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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辞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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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于开封的百姓而言是一场劫难,雾起得迅猛且悄无声息,来不及躲的行人被凶煞女鬼夺命,横死街头巷尾。惨叫恸哭回荡在雾里,最后归于死寂静。天光驱散黑暗和阴霾,也将昨夜的惨烈呈现,整个开封肃穆阴沉。
天蒙蒙亮包拯就出府巡视,展昭等人跟在身后,谁都没有言语。来到昨夜女鬼灰飞烟灭之处,除了看到展昭残留在地上的血迹,其他的早已了然无痕。包拯叹了一声,“若是能早些除去鬼魅,何至于此……”
公孙策跟着一叹,“大人,迷雾反反复复,虽开封府早有防备,可鬼魅魍魉变化多端难以捉摸,实在是人力不可及。”
展昭定在一旁不言不语,昨夜他从付云越那得知女鬼是因为乔山被带走才暴怒大开杀戒。他想了一夜,因救乔山而死这么多无辜的百姓究竟值不值。付云越说世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他何尝不知,只不过不忍见此惨剧,若知晓会这般……呵,呼出一口白雾,索性甩了那些杂思。
包大人站了一会儿,缓缓道:“公孙先生,安置在开封府的伤员定要好生医治。死者家属……尽量安抚吧。”
“阿弥陀佛。”一个声音响起,“包大人,老衲愿替死者念经超度。”
众人回头,皆露出惊讶之色,来者是云破大师。包拯沉痛地点头,“大师慈悲。”
云破大师施了一礼,缓缓道:“命有定数,天劫难逃,此乃天意。”
闻言,包拯心中悲悯又带着怒意,“百姓无辜丧命,岂是一句天意便能化了?”
云破大师却只是长叹一声,道了句阿弥陀佛,而后离去。包拯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若天意如此,他势要逆天而行!
乔山仍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公孙策也诊不出什么来,灌药针灸都试过,皆不见成效。包思善心里没底,他不会睡一辈子吧?展昭木头桩子一样杵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自然也没回应包思善的话。春妮站在床边端详乔山,暗自嘀咕瞧不出乔山哪里俊俏。
付云越倚着门,凉凉道:“他这一辈子也没剩几天了,早死早超生。”
“乌鸦嘴!”包思善剐他一眼,这人就不会留点口德?说什么降妖除魔包在他身上,结果还不是展大哥把女鬼给除了?空回说大话!
展昭回头,“女鬼的怨气已除,应该没有什么困住他,为何不醒?”
“我哪知道。”付云越懒洋洋地,“鬼魅精怪擅幻术,说不准她给这小子变出锦衣玉食,叫他舍不得醒。”
对于这种说法展昭不置可否,也无从推测。春妮终于从床边走开,看着展昭,“师兄,他是不是丢了魂?找个神婆来叫叫魂?”
展昭拧着眉,一个个都不靠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几日的事就没靠谱过!包思善斜付云越一眼,“找什么神婆?付大侠天资聪颖根骨奇佳,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招个魂算什么?是吧?”
“术业有专攻,这个我真不会。”
“竟有你不会的事?真叫人意外。”
听着两人斗嘴,展昭突然道:“那具尸骸还没火化。”或许烧了之后乔山便能醒来。他这一提众人皆收了玩闹的心思,赶着去把那坛尸骸烧了。尸骸是放在破屋池塘边烧的,黑烟里夹杂着焦臭飘向天际。展昭盯着熊熊火焰,那头的景物在火焰中扭曲着,一如女鬼扭曲的怨念。
他一直困惑,大雪是在他去乔山家探访时压垮房梁砸碎酒坛的,而鬼雾却早在年前就断断续续出现,那时候酒坛还完好无损吧?酒坛在破屋里搁置了十几年一直相安无事,为何近来才有鬼魂作祟?这些疑惑无从探究,但愿这一切能随着尸骸焚烧殆尽。
待他们回到开封府,乔山竟真的苏醒过来。他浑浑噩噩地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包思善跟春妮二人挤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连珠炮一般发问,更叫他脑子发懵。最后还是展昭发话叫两个姑娘安静,这才让乔山得以看清屋里的情况。他示意二人让开,自己往前迈了半步,正色道:“乔山,这里是开封府,我们在城西找到你,你还记得出了什么事吗?”
