莞

4、第 4 章

　　早晨六点四十八分，乐初准时坐在餐桌旁，一边记英文单词，一边吃早餐。
　　坐在餐桌另一边的外公，总会在看完一面报纸的间隙，小声提醒乐初别忘记喝牛奶，否则外婆发现后会不高兴。
　　与乐初往日对牛奶推三阻四，总想着少喝两口不同，今天乐初举起面前那一大杯牛奶，喝得特别痛快。以至于外婆端着新出锅的灌汤包走过来时，还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初初，”外婆放下手里的小蒸屉，抬手摸了摸乐初的发顶，目光慈爱又心疼，“牛奶喝不完就剩下，别硬喝。”
　　小时候，乐初不喜欢喝牛奶，又不想拒绝外婆时，就曾因为硬喝牛奶，把自己给喝吐过。

　　话落，乐初点点头，但还是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牛奶喝完了。
　　然后挂着一圈白胡子笑道：“没硬喝，牛奶补钙有营养，我喜欢！”
　　最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更可信似的，乐初临出门前，还从糖罐里抓了一把奶糖和钙片揣进校服口袋里。
　　边揣糖，乐初边想着，也不知道她个子低和不爱喝牛奶有没有关系？

　　门关上，外婆看着有点反常的乐初，还有点不敢相信，“初初这是怎么了？”
　　对此，外公倒是觉得不必在意，“她喜欢就好，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是一天想一出的嘛。”
　　外婆：“……”

　　——

　　乐初的家，就在附中教职工家属院隔壁的小区。
　　走路到学校要路过一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全程需要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再花五分钟就可以从校门口走到教室。
　　腕表上的指针转动到七点十八分，乐初刚好一脚踏进一班教室里。
　　与此同时，前一秒还在奋笔疾书的顾铮，忽然有感似地停下手中的钢笔，目光扫过腕表，抬眸，向门口望去。

　　第一眼，先看到那只被乐初戴在手腕上，有着粉红猫图案的手表，然后上移，看到她粉扑扑的笑脸。
　　那一瞬，顾铮莫名想笑。
　　她竟然真的只比昨天早两分钟到教室，甚至一眼也不看她身后袁明那张明显憋着话想说又说不出的胖脸，自顾自走得悠然自得。

　　乐初确实没注意到袁明那“欲语还休”的大脸。
　　她背着书包走向座位，见自家同桌竟然抛弃习题，仰着帅脸，微笑地迎接自己的到来，不由得心情大好，“早啊，同桌！”
　　“早。”
　　顾铮起身让出位置，方便乐初进座位，“同桌你这么言而有信，今天放学就别硬拉我去操场跑圈了吧。”

　　“言而有信？”乐初放下书包，看他一眼，“你说今天我早两分钟到校啊？”
　　顾铮低声应了，乐初却更加纳闷，“这和你不去锻炼身体有什么关系？”
　　“……”顾铮默了一秒，“我确信昨天我们没约定今天继续跑圈。”

　　乐初：“……”失策！她怎么忘了这事！
　　事实上，前一天放学跑完步，顾铮为了防止乐初故技重施，压根没给乐初插科打诨的机会，就先一步跑了。
　　然而，顾铮到底低估了乐初要拉他一起锻炼身体的决心。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同桌，”乐初眨巴眨巴双眼，明亮的杏眸看上去隐约有点湿润，“你真的忍心我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操场跑圈吗？”
　　顾铮：“……”

　　“很孤单的。”乐初说得像模像样，“尤其是，等到大家都走了，操场上只有我一个人，空旷旷的会很不安全吧？”
　　“你想多了。”顾铮终于找到机会反驳，“学校有保安巡视的。”
　　“……”乐初咬咬牙，再次转变方法，“同桌，你是好人吧！”
　　你敢说不是，我就报警！
　　顾铮不敢，所以他说：“……是。”

　　“那你好人做到底，继续陪我一起跑圈吧！”乐初的声音软软的，眼看着袁明向后排走来，急忙快言快语道：“就这么说定了哦！背书吧！老师来了！”
　　下一秒，袁明站在顾铮身边的同时，早读铃声响起。也预示着，顾铮失去最后挣扎的机会。
　　顾铮：“……”
　　神TM和你说定了！

　　因着这次不太愉快的交谈，顾铮几乎一整天都没和乐初说话。
　　他抗议的意图如此明显，乐初自然看得明白，几次想主动讲和，却又说不出口。
　　本来嘛，她这样做，虽然不能同顾铮细说缘由，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顾铮好。
　　他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还和自己冷战呀。
　　乐初越想越委屈，又忍不住暗骂自己活该，谁让她多管闲事遭人嫌。

　　两人之间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下午，连坐在前排的秦乔和周荇都因为觉出他们后面那两位学霸之间的气氛非同寻常，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直到最后一节自习课上，袁明忽然笑眯眯地出现在教室。
　　“同学们，大家停一停。”

