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绯闻录》莫如归

2、有了新人忘旧人

　　魏疏不懂别枝心里想什么，他与何氏说了一下午的话，母子两端得是难舍难分，真像那么回事。

　　别枝却是知道的，魏疏正为通房丫头的事情烦恼，恐怕巴不得早点走呢。

　　次日一早，魏元思量再三，决定亲自送魏疏上山。他这个宝贝疙瘩，总不放心交给别人去。

　　魏疏没有意见，也乐意魏老爷疼多他一点，这意味着有靠山啊，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些。

　　“好孩子，你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方能回来，爹总是不放心你啊。”魏老爷和魏疏一起坐在马车内，等那帘子一遮，他的老泪就下来了。

　　“爹爹莫哭。”魏疏安慰道，乖巧地挽着魏老爷的手。在路上，父子两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了好些话。都是说的魏疏小时候的芝麻绿豆事。

　　馥山书院根本就不远的，乘马车小半天就到了山下。这边往来人烟不多，偶尔见到也是一同上山的学子。魏老爷便把人家拉过来给儿子作伴，因此魏疏还没上山就多了两个朋友。

　　双方互通姓名之后，还真的是有缘分，确实是未来两年的同窗了。

　　这二人一个是和魏疏同岁的沈葵年，一个是小魏疏一岁的卓之焉。两位都是丰神俊貌翩翩少年，瞧那进退有度的教养，那大方谦逊的谈吐，一准是俩才子没错。而且家境也应该很好的，看衣着就知道了，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倒是魏疏，他家里的家资在馥城只算中上游阶级，虽说这一代有个四品官，但是祖上一直平平。然而，家境虽不显赫，但架不住魏疏受宠啊。单看人家的爹亲自护驾这一点，就够两位新朋友侧目了。还别说魏老爷左一句好疏儿，右一句好孩子，直瞧得两位汗颜。

　　到了馥山书院之后，魏老爷安顿好魏疏，父子俩依依惜别一番，方见魏老爷念念不舍地下山。等魏老爷一走，年纪较小的卓之焉就忍不住道：“施兄，你家中没有嫡亲兄弟么？”他认为魏疏之所以受宠，一定是个独子。

　　“有啊！我家中没有庶出的弟弟妹妹，我只有一个亲亲大哥。”魏疏无意识地显摆道：“我大哥叫施蘅，你们听说过没有，他是晋和八年的探花郎啊！现在已经升到正四品官了。”听说再一年就到任了，等着回京升官呢。

　　“原来你大哥这般厉害？”卓之焉果然惊讶，对魏疏说道：“那施兄的学识一定也不错。”方才魏老爷的介绍中就得知魏家是书香世家，想来魏疏也是个惊才绝艳的。这下连沈葵年也关注起来，对魏疏满眼期待。

　　怎料魏疏讪讪一笑，嘿笑道：“哪里哪里，我家有我大哥厉害就够了。”他那一手狗爬字，可不好意思称学识。

　　“嗯？魏贤弟这话怎么说的？”沈葵年歪头问道。

　　“也没什么，我读得怎么样我家里不强求，我爹说我高兴就好。”魏疏摸摸头说道，想起魏老爷的拳拳父爱，他漾起一个人神共愤的幸福笑脸。

　　沈葵年和卓之焉都是聪明人，羡慕嫉妒恨他有个这么明主的爹之外，又有些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能拜在曲先生门下，他老人家可是……”择徒甚严啊。

　　馥山书院虽然名声不显，但是曲先生堪称当世大儒。

　　“这个嘛，运气吧。”魏疏本人也不确定地眨眨眼，想来这个答案还算适宜。他爹叫他别囔囔，可现在两个朋友已经知道他的底细了。

　　沈葵年和卓之焉对视一眼，半信半疑地摇头道：“那施兄的运气确实很好。”

　　魏疏咧嘴笑道：“葵年和之焉叫我魏疏吧，未来两年要同住一屋呢，你我太生分了怎么使得。”

　　沈葵年亦笑道：“你说得是，可也不好连名带姓地称呼你呀，我唤你的单字可好？”

　　“当然可以。”魏疏瞧着温文儒雅的少年，当即点头道，什么也好过‘施兄’不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占便宜呢。

　　“那我呢？”

　　“一样一样，咱们别那么拘束。”魏疏笑嘻嘻道：“每天摇头晃脑地读书已经够累了，是不是？”

　　沈葵年和卓之焉跟着笑起来，三张年轻的笑脸特别明朗轻快。

　　笑过之后，沈葵年提议先整理整理各自的东西，于是三人就回到自己的一角忙碌起来，偶尔隔着屏风交谈几句。

　　虽说四人同居一间屋子，但屋子宽敞，采光亦几好。取四角分割为五份，独留中间作为公共地方。其余用屏风等摆设隔开，而这些作为分隔的摆设也并不多，因为方便学子们按照自己的喜好增添东西。

　　选择地盘的时候，魏疏选了靠门的左侧，沈葵年和卓之焉分别在内的左右两侧。

　　魏疏的行李中已有各种考虑，他爹给他准备了许多雅致实用的东西，现在一一摆出来挂上。如此之后，他的小空间就布置完成了。

　　等其他二人也整理完毕之后，少不得串个门子评点一番。只见到沈葵年的小寝室以兰草色为主，十分风雅精致。而卓之焉以红木为主，严肃中带着宽厚的气质。再看魏疏，咳咳，一派混搭之风，也妙哉。

　　沈葵年说道：“疏，之焉，咱们初来咋到，一同出去走走可好？”

