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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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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仪掌中摩挲着杯壁缓缓道:“你可听说过七先生的名讳?”
华容咦了一声,道:“江湖上,谁人不知七先生!有句话叫‘宁走阎王道,莫惹七先生。’说的就是他了。”
宁楚仪不禁微笑:“如此说来,我越发想去见见这位七先生。”
“你好好的去见他做什么?他这人,邪气的很。”华容顿时紧张起来,“你现在好歹也算半魔半人,听闻七先生一双眼睛能断生死,但凡与邪魔外道沾边的,在他手下都讨不了好处,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宁楚仪苦笑:“半人半魔?”他手指用力,指节泛出青白色,“何必修饰得这般好听!”他现在不人不鬼不仙不魔,空有一身本领却只有肉体凡胎,本已命不久矣,如今要活下去或许只能靠与子硕交.媾采补……这人间,能容他之处还有几所?他与子硕,又还能得几日安逸?
他垂下眼睫,吞下口中苦楚,这种日子,便是活着……
然而子硕怀抱琵琶在夜半孤独而坐的身影蓦然冲进脑海,他不由一阵恍惚,终究是不舍再次丢下他的狐王。
华容又岂会不知他的苦楚,她伸出仅剩的左手,迟疑了片刻,还是覆上宁楚仪的手背,柔声道:“顾郎等了你那么多年,便是能得片刻欢愉,他也是心里乐意的。二郎既然活了下来,就别庸人自扰,珍惜眼前人才是要紧的。”
宁楚仪空洞笑了笑,感激地反握住她的手。他不着痕迹看了看她垂在身侧的右臂,眼神染上愧疚。
华容倒是释然一笑:“区区一只右手而已,我一不嫁人,二不靠相貌吃饭,这身武艺还在,又有何可惜!你不用放在心上。对了,二郎还未说为何提到七先生。”她提醒宁楚仪回到正题。
宁楚仪回过神笑道:“自之前在上洛的那件事后,孙景昊就与七先生取得联系,两人经常书信往来,七先生曾提过萧敏所在的家族。他虽然也不知这个萧家的底细,然而听他兄长玉罗刹提过,萧敏自称乃是神族后裔,然而她身上的气息却殊为奇怪,全无神族之圣气。玉罗刹曾听闻这世间有异人通过异法能躲避死亡,他怀疑这个萧家也是如此,这种人最是怕见到冥府之人,是以我才想起借广昊将军的手来对付她,没想到竟然如此有效。”
“躲避生死……”华容苦笑,萧敏之强,她是亲眼见过的,照她所见,恐怕整个萧氏家族中强如她者遍地都是,若是萧敏后继有人,卷土重来指日可待。到时候,那当真是天大地大,根本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想到此,她不由叹了口气。
宁楚仪倒是释然笑道:“有何可忧?彼处亦不过此处,我早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只是兄长的仇……”想到还逍遥在外的李泰,他不由默然,早知沈白凤会插手,他早就强行动手杀了李泰,哪怕拼个鱼死网破……如今沈白凤却站到了李泰那边,他这杀兄之仇,又该如何报?
这几日魏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全因主子李泰一改前些日子病恹恹的模样,整日神清气爽,见人三分笑,原本就讨喜的圆润脸颊看起来更是显胖一圈。
这日宫里下了旨意,圣人要在宫里举办家宴,李泰与王妃一并收拾妥当,高高兴兴进了宫,回来时却满脸铁青色,那模样跟见了鬼差不多。
沈白凤近些日子精神不济,天色一晚就在自己院中睡了下去,正做着光怪陆离的噩梦,蓦然房门被拍得山响,应儿出去应了门,虽一番推拒,仍是让李泰闯了进来。
沈白凤虽然得宠,自然也不能真的拿起架子将这王府的主人给赶出去,于是简单束了头发,前去拜见。
李泰见了沈白凤一脸惊悚,挥退了众人开口道:“他也在那里!他也在宫里!”
沈白凤一愣,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皱眉问道:“在宫里?他是如何去的?”
“他现在是李承乾的千牛卫,看那模样,李承乾很是信任他。该死的李承乾,竟然将那孽障收为己用,这不是摆明了要与我作对!”