乔山木木地看着展昭没反应,付云越倒是接道:“展大人,乔公子才醒你就板着脸问案,未免太不人道?”说着挤开展昭,伸手扶起乔山,“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再回话。”
展昭:“……”
乔山就着付云越的手喝了大半杯茶,回头看付云越,声音有些弱,“凉的。”
付云越尴尬一笑,隔夜水哪能不凉?展昭不想乔山竟也这样不着调,这种时候还惦记着水凉,垂了垂眼,问:“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山终于回神,困惑地看着屋里的一干人等,想着展昭刚才的话,反问:“我怎么了?”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他是不记得了。付云越好心道:“你被女鬼关在棺材里沉塘,有印象吗?”
乔山瞪大眼,声音又虚又抖,“你,你不是说笑吧?女鬼?我何时见鬼的?”
包思善道:“骗你做什么?你的同窗邓宏来报官说你失踪了,后来是在池塘的棺材里找到你的。你真不记得了?”
乔山连连摇头,“我只记得上元节那夜我出去摆摊代笔,后来……”他脸色变了变,想起来了,他回去时起雾了,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问他要不要放灯。
“你跟她一起放灯了?”展昭接着他的话问道。果然,乔山点头,他同她一道在河边放灯,之后的事影影绰绰记不真切了。见此情形,展昭安抚道:“忘了便罢了,女鬼已除,无妨了。”
乔山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偏头见付云越笑嘻嘻地,“乔公子,你是真想不起来还是藏私?那女鬼跟藏宝一样藏着你,应该带你不薄吧?说说,她是不是幻化了锦衣玉食酒池肉林跟你……”
展昭实在难忍付云越的口无遮拦,咳了两声打断他的话。付云越扫一眼他的黑脸,有些扫兴地断了话题,“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出去溜达一圈。”
付云越一走屋里就静了下来,展昭无声一叹,乔山记不得之前的事,他们守在这也无济于事。再者,女鬼怨气消散尸骸火化,这桩案子算是结了。至于他是如何被困在棺材里再沉入池塘都已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过了几日,事情都缓了下来。展昭寻了个空去找包思善,这回她倒是热情,让如喜上了茶,一副要畅谈的模样。展昭得闲,也就安静地听她闲扯。过了好一会儿,他得以插-上两句,“如今女鬼已除,铜铃物归原主。”
包思善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而后慢慢阴沉,他一定要拒绝她的心意吗?展昭看她的神色便知不妙,却仍道:“你带着我才放心。”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点头。他不要她还能勉强不成?先前不是没勉强过,最后还是这样。突然间觉得没劲透了,垂着头无聊地扭着手指,不再说话。
展昭默了半晌终于道:“别的什么都好,这铜铃你带着我才安心。”
包思善抬头瞪着他,犟道:“若我说你带着我才能安心呢?”回答她的是展昭的无声叹息,她扭过头不看他,赌气道:“不强人所难,不要便不要吧!”
展昭觉得冤枉,他哪是那个意思?偏偏遇着这种事他就笨嘴拙舌,怎么说也说不清。就这时,付云越从外头晃进来,嬉皮笑脸地,“什么东西爱要不要的?哟!这可是好东西,我要了!”这个铜铃一看就不是凡物,消灾避邪不在话下。
展昭眼疾手快,一晃眼就将铜铃取了回来收入腰间的夹层,问:“付兄怎么到这来了?”
付云越握握空无一物的手掌,笑道:“我来辞行。”
“你要走?”包思善吃了一惊,“去哪?”
“云游四海。”
展昭低头喝茶不予理睬,包思善心中的那点惊诧顿时踪迹全无,他就不能说点实在话吗?云游四海?说得跟苦行僧一样!付云越见两人半晌没搭腔,再道:“你们就不说些珍重惜别的话?好歹我也算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呐。”
展昭从善如流地道了声珍重,付云越翻了个白眼,他未免太过敷衍?包思善多少还是生出一些离别愁绪,“你真的要走?”
“骗你做什么?本来就只是路过开封。”
“你要去哪?”
“云游四海。”
包思善撇撇嘴,干巴巴道:“恩公,珍重!”还是展大哥有先见之名,跟他多费口舌根本就是傻!
展昭放下茶盏,问:“什么时候走?”
付云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马上。”
呃?两人一愣,却见他已经朝门外去,声音里依然带着笑,“不知师妹跑哪去了,包子,你见着她替我向她道别,后会无期。”
包思善立即跳起来,“喂!你等等!”她追出门却早已不见付云越的身影,这就走了?还后会无期?展昭跟在她身后出来,四下看了看,嘴角微沉。付云越着实不简单,来去悄无声息,他究竟是什么人?
良久,他道:“过几日护送乔山回老家,你一道去吧。”
包思善眼睛一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