　　卓之焉欣然道：“好啊，疏，你说如何？”

　　魏疏顿时头晕脑胀地掏掏耳朵，皱眉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么别扭呢？”以前看三国的时候，单字称呼明明很高端很洋气的呀！

　　“噗！好了，疏儿，走罢！”沈葵年最后还是用了魏老爷的调调。

　　三人优哉游哉地走在书院中，偶尔遇到其他学子，均一一互相问好。

　　“疏儿你看，那是曲先生座下的亲传弟子。”沈葵年指着两位身穿蓝色衣袍的青年说道。

　　“哦，他们穿的袍子和其他人不同。”魏疏若有所悟地点头道。

　　卓之焉扯扯他的袖子道：“疏儿莫闹，那是咱们以后的先生。”

　　“咱们的先生不是曲先生吗？”

　　沈葵年笑道：“想得倒美了，曲先生一人之力如何教导众多学子。”肯定是曲先生教导几个亲传弟子，然后再让弟子教导其他学子。

　　看到魏疏傻傻的脸孔，卓之焉开嘲讽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竟然要想。”还想不明白。

　　“……”魏疏委屈地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那么岂不是说，他镀金的水分又水了一层？他爹可是冲着曲先生来的，以后说出去是曲先生的弟子，多少有点安慰。“葵年，那咱们以后都见不到曲先生吗？”他爹还托曲先生照顾他来着。

　　“也不是说见不到，曲先生始终是咱们的先生。不过他只在要紧处点拨点拨罢了。”沈葵年
　　道，他和魏疏一样，都是冲着曲先生的名号来的。

　　“葵年说得没错，你耐心等着吧，总会有曲先生说授课的时候。”卓之焉板着小脸道，他虽年幼于魏疏，但三岁启蒙，四岁学书，读书近十年，称得上是小大人了。而泡在蜜糖罐里不知东南西北的魏疏，只能说一团孩气。

　　魏疏皱着脸心想，这下误会大了，其实他不关心谁做他的先生，他是替他爹问问而已。

　　几人游过寝室周边，沈葵年开口赞叹道：“馥山书院不错，这里的学子也不错。”

　　卓之焉也点头同意道：“葵年说的不错。”

　　“呵！”魏疏在底下偷偷笑岔了气，调侃道：“你们是在拐着弯夸自己呢，也不害臊。”

　　沈葵年和卓之焉用无奈又包容的表情异口同声道：“疏儿莫闹。”

　　“……”

　　游完书院一角，三人回到书院西侧的寝室中稍作休息。回来的时候看见另一名入住的学子也到了，正坐在屋中的大圆实木桌旁喝茶。那人生得高大俊朗，通身的气势，咋一看令人折服。

　　他率先对魏疏三人点头道：“三位同窗好。”看来真是个硬直的人，即便是打招呼，也是硬硬地。

　　沈葵年这三人赶紧回礼道：“这位同窗好。”

　　那人再次点点头，说道：“我姓严，单名一个斐字，你们称呼我的名字即可。”

　　沈葵年三人也一一作过介绍，大家坐下来，之后才笑问道：“不知严兄是哪里人氏？”

　　严斐答道：“馥城人氏。”

　　沈葵年略一停顿，有趣道：“那你和疏儿真是有缘，他是单字名，又是馥城人氏。”

　　“名字也一样不好称呼。”卓之焉严肃着小脸补充道。

　　“口胡，哪里一样了？”魏疏见他们拿自己的名字作文章，便懒骨头似的趴在桌上说道：“你们可不敢一口一个斐儿地喊。”说着自己倒是先乐了，然后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去瞧对面的严婓。

　　严斐一瞧就不是那种容易相处的人，他有一身与众不同的气质，口吻中习惯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和三人说道：“ 不必客套，你们称呼我的名字即可。”

　　沈葵年和卓之焉对视一眼，了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客套了。”他们各自家中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家，面对权贵到底有些底气，但也多些敬畏。虽嘴里说不客套，到底没有触碰严斐的名字，这番就是没有贸然深交的意思。

　　倒是魏疏这孩子，一个半路出家的古代人，他可没那么多心眼，笑道：“你长我一岁，不介意我也叫你的名字吧？”他看严斐生得俊俏又有气势，心里有好感。

　　“不介意。”严斐也多瞧了几眼魏疏，对他那没正经的孩子气感兴趣，这人不像书院里的读书郎呢，倒像……他祖母时常搂在怀里的珺熙小表弟。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阿斐，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疏儿。”魏疏占了便宜，笑得极开心。不一会儿觉得困了，他往常一天睡两顿，今天不曾睡午觉，连中午饭都是在途中吃的。便嘟囔道：“葵年，现在能睡觉吗？”

　　沈葵年见他那副懒相，起身到窗口看看天色道：“尚早，你还没有吃晚饭，也还不曾沐浴。”言下之意就是不能睡。

　　“哎，那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魏疏说道，从椅子上蹦跶起来。

　　沈葵年和卓之焉自然没有意见，正当犹豫要不要招呼严斐一起的时候，就见魏疏已经动手了，“阿斐，一起去吃晚饭吧，去看看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严斐左右瞧瞧，馥山书院不许带随从伺候，他身边已是空了。日后就要像身边这些学子一样，万事要靠自己动手。

　　“怎么了？”

　　“无事，走吧。”严斐轻道。

　　“恩恩。”

　　沈葵年和卓之焉看着前面并排而行的两人，叹道：“疏儿果然是个薄情的，有了新人忘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