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生》姜鹿

6、Chapter06

　　出了包厢，下楼，林鹭站在吧台里对着他俩遥遥一笑。
　　程遇问：“你跟这里的老板很熟？”
　　孟越抬头，谨慎地撇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瞧着她的反应，自顾自地下结论：“那就是熟了。”难怪一进来服务生就直接找上他了。
　　“……”

　　从包厢出来后，台上的乐队已经撤下来，这次的音乐舒缓了一些。他们穿过舞池，随着节奏闪动的灯光在人脸上晃来晃去，孟越一个愣神，被旁边冲过来的人撞了一下，直直往程遇的方向倒去。
　　就要撞进他胸口的一刹那，宽厚有力的大掌稳稳地扶住她的双肩，头顶上的声音有些沉。

　　“道歉。”程遇分出一只腕，攥住气势汹汹向门口奔的少年。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像是大学生，个头倒跟程遇差不多高。
　　“放手！”他头发有些长，遮住了一只眼，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你先道歉。”程遇一手抓着他，一手扶着孟越，挺拔的身形纹丝不动。
　　舞池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孟越条件反射地撇开脸，脑袋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那人握住她的后脑往自己肩头按。
　　浅色长发顺着力道旋开，铺了他一肩，也遮住了她的脸。
　　孟越的鼻梁磕到他硬梆梆的肩膀，有些吃痛。一颗心还在狂跳，身体却僵硬，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角。

　　舞池外赶过来两男一女，背着几把吉他和贝斯，约摸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程遇这才发现这些人就是他进来时在舞台上表演的那支年轻乐队。
　　一个看着挺凶的大块头站到少年身旁，喘着气说：“阿时，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琴也不要啦？”
　　身后的短发女生背着吉他走过来，看了看那个叫“阿时”的少年，然后转向程遇。
　　“先生不好意思，他喝多了，发酒疯呢。”
　　“谁喝多了！”阿时挣了一下，没甩开，瞪着眼睛迎上程遇的目光。
　　“闭嘴！为了个女的你丢不丢人？！”短发女孩儿声音很低，讲话有股奇异的口音。
　　大块头也跟着打圆场，“是啊是啊他喝醉了，心情不好……”
　　瞅了瞅埋着头的孟越，又问：“您女朋友没什么事儿吧？”
　　“他跑这么快，有事不就晚了？”程遇也紧盯着阿时，两个男性磁场相撞，无形之中较起劲儿来。
　　林鹭带着几个员工赶来，拨开人群道：“怎么了？”
　　看到靠在程遇肩头的孟越时有些惊讶，几秒后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鹭鹭姐……”大块头喊了声，手指悄悄指了指阿时。
　　林鹭思忖了下，一边是贺家的小公子，一边是孟越，这两边都不好得罪。
　　“先生，一群小孩儿您就别跟他们计较了，而且……”她朝孟越的方向示意，“闹大了也不好。他们也算是我的员工，我就代他们道个歉您看怎么样？”
　　程遇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又因着孟越特殊的身份，他扬了下头表示不追究了。
　　“年轻人，走路多看着点儿。”说完松了手腕，拍拍阿时的肩膀，像个大家长似的劝导。
　　对方冷着脸，甩了手就往外冲。
　　“喂！阿时你等等——”
　　林鹭扶额：“倖子你们看着他点儿，别出事了。”
　　叫“倖子”的女生“嗯”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人群这才渐渐散去。

　　“真是对不起了。”林鹭讪讪一笑。
　　程遇看着一伙人离去的方向哼笑，揽着怀里的人走。
　　孟越扯了下他的衣角。
　　“嗯？”
　　“走后门。”她声音闷闷的，嘴唇的翕动隔着衣料摩擦他的肌肤。
　　程遇好笑：“就这么怕？”
　　孟越想翻白眼，她只是不想被方研看到。
　　程遇掉头，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放开她。

　　孟越拿出墨镜准备戴上，身旁传来一道轻嗤。
　　“放心，不化妆没人认得出来。”
　　“……”
　　程遇随手从旁边经过的服务生头上摘下一顶帽子，说：“借用一下。”
　　然后不管不顾地罩到孟越脑袋上。
　　“欸，先生……”
　　服务生还没反应过来，程遇就拽着孟越的手腕出了后门。
　　他腿长步子大，她被拉着险些小跑起来。