沈白凤见他那副惊慌模样心中冷笑,嘴上却是劝慰道:“便是他去了太子身边,也无甚要紧。太子总之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就对殿下动手。”
“还有他李承乾不敢的事吗?前几日他派人假扮我府中记账传了密旨给圣人,尽说本王坏话,幸好圣人明鉴,并未相信。这些时日,算上上次那孽障强行闯府,李承乾明里暗里已经多次要下手暗算本王,都亏得下面的人做事机灵护住了本王,方未让他得逞。如今他得了那孽障的相助……转眼圣人已年老力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这些时日圣人越发沉迷炼丹修道,全因往年伤痛不时发作,痛苦的很。我看,就算圣人有天助,恐怕也是撑不了多少年。若真的让李承乾顺利登位,以后大唐岂还会有我李泰的容身之处?”
沈白凤淡淡道:“殿下的担心不无道理。”
李泰咬牙道:“圣人对太子实在是偏心的很。李承乾宠幸乐童,伤风败俗,行为荒诞,愚弄朝臣,他犯的错可谓数不清了,然而都这样了,他还稳稳占着东宫的位置。他李承乾何德何能?这大唐以后岂能有这样的主子?除了派人前去刺杀,本王实在是想不出将他拉下来的法子了。”
“刺杀行不通。有天魔护在他身侧,无人能伤他一根毫毛。”沈白凤冷冷道,“如今天魔是看在往日与我的一番情分上方未再主动来犯,若我们的人主动挑衅激怒了他,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李泰脸色消沉:“你说你选了本王做天下之主,如今看来,咱们对李承乾便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沈白凤打断他:“殿下是还对在下的身份有所怀疑吗?”他凝目看向李泰,目光如炬,威严无边,李泰在他的注视下竟生生打了个寒噤。
他躲开沈白凤的注视,咬牙道:“那本王究竟该如何才能让圣人不再维护李承乾那厮?他李承乾已经荒诞到离谱的程度,圣人处处容忍他,刺杀之路又行不通,本王不能眼巴巴坐着盼着李承乾早死吧?”
沈白凤倦然道:“殿下是麒麟选定之人,若是殿下信我,给我半年时间,保准让殿下亲眼见李承乾身败名裂,命丧黄泉。”
李泰打了个哆嗦,犹疑道:“只要他做不成太子就行,至于命丧黄泉……”
沈白凤心中嗤笑,口口声声让他派人刺杀李承乾的也是他,却在这时又摆出好弟弟的模样,这李家的人,都将这“虚伪”二字发扬到了极限了。
打发走了李泰,沈白凤却是睡不着了。自从上洛的那场大火以来,他精神便极易倦怠,总是睡不醒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身上定然是出了问题。
虽然模模糊糊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心中却又总像是蒙了什么,不甚清明。他大概是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完整吧。
整日浑浑噩噩……
他站起身,自木架子上摸出一个匣子,匣子纹饰精美,他细细摩挲着匣子,慢慢安下心来。
华容,华容就是他的劫,永远跨不过。虽一心所求,却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夜已过半,孟艳娘却是看不下去,推门进来责备道:“夜已深沉,阿郎怎的还不入睡!眼看天都要亮了。”见他又在抱着那木匣沉思,便叹口气道:“若真是思念,阿郎索性抱着那匣子入睡,便如容娘子陪在身边一样,作何这样彻夜不眠,糟蹋自己的身子。”
沈白凤苦笑,将那木匣放了回去。在孟艳娘的搀扶下回了房间。躺下之后,又是一夜噩梦。冲天的火光,他抱着二哥的尸身,在大火中等死……
蓦然有人摇醒了他,看到那张清秀的脸,他脱口而出:“华容,华容,你来了!你来救我了!”
孟艳娘一呆,咬住了嘴唇,不让委屈表现在脸上强行笑道:“阿郎,辰州那边来人看你了,你猜猜是谁来了?”
沈白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认错了人,他起身抹了抹脸,摸了折扇捏在手中,这才安下心来,问道:“是谁来了?”
“阿郎猜猜!”孟艳娘替他更衣。
沈白凤换下汗湿的衣服,波澜不惊道:“看你这表情,应该是大哥来了吧。”
“阿郎猜的不错,是大郎亲自来看你了。”
沈白凤脸上总算露出欣喜表情,扬起声音唤来应儿,交代他去让晋骁来见他。
李泰不知,神通广大的晋骁,原本就是他沈白凤安排过来的人,却还以为是借着麒麟之威方收服的。如今,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有事情要安排晋骁去做。不过,先去见千里迢迢来看他的沈白飞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