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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惜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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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制约天魔之物?”宁楚仪束好腰带,一身花钿绣服,衬得他宽肩窄腰格外修长俊逸,“你没听错,李淳风确实是这样说的?”
窗沿上的麻雀跳来跳去,乌黑的眼睛灵活转动:“没听错,而且我觉得,他早就发现我在墙上偷听,倒像是刻意说给我听的。”
宁楚仪整着领子,淡淡嗯了一声。李承乾果然是个大方的人,他宁楚仪无权无势,来历不明,他竟然直接给了他一个“千牛备身”的职位,还赐了他一把千牛刀。
这个职位虽然只有正六品,却都是以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美丽者补之,为贵胄起家之良选。当年高祖李渊年少时就曾任隋炀帝杨广的千牛备身,而今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修道者就凭太子的一句话就能入选,着实惹来不少艳羡眼光。
“郎君原本意欲对天风阁如何?”孙景昊歪着头看他,“我今日听那华天跪在李淳风面前忏悔,郎君可是打算原谅天风阁?”
“原谅?”宁楚仪冷笑,眼底泛起红光,“当日参与上洛之事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将袖子拍整齐,宁楚仪在腰上挂上千牛刀,然后弯腰将兄长留给他的那把刀小心翼翼压到枕头底下去,又留恋抚弄两下,方直起身体,转身打开房门,让室外阳光拂照进来。
金色光晕落在他身上,那眉目英挺、身姿修长健美的青年如谪仙下凡,俊朗得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等在室外的冯孝约几乎看花了眼。
冯孝约与宁楚仪一样,也是李承乾的千牛备身,他乃是世族出身,却疏无架子。今日是宁楚仪第一天当值,便是与冯孝约一起。
“孙郎,咱们这就走了?”冯孝约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见宁楚仪点头,便引着他朝前走去。
“咱们千牛备身要在宫里当职,平日皆有轮值,一般就宿在宫中的耳房中,正好离殿下不太近,当然也不能太远,否则太子有危险时便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宁楚仪边听边点头,嘴上轻笑道:“我晓得了,多谢冯兄指点。在下以前都在小地方游荡,实在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若是有什么不对,还要冯兄多指教,莫让我丢了太子殿下的脸。”
冯孝约见他如此客气,顿时脸上也乐呵呵道:“孙郎客气了,以后你我共同当值,太子的安危就要靠我等,这点小事就不必同我客气了。”
宁楚仪一边听他絮絮叨叨交代在宫中需要注意的事情,神思却慢慢飘远,李淳风这是何意?难道他对天魔早有防备?听他这意思,难道是要引他过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本打算等收拾完通源阁与李泰之后再去动天风阁,没想到倒是他们先按捺不住。
他宁楚仪,又岂是那种会被轻易吓住的人?若这样就不敢上前,当真是污了他“天魔”的名声。
冷笑爬上他的嘴角,冯孝约正带着他走过一株桂花树,金色桂花悠悠在两人身后,一阵狂风起,有几朵被风带向宫墙外,吹向不知名的角落。
此刻,长安宽阔的街道上,一名华服少女勒住马缰,抬头抽了抽鼻翼,嘴角露出柔媚轻笑:“长安繁花悲秋风,九月桂子独飘香。却不知是哪家桂花,竟然香过了墙院。”她悠然骑在马上,一只手握着马缰,臀下马俊膘肥,人美马俏,一路惹来不少注目。
就在她即将拐弯之时,两个带长刀、裹幞头穿圆领袍子的男人围了上来,一人抓住她的马缰,一人拦在她马前,开口道:“小娘子姓什名谁,家住何处?为何不带仆役,一人在这街上游荡?”
那女子垂着眼看向两人笑到:“你们是什么人?”
“我二人是这坊间武侯,专查这街上来历不明之人。小娘子还请下马,跟我二人去县衙走一趟。”
女子掩嘴轻笑:“你看我,哪里像来历不明的人了?”