　　“去哪儿？”
　　“吃饭的地方。”
　　“没人了，你松开。”孟越皱着眉扭了扭手腕。
　　程遇闻言放开了她。
　　他们站在一盏路灯下，暖黄色的光披在她身上，像加了滤镜。红色贝雷帽有些大，一双含水的眸子隐在了阴影里。
　　程遇看了她一会儿，说：“走吧。”

　　他没开车，就近带着孟越去了一家大排档。
　　小小的一顶棚，几张桌子几乎挨在一起，围坐在一圈的人吃得很热闹，啤酒瓶扔得满地都是。灯光暗淡看不清人的长相，他们挑了张桌子坐下，没人会往他们这儿看。
　　老板过来点单，程遇拿起那张塑料纸菜单问对面的人：“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说的请吃饭就是在这儿？”
　　“啊。”他挑眉。
　　孟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别的情绪。她扯了一截卫生纸擦桌子，低着头说：“我没吃过，你觉得什么好就点什么吧。”
　　她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指尖，卫生纸的质量太差，磨得她手疼。
　　程遇点了份铁板牛肉，几个小菜，又叫了一些烤串。他点完了，孟越也把桌子椅子擦完了。他抿嘴，忽然觉得这地方选得真好。

　　孟越观望了一圈四周正吃吃喝喝的人，最后才对上程遇的视线。
　　他看着她笑，不知道是不是取笑。
　　“昨天的车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司机。”她笃定道。
　　“替人代班的。”
　　程遇像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啊，他还
　　是你的粉丝。”所以特意翘班去听你的演唱会了。
　　“……”
　　“其实，他要是不去说不定就能见到你真人。”
　　孟越用桌上的一壶热水洗了洗筷子，“所以，你要带个签名给他吗？”
　　“我看起来像那么好心？”
　　“不像。”
　　程遇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之间沉默起来，一直到菜都上桌。
　　他扯着嘴角，“对了，你们女明星晚上要忌口的吧？”
　　“我不要紧。”菜都上桌了才问……
　　“嗯，那挺好。”
　　孟越是真的很饿了，所以也不管合不合口味，埋着头只管默默地扒饭。
　　烧烤好了，程遇递了几串烤鱿鱼和肉块到她面前。
　　“谢谢。”孟越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来。
　　她没吃过这些烧烤，小时候在国外没得吃，后来回国了是没机会吃——孟家人从来不吃烧烤和油炸食品。
　　孟越嗅了嗅，闻着很香，孜然的味道催人分泌唾液。肉比较大块，她一口咬不完，只能叼在嘴里慢慢咀嚼。嘴巴染着油，一动一动地，像某种小动物。
　　程遇头一次觉得，原来看人吃东西这么有意思。
　　他问：“好吃吗？”
　　孟越抬头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你等着。”
　　程遇放了筷子往对面的小摊走去，几分钟后端了两碗撒满葱花和卤料的豆腐脑过来。白花花的豆腐脑上铺着厚厚一层的榨菜，香菜和肉，辣椒没放太多，浅浅一片红色和绿色相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孟越却蹙眉，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我喜欢甜的。”
　　程遇说：“咸的好吃。”
　　“……”她的眉头拧出小小的“川”。
　　“尝尝。”
　　她板着脸，表情苦大深仇，握着塑料勺子舀了一口。嫩滑的软物入口即化，酸爽刺激着味蕾。

　　程遇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
　　孟越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经地点评：“我还是喜欢甜的。”
　　“哦——”他看了看她面前被消灭了大半的小碗，笑得挺开心。
　　孟越脸不红心不跳，打开钱包结账。

　　“程先生，再见。”再也不见。
　　“啊。”
　　程遇点头，还是一贯随意的口吻。
　　他又把她送到“鹭人歌”后门，然后掉头去开自己的车。

　　方研已经抽完好几支烟，等了两个小时。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酒吧门口，忽看见对面车的车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轮胎摩擦的声音伴着他离去的背影。
　　再一转头，孟越也出来了。
　　方研下车开门，隔着几步都能闻到她身上的烧烤味。他有点诧异她居然会碰那些东西，想了想还是抿着唇什么话也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