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梦刀》花曲道半

10、大脸（完结）

　　大脸（完结）

　　贺意彤向后倒去，“啪”的一声就软软地倒在了污水之上。
　　这一声响这个窄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突兀。时萌萌心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潜藏在这宁静空气下的某处。
　　真是难办。他不禁皱眉，脑子里不停高速回转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想要把它们捋顺。
　　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友人所托而来到这座小城，后来却偶然碰上了这一男一女。
　　·
　　·
　　事情还要再往前推好几天。
　　他来了这小镇几天，夜晚一向静谧得只有虫鸣水流，却没想到今夜会遇到有人在卖灯花。出于某种原因，时萌萌挤入人潮中买下两朵灯花，却在挤出去的时候被另一个急急忙忙的男子撞上了。时萌萌心系手中的灯花，忍不住出言痛骂。那人慌乱地跟他道歉，随即便离开了。时萌萌隐约觉得一丝不对劲，似乎那人身上也缠绕着些什么，却没多想。
　　然而才走出去不久，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却越发强烈。每当这种感觉出现，他就知道一定又出现了梦靥。
　　梦靥是什么？那是一种有形，却不能目见的可怕怪物。它由人的怨气而产生，迷惑人，把人带离寻常人世，进入一些莫可知的空间里。然而梦靥虽然普遍存在，但有能力使人迷乱的梦靥却十分稀少。有时候，你只觉得你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便消弭干净，无迹可寻，但梦靥确实是存在着的。
　　从小……周围便只有他一人能感受到梦靥的那种力量，也只有他，可以随意进出梦靥所创作的空间，见到梦靥实体，并破解之。
　　时萌萌暗道不好，闭眼凝神追寻。那缕怨气悠远深长，却带着一点湿气。
　　莫非是水？
　　时萌萌被那凉意刺得睁开双眼，把目光移至旁边潺潺流动的长河。
　　他沿着河岸一路查探上去，走了不久，就听到前方人头攒动，偶尔冒出几声特别高昂的“落水了”。时萌萌心中一急，连忙上前查看。河里果然扑腾着两簇水花，围观着的人群互相推搡，却无人下水救人。时萌萌心里十分不爽，直接挤开人群，跳入水里，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要做什么。
　　别看他脾气暴躁，却有着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对于周遭需要帮助的人群，他永远都会第一个伸出援手。