　　袁明晃动着自己胖胖的身躯，一抖一颤地走上讲台，拍拍手，示意同学们暂停早读全体看他。
　　“说个通知，今天周五，开学的第一周不补课，大家好好珍惜你们难得的两天周末。下周一七点半全校师生参加升旗仪式！大家七点二十照常到班里集合，再由班长带队到操场。要求集体穿校服，背诵《少年中国说》，忘了的同学趁着周末抓紧时间背背。”

　　话没说完，讲台下方已传来一阵哀嚎。
　　袁明笑了笑，圆圆的胖脸看上去格外憨厚，“瞎嚎什么？多背背这些好文章对你们好！再说又不是让你们把《少年中国说》全文都背诵下来。”
　　“老班，您也太看得起我们了。”讲台下，吴白笑嘻嘻地插话道：“那么长的文言文，您就是让我们背全文，我们也记不住啊！”
　　话落，全班哄笑。

　　袁明也不生气，摆摆手，让大家继续安静上自习。
　　胖胖的身躯走下讲台，绕着课桌间的走道，巡视似的走过大半个教室，轻手轻脚地停在顾铮身边。
　　彼时，顾铮正趴在课桌上人事不知地睡着。
　　他昨晚睡得晚，今早起床后就一直觉得不大舒服。勉强撑着听了几节课，到上自习课后，便干脆趴在课桌上，补起觉来。
　　英气的侧脸直面朝外，让袁明一眼就看到他眼眶下的黑。

　　“顾铮睡多久了？”
　　袁明小声问乐初，听到是上课后才刚睡下，不免轻叹一声，“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目光重新回到乐初身上，声音虽然放得极轻，但语气明显比方才郑重许多，“乐初，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你不要迟到，也不能像今天这样踩着点来。行不行？”

　　见乐初乖乖点头，袁明满意地笑了，“看书吧。”
　　说完，又提醒道：“下周一升旗的事，记得通知顾铮。”
　　乐初再次乖巧地点点头，目送着袁明离开教室，这才收回目光，看着顾铮的后脑勺，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袁明让她通知顾铮——可是顾铮根本不理她，她说话，顾铮会听吗？

　　直到下课铃响起，顾铮才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
　　乐初抬眸看他一眼，见顾铮还在醒盹，便将一早准备好的湿巾推到他桌上。
　　顾铮眯着眼，努力地看着湿巾包装上的粉红猫，道：“这是什么？”
　　他刚睡醒，声音不免有些低沉，加之眉心微拧着，更显神色不耐。

　　乐初抿着嘴，之前想好的说辞都被顾铮的脸色吓得说不出口。
　　顾铮等了几秒，也没听到乐初的声音，不禁偏头看她：“嗯？”
　　刚抬眸，就被窗外的阳光刺了一下，顾铮不适地眯起眼，眉心也拧得更深。
　　乐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见此，心下更怂，早忘了之前想说的话，只巴巴道：“是，湿巾，给你擦脸用的。”

　　擦脸？
　　顾铮捏捏眉心，心下略觉好笑。
　　他一个男孩子，用什么粉红猫。
　　“不用。”他抓抓短发，边说边起身向外走，“我去洗把脸。”
　　乐初张张嘴，心里委屈地直犯酸水，又不敢同顾铮叫嚣，只好认怂。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乐初小声哼哼着，从书里抽出一张提前写好的便签纸，扬手一巴掌，霸气地拍在顾铮的习题册上。
　　拍完，她想了想，又抓起笔，在末尾补了几句话。
　　这才满意地拍拍手，收拾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

　　前排，围观全程的秦乔看着乐初自得其乐的小模样，忍了许久，还是大大翻出一个白眼。
　　“瞅把你怂的！”
　　乐初：“……”

　　顾铮回到教室时，乐初的座位早就空了。
　　见此，顾铮还有点意外。
　　不是早上还想方设法地威逼他放学后陪她去跑圈吗？人呢？

　　他甩了甩前额微湿的头发，拉开椅子坐下，这才看到那张贴在习题册上的便签。
　　——“同桌，周一早上七点半升国旗，要求穿校服，先到班里集合，不能迟到，还要背诵《少年中国说》选段。”
　　往下，是一段抄录整齐的《少年中国说》选段。
　　黑色的钢笔字，清秀干净，一笔一划，认真又温软。

　　顾铮细细看着乐初的字迹，眼中因为头疼而生出的不耐，渐渐平和。
　　须臾，他目光顿住，嘴角一勾，便笑出声来。
　　只见，便签的最下面，还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
　　——同桌，如果你要感谢我，请落实在陪我跑圈这件事上吧！今天乔乔陪我去操场，回见了。

　　顾铮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将便签夹进笔记本里。待他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时，却不由自主地向着操场的方向，望了一眼。
　　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其实早已空无一人。
　　但顾铮还是慢慢地笑了笑，旋即一声喟叹，落在傍晚的风里。
　　“谢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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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铮：谢了，同桌。
初初：大佬，您言重了。
乔乔：……瞅你怂的那个小狗腿子样！
顾铮：楼上，你说谁怂？
乔乔：……今天天气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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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存稿箱值班，祝大家每天开心，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