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言梦叶

14、Part14[番外]

　　因为皮尔留着当初给她画的画像，她的丈夫又恰好瞥见了那幅画，在被其他人瞧见之前，他将画带了回来。

　　“我的夫人，你应该感谢我。”丈夫洋洋得意地从沙发边上拿出那幅他偷偷带回来的画，“我夫人的名声差点就毁了。”

　　“我和皮尔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她冷静地说，“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皮尔那样的男人。”

　　“那样的男人？”他挑挑眉，将手里的画随意地丢在地毯上，“我差点忘了我高贵的夫人向来瞧不起那些身份低贱的男人”

　　“……”她沉默不语。

　　“但你讨厌他，却还愿意给他当模特。”他双手撑在沙发椅的扶手上，将她圈在椅背和自己之间，“夫人，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和你的言语互相矛盾吗？”

　　“你不也是吗？”她反唇相讥，“在神父面前宣誓说爱我，却去和一个交际花睡觉。”

　　“我是和她睡觉了，可我不爱她呀。”他伸手抚摸着她的黑发，长指梳着细软的发丝，“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我的夫人。”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阵敲门声响起。

　　抬起头，他看向站在门口的琼恩，后者恭敬地向他微微弯腰：“老爷，马车备好了。”

　　“我要去和那位倒霉的子爵喝酒了。”他俯首贴了贴她的面颊，“你不必等我回来，晚安，我的夫人。”

　　语罢，他站直身子，走向拿着外套和拐杖等在那里的琼恩。

　　出门前，他顿了顿脚步，侧过头对坐在沙发上的她，戏谑地说：“如果你真的寂寞，可以找琼恩。”

　　他的玩笑话让他的夫人与管家同时陷入了尴尬，而他却哈哈大笑地大步离开。

　　皮尔被流放了，他的店也关门了。

　　子爵依旧和她的丈夫花天酒地，子爵夫人被禁足在家中，这段丑闻在上流圈里热闹了一阵后，就被新的八卦取代，老爷贵妇们从来不缺话题度。

　　她坐在像是从未熄灭过的炉火前，低头瞧着皮尔以她作为模特画的画。

　　画里的贵妇，珠光宝气，脸色却格外苍白。

　　她拿着画，起身走近壁炉，手一松，那张画便飘进火中，烧成了灰烬。

　　“夫人，到下午茶时间了。”琼恩细心地提醒她。

　　“我没心情吃东西。”她坐回椅子，闭着眼说，“你把糕点分给女仆们吃吧。”

　　“夫人……”琼恩的声音里流露出些许担忧，“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需要请医生来看看吗？”

　　“不用。”她张开眼，对着琼恩淡弱一笑，“我没生病，我只是心累。”

　　当她说出心累两个字后，又摇了摇头，自嘲地弯起唇：“不，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累呢。”

　　次日。

　　冬天出门，坐在铺着毛毯的马车里，透过车窗，她总能见到三三两两穿得十分单薄，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的贫民。

　　教会偶尔会派人在路边给他们发黑面包，买面包的钱由教会出，教会的钱则来自税收。

　　近年旱灾连连，教会却加大了对农民们的征税。

　　教会的人又是如此善良地买了面包，送给这些失去土地流落进城里的贫民。

　　她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影子，眼里盛满了落叶的颜色。

　　子爵的别墅前，马车稳稳地刹住。

　　她今天是来看望那位被禁足的子爵夫人，在她丈夫的建议下。

　　“我品德优良的夫人应该成为那位子爵夫人的榜样。”她的丈夫握着她的肩头道，“你去教导教导她吧，这也是子爵的意思。”

　　提着裙摆踩上台阶，她在仆人的恭迎下进入子爵的别墅。

　　“我就知道你会来。”子爵夫人毫不意外她的到访，请她在垫着白色桌布的桌子前坐下。

　　她看了看桌上精致的点心，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子爵夫人，对方的精气神比她想得要好很多。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来？”

　　“我在皮尔那里看见过你的画像。”子爵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我想你和他也是那种关系吧？”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她又一次强调。

　　“是吗？”子爵夫人放下茶杯，“他需要钱，而我给他钱，让他做我的情人，我以为他不止我一个女人。”

　　“他爱你。”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因为她明明不懂什么是爱。

　　“我也爱他。”子爵夫人拿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却没有放入口中，而是别有深意地说，“但总吃一种点心，人是会腻的。”

　　她沉默地听着子爵夫人的话。

　　“人追求美和追求毁灭，有时候没什么不同。”子爵夫人望着坐在对面的她，“我觉得你能理解我，即使你现在不明白。”

　　子爵夫人说得对，她不明白。

　　她从子爵夫人那里回来后，早早就洗漱完毕回房睡觉了。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油画，油画中是化作泡沫前的人鱼公主，她温柔又悲伤地凝视着即将升起太阳的大海。

　　爱就像泡沫般融入了大海。

　　“夫人。”

　　一声醉醺醺的夫人唤回她的神智，她看向喝得满脸通红、步履踉跄的丈夫，他头一次在醉酒以后进入她的房间。

　　“你……”

　　她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扑上来的他按住。

　　“你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他醉眼朦胧地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不是因为你背后的家族，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靠近她的耳边，说得很轻。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爱我，我才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