　　人是救上来了，其中还有刚刚碰见的半个“熟人”。时萌萌在他俩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怨气，甚至有可能，他们落水的原因就是因为附在他们身上的梦靥。看来是没办法不管了，之前见义勇为时萌萌都是救完人就走，这次却跟着一男一女进了医院。
　　首先确认了梦靥并没有附在那名男子身上，时萌萌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那股怨气突然之间消失了。
　　“不对……”
　　这种征兆，往往是梦靥已经把人拉进去的体现。
　　果不其然，等他打听到刚刚被他救上来那位女子的病房号，却发现虽然她还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怎么都叫不醒了。
　　这个梦靥附体虽然没有多长，却吸取着被附身人的负面情绪，已经成长到了一定程度。
　　不消灭它不行。时萌萌走出病房，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他定下心神，摈除杂念，仅仅是闭目垂首，仿佛养神一般。而等他再次睁眼，便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四处都湿漉漉的，足以证明这个梦靥与水有关——弄不好，生前是被溺死的。
　　时萌萌仔细听着四周的声响，循声而去，不久就找到了差点被梦靥追至魂飞魄散的女子。若是她在梦里崩溃，便再也出不去了，只能永生永世地被困在这条无止尽的长廊上。时萌萌急于想把人带出去，对方却不太合作，还大哭起来，情况紧急，他可没办法把当前情况一一给这位大小姐解释清楚。
　　要把人带出去，最好的办法是消除梦靥。梦靥在梦境里能幻化出被附身者心里最害怕的形象，只要把它幻化出来的形象破坏，再清除实体。
　　刚刚打草惊蛇，梦靥不知道潜伏在哪，得给它抛出一个诱饵。时萌萌躲起来伺机而动，梦靥不一会就化成一张恶心的大脸咄咄出现，被时萌萌用他随身携带的蝴.蝶.刀给割裂，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接下来只要再把附在眼睛里的梦靥实体给破除……
　　时萌萌目光一冷，便把手里的刀往女子的眼中刺去，浓浓的黑水冒着青烟流了出来。时萌萌把刀收起来，周围墙壁上的水珠，地上的污脏水渍似乎都在慢慢蒸干，就要恢复成正常的现实世界，他知道梦靥应该已经被消除，便放下心来，无言伫立着等待。
　　·
　　·
　　却没想到贺意彤居然又再次被魇住了。此前时萌萌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发生，梦靥死而复生，难道是他的刀不管用了？时萌萌心中纠结，但比起这个，还是把它找出来。
　　他并不知道、也不关系背后的故事，时萌萌在意的永远只是梦靥的存活与否，防止它再此害人。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样的能力，他便要负起责任来，做人之所不能。
　　这间客房又变得那天的医院长廊一般，四处冒水，又脏又湿。
　　时萌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只有这间房间都是脏水，也就是说梦靥虽然复辟，力量却没有上一次那么强，只能创造这间小小的房间。
　　或许，应该没他想的那么困难。时萌萌沉吟了一会，突然目如利剑地直视着房间里某个角落。
　　“出来！”
　　他怒喝一声，拿出那把蝴.蝶.刀严防以待，原本沉寂的空气像是被搅动一般，以时萌萌站定的地方为中心，缓缓开始了流动。时萌萌自然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正渐渐形成一个漩涡，而他正处于最危险的风眼处。他试探着挪了一步，回旋的空气也同时移位。
　　这下可糟糕了。时萌萌心中捏了一把汗，机警地提防周围。他有预感，它马上就会出现。
　　下一秒这个预感马上成真，他身后左侧突然袭来一股气流，又急又猛，似要一下子把时萌萌打翻在地。时萌萌只堪堪回身闪过，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那阵异风却又打了个回转，如急弓上弦一般再次狠厉地朝他射来。
　　时萌萌猛地将上身往后一弯，灵活避过那风，厉风袭过，将他衣服吹起，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腹部。他手撑地借力一翻，同时挥刀划空而过，动作帅气凌厉地将这团气流打散。
　　他落地站定，长腿一前一后地笔直站立，几缕发落下来搭在面前，遮得眼神晦暗不明。
　　时萌萌冷冷一笑，对着房间的某个方向道，“哼，还不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手里的刀寒光一闪，反射到他标志的下半张脸上，带着些残酷之美。
　　颓然响起了一丝嘶哑的声音，一张可怖的脸从无到有，缓缓出现在时萌萌面前，却并不如之前的巨大。
　　时萌萌抱臂看它，勾起一边嘴角：“你倒是厉害，居然还没死透。”
　　那张肿胀的脸上满是水痕和绿色脓水，很是狼狈的样子，听闻时萌萌这么一说，桀桀怪笑起来，嘶哑着声音道：
　　“你比我厉害，只是小小一把刀就搞得我元气大伤。只因为我生于金洁江，经过分流到了此处，所以还能再次通过人的怨气汇聚起力量。”
　　它这话解了时萌萌不少疑惑，他挑眉指向地上躺着的女子。
　　“果然她的异常也是被你影响了吧。”
　　那张脸转动着暴突的眼球，肥大丑陋的嘴唇用力弯出一个弧度，似乎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是咯，她现在还以为自己深深爱着我呢！可是我恨她！我恨她！”它轻轻飘过去，停在昏迷不停的人的上空。“我迷惑了她的记忆，让她生出怨气，这样我就能吸取那些怨气滋养自己，等待着恢复力量然后再去找那个贱男人报仇，可是谁知道她居然会跑来找你！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话说到最后，它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得又尖利又嘶哑，仿佛利物在玻璃上恶狠狠地刮擦一般。
　　可是即使再怎么不甘，它也没有反击之力了。时萌萌那把刀，每分每秒都准备着朝它刺来，还没恢复元气的它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对抗。
　　时萌萌耐着性子听那张脸发泄着自己的怨恨，心思却早就飞到另一边。他歪着头，不耐烦地说道：“你扯完了吗？”扯完就赶紧过来乖乖受死。
　　那张脸尖叫着。
　　“不要，不要——我还没有报仇啊啊啊啊啊——”
　　时萌萌却再也懒得等，手中利光破空而至。声音截然而止，脸在刀的作用下慢慢化为一滩臭水。
　　“废话太多。”
　　他伸手把落下那几缕碎发撩回头上，露出那双如黑夜般狭长凤眼，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是该回家了。

　　·
　　·
　　小镇之行，最终花费了跟他们预计的相同天数。然而最后的结果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
　　回去的路上，贺意彤疲倦地跟孔俊光提了分手，孔俊光应了下来。两人一路沉默相对。贺意彤只觉得心里十分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她对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没有任何记忆，再醒来，之前那种对白方晴的强烈感情也消失无踪。
　　只剩下心头一丝淡淡的忧伤。
　　对孔俊光，她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趣。也许之前她是为了白方晴才跟孔俊光在一起，而知道了真相的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你后悔吗？”贺意彤轻声问道。
　　孔俊光脸色一白，恨声道，“我后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呵，贺意彤笑了起来。
　　法律无法惩罚他，道德上的罪恶感却会紧紧跟着他一辈子。
　　“谁知道呢？”她轻叹道，记忆里那张温柔的笑脸，慢慢地被水淹没，发胀。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故事就这么完结啦！下一个继续猎奇~
萌萌这一章帅吗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