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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

  •   君君只在江城待了两天就走了,对于林清的采访似乎是没有按照原计划做下去。临走的时候她问余笙要了电话,笑着说要常联系。余笙点头答应。

      在深切部治疗的那个病人有点背景,林清被停了一个月的职,还要交一份检查贴在公告栏。大家都对他表示同情,但是他自己却不以为然。他说,既然医院给他放大假,那他就不能辜负了这个假期。

      这个世界上每人都长着一张嘴,是非黑白,任由得说,我们管不了。林清说出去旅游散心,却意外和馒头纠缠在一起。上天也许刻意这样安排,兜兜转转,缘分都在身边。

      周日轮休的时候,余笙会买好菜到陈瑾南租的房子里去。有时候开门进去会看见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陈瑾南。茶几上还散落着很多资料,有时候笔记本电脑都还开着。

      余笙拿来毯子给他盖,却意外被他拉入怀抱。她扑在被子上,听到从他胸膛里发出来闷闷的笑声。

      “醒了为什么不起来,还骗我。”余笙轻轻捶了他一下。

      “不这样,你怎么会给我盖被子。”陈瑾南笑着说。

      “无赖。”余笙挣扎着起来。

      陈瑾南也坐起来,上半身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有种刚睡醒朦胧的慵懒。他笑着看余笙的脸上的红晕,心情大好。

      余笙顺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扔给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越来越不正经。”

      “那你以前看我是很正经的咯。”他说话越来越能噎死人。余笙索性不理他,转身进了厨房。

      陈瑾南笑了一下,掀开毯子进了洗漱间。出来的时候灶上的砂锅里已经开始散发香味。他倚在门框看余笙忙碌的背影,心里被一种叫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的。他慢慢走过去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身,把下巴放在余笙的肩膀上。余笙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然后放松,柔声问:“怎么了?”

      陈瑾南用脸颊蹭了蹭余笙的脸。“觉得我好幸福。”低低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似乎含糊不清,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余笙心里。

      她转过头,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陈先生显然不满足,他正要打算跟余笙进一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余笙冲他笑,完全有种侥幸的感觉。

      陈瑾南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去客厅接电话。

      他走后余笙长舒了一口气,一只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早餐很简单,瑶柱白粥,清炒时蔬,凉拌海带丝和楼下的生煎包。吃完早饭以后陈瑾南拣了碗筷去洗,余笙就去客厅整理他的文件。

      一整个早上他们都待在一起,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但心里满满都是幸福。爱的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人高兴呢。

      下午的时候余笙接到医院的紧急电话,匆匆赶回了医院。一座居民楼里的煤气罐发生爆炸,引发了火灾,受伤的群众很多。

      这样混乱的场面每隔几天就会在医院上演一次,大家都渐渐习惯这样的毫无秩序的忙碌。作为医生除了在休假的时候,平日里都要二十四小时开机,住院医更是有长达三十六小时的值班时间。

      但是医患矛盾还是在加剧,追根究底是医生和患者之间的那份不信任。

      这天余笙刚下手术,很多病人和护士都跑到走廊的另一边去了。她走到护士站问徐姐发生什么事了。徐姐说:“2035房的那个老婆又来闹了,这回还吵着要自杀什么的,大家伙都赶着看热闹呢。”

      余笙走过去一看,果然里面被围得水泄不通,葛晴川和沈宁她们也在里面踮着脚看八卦。

      谩骂的声音穿越过层层人群,落到了余笙的耳朵里。一字一字不堪入耳。但整个闹剧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有那个女人的声音。“小三”和丈夫呢?全程沉默吗?她会是怎样一个人才会在这样的局面下保持沉默,不哭不闹。

      原配显然受不了这样的状态了。所有的发泄都好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哭着冲出人群,乘电梯到了顶楼。所有的人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们开始劝她,想尽各种办法稳定她的情绪。她老公也劝她先下来,不要轻生。只有那个女人,依旧无动于衷。余笙甚至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