她略有些轻佻的态度惹怒了两个武侯,一人伸手去拽她下马,却不想发现宽大的袖管中只有一节残臂,这女子,没有右手。
“你……”武侯眼中露出可惜的神色,这女子真美,竟然是个残废……
另一人推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她身穿华服,一人上街溜达,却不带一个丫鬟婆子,也没有仆役跟着,不是被贼人劫走的贵人,就是逃家的丫鬟,快点押去县衙问明身份,好通知她家人来认领。”
之前那武侯为难道:“娘子形迹可疑,还是先下马吧。”
女子在马上懒懒开口:“妾身贱名华容,乃是在天风阁服侍的人,我一人上街,是为了寻我那走失的弟弟。你们若是有疑问,不妨去天风阁问一问。”
“胡说八道,天风阁中哪里有女弟子!你当我二人痴傻不懂,在这里信口开河?本来还只以为你来历不明,形迹可疑,如今看来胆敢戏耍官差,好大的胆子!”拦在马前的武侯大怒,上来便要强行将华容拉下马。
华容幽幽一叹:“真是,给了你活路,你偏不走!”
另一武侯拦住他:“莫要对一弱女子粗暴!寻常人怎敢轻易拿天风阁开玩笑,我看她可能真的是天风阁的。”
华容挑起嘴角懒懒一笑:“你真该感谢你有个通情达理的好兄弟。”说罢右手袖子一挥,一阵香风而过,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武侯如入了魔障愣在一旁,连眼珠子也不会动了。
“郎君还要拦我吗?可是要跟我去天风阁对质?”她柔声问道另外那一武侯。
那人惊慌道:“不必了,他怎么了?”
“不妨事,我见他火气太大,便给他机会消消火,让他在这里站上几个时辰就好。等他缓醒过来,可千万别忘了朝他讨个谢意。若不是你,我定要他在这里人头落地!”华容笑中带着冷意,不管那武侯脸上的惊惧,策马而去。
她一路缓缓而行,一直到一处宅邸停下,翻身下马,进到门前,立刻一年轻男子为她开了门,替她将马牵去后院的马厩里。
前院的路上,海棠花儿正迎风轻舞,华容摘下一朵拿在手中,待到后院见了正在收拾晾晒衣服的年轻女子,便微笑着招收示意她过来。
那女子豆蔻年华,姣美的脸蛋上带着淡淡愁容,正是沈白凤的贴身侍婢孟艳娘,她见了华容召唤,立刻过来见了个礼:“容娘子,你回来啦。”
华容示意她不要乱动,用一只手将那朵娇艳的花儿别在她如云发鬓上,口中问道:“沈白凤呢?今日喝药了吗?”
孟艳娘顿时委屈地咬着嘴唇:“阿郎答应我要喝药,却是在我走后就偷偷将药倒进了花盆。”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得出那药味。若是他真的乖乖每日吃药,身体早就见好了。容娘子,还是你去劝他吧,只有你的话他才能听的进去。”
华容懒懒一笑:“我又不是他娘亲,身体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这救命的药,他爱吃不吃,我又为何要去劝他?”
“这……”孟艳娘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无情,明明他们的性命都是她从火海中救出来的,她对她这个低贱的丫头都温柔得很,却为何独独对阿郎一人心狠无比,明知阿郎对她的心意,却是连一丝温情都不愿意给他?
“好了,我出去一天也累的很了,不想再去管老妈子的活。你今晚再去熬一次药送到他房里去,他要是喝很好,不喝也就随他吧,有的人真心求死,你是拦不住得。”
孟艳娘眼泪在美目中打转,却只能看着华容的背影毫无办法,只好咬着嘴唇收着衣物进去了。
只是当晚,她送去的药,没有再浪费,那个身形清减的男人毫无怨言地把药端起一饮而尽,还笑着对她比了比空碗,烛光下,那人手背上碗大的烫伤疤痕看起来刺眼无比。
孟艳娘眼中又包满了泪水,只是这次不是愤懑与委屈,而是高兴。
“阿郎终于知道保重自己了。”她几乎泣不成声。
沈白凤掩嘴咳嗽两声,问道:“华容呢?”
孟艳娘咬着嘴唇,她心中早暗暗数过了,阿郎问她最多的话便是这一句,而她的答案也总是大致相同。
“容娘子说她在街上整整一天,疲累的很,应该早就睡了。”
沈白凤淡淡哼了一声,拿起扇子敲了敲案几,正在孟艳娘不解之时,窗外一道声音响起,是应儿的。
“阿郎,容娘子在半个时辰前换上夜行衣出府去了,派去跟踪的兄弟在半路跟丢了,不知她的去向。”
“不怪你,她是通源阁的四附子,便是少了一只手,你们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下去吧,等她回来了记得来告知我一声。”
“是,我记下了。”随即应儿便又离去了。
孟艳娘已然呆住,华容不是说累了去休息了?怎么都宵禁了又出去了?
她又是去了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