      楼下消防队员一早就在待命。站在楼上的女人还在与规劝她的人周旋,她满脸是泪,精致的妆容早已经被泪水模糊,优雅和从容什么都没剩下。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出轨男人的心和自己的命。

      最后,她赌赢了。在生命面前,稍微有点人性的人都会妥协。她老公答应她不离婚,答应她跟小三断了联系,答应她跟她好好过下去。

      于是她哭着上去,笑着下来。所有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那个女人也离开了,唇边漾着自嘲的笑意。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

      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好像真没来过。他最后的情意是给她交了五万块钱的医药费。女人是癌症晚期,没剩多久好活了。在化疗和放疗的双重折磨下,她的美丽开始褪色。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虚弱苍白的病人。偶尔看着窗外出神,没有人来看望她,照顾她。曾经同床共枕的人最后的情意是一叠钞票,维持她时日不多的性命。在我们看来,那是个有情有意的男子。而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抛弃了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她的化疗都后期,是余笙去跟进的。她刚好轮到那科。那天清晨,余笙去查房。她难得跟余笙说话。

      她说:“姑娘,辛苦你了。”

      余笙怔了一下。抬头正好撞进她的视线里。那是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眸,即使这样的疾病折磨,里面仍然光彩闪耀。这样的女子,本身就会吸引很多人。但也通常不得善终。因为太聪明,什么都看透了,因此活得很绝望。

      余笙对她微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侧过脸去,不再说话。余笙看她的侧脸,很好看,是很柔和的曲线。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就像她过度透支的生命。楼下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好,余笙心中一动,说:“楼下月季开得很美,我去折一枝给你吧。”

      她转过头看着余笙,脸上浮起微笑。“好啊,谢谢你。”

      余笙冲她点头,然后跑下楼去,折了两枝开得最美最艳的月季。但走到她病房门口的时候看见郑医师匆匆走了进去。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涩。

      房间里所有的仪器都被停了。郑医师用公式化的口吻宣布了死亡时间。余笙看到她的脸上带着解脱般的笑容。她把折来的月季放在床头柜上。

      她终究没能在离开的时候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美好。

      她没有家属,遗体被送到火葬场了。账户上的医药费还没有用完,医院通知那个男人来办理退款手续。余笙特意等在那里。

      她说:“她走得很安详。”

      男人半饷才说:“是吗。那就好。”

      夜里下了一场雨。余笙依靠在值班室的玻璃窗前,看细细密密的雨一层层冲刷玻璃,留下蜿蜒曲折的轨迹,然后水珠被慢慢风干,消失。我们都曾是这个世界最耀眼的色彩,都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但最后都消失了。

      很久以后,她的事情偶尔还会被说起。但是在人们口中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而是一个孤独死去的可怜女人。

      人的同情心总是不由自主地偏向弱势的那一方。但余笙觉得,她从来都不是弱者。至少,她勇敢地面对了自己最后的结局,安静地迎接生命的终结。比起那些千方百计都想要活着的人,她更懂得生命的顺其自然。

      日子慢悠悠地过着,季节交替,时光流转,所有的事情都在它命定的轨道按部就班地发生,我们无从预知,也无从避免。

      许楠平患病的消息来得那样突然,连她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那一天她正在跟一台手术,是个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黑暗无预警地袭来,然后她就从一位医生变成了患着。那把她梦寐以求的手术刀,她再也拿不起来。

      上天,还真是很会和人开玩笑。

      肾衰竭,几乎就是绝症。这对许家来说无疑是个惊天大雷。许母急性心梗住进了医院,许父在一夕之间就要照顾两位病人。个中的压力与辛劳,让他在一瞬间苍老。

      许楠平每天都要做透析,每次都要折腾很久,但过程里她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也没听她抱怨过什么。葛晴川和沈宁都不时来看望她。到最后,许楠平日渐消瘦得不成人形,沈宁每次看到她都心疼得想哭。

      医院就是这样一个给人生的希望,又扼杀希望的地方。肾脏的配型率太低,每年都有很多人在等待中虚耗生命,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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