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除了磁带还是磁带,没有如今的点读机,自然不可能so easy。 我去新华书店买课本配套磁带的时候碰到了于未然,秋凉的季节里,他只穿了件干净的英伦格子衬衣,蹬着一双小马靴。在碟片区的架子前,站的笔直,一层一层仔细地浏览。 突然那么一瞬,我的脚好像不受控制了,深陷沼泽一般,令我僵在原地。我想上去打招呼,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嘻嘻哈哈,还是冷眉恶言。我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正经意识吓了一跳。 但是事实如此,原来在过于美好的事物面前,静静欣赏便好,不忍也无须戳破。所有的奢望都变成罪恶,望着隔在云端的空花幻梦,刹那可以卑微到尘土里,难怪只能卷帷望月,徒留空叹。 我不再看他,我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某种巨大现实的边际,可是却无法深刻顿悟。就像在象牙塔中呆久了,渐渐也会不食人间烟火。 放轻脚步,我偷偷溜到后面的架子,假装避开这场邂逅。于未然似乎有所感应的抬起头,我的人影已经没过边际,消失无踪,他却一眼看见了晃起的书包拉链上挂着的蜻蜓状的饰品,尾端的小铃铛相互碰撞,发出细小清脆地响声,散落在风里。 拿过磁带,猛然转身的我撞上了一堵肉墙。我揉了揉鼻子,磁带却落到了地上。我赶紧蹲下身去捡,于未然却比我快一步。我起身的时候看到他手中的CD,怯怯地笑道:“买的什么?” 他大方地递给我看,是westlife的专辑《Coast to Coast》,早两年出的一张。当然,扎扎实实混了两年英语课的我,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懂的。 那个时候,一种害怕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我突然恨透了我的无知,也不愿意被察觉这种无知。就像当初,姚文音不愿被人知晓的秘密,不愿意被视为异类。而对于我,我怕那种距离,一种无法跨越的距离,所以我从来不对人轻易迈出那一步。 虽然我从来不买那种奢侈品,但是我也略有所闻,我笑着看着他,“你觉得哪一首最好听?” 于未然若有所思,“我喜欢这张CD的名字,coast to coast。” 那一瞬间,我突然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它的含义。 “至于我最喜欢的嘛,”我有些走神,以至于我错过很多内容,只感觉到突然有人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于未然似乎有些小小的欣喜,“你听,就是现在放的这首。” 卖CD的地方为了营造气氛,吸引顾客,都会轮着放各种曲子。我侧耳听着,那种凄然悲伤的调子里,有个男声在唱: “I would give my life away,if it could only be the same.” 如果于未然来唱,也会唱得如此好听吧,那充满磁性而清丽的嗓音。不知道怎么,那种悲伤似乎也能渲染,那些音符呼啸着穿过我的耳边,我觉得双耳嗡嗡,心中一片阴沉。 “好悲伤的歌曲。”我向后退了一步,垂眸,“我去收银台了。” 于未然站在我背后,不动声色,那种感觉就如同在荆棘里滚过,玫瑰花刺在手,我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我不知道此刻他是什么表情,也许会像看怪物一样看我,也许会觉得我很没礼貌,也许他什么也不会想,转身又继续挑选他的CD,宋阑珊!你什么时候这么患得患失别人的感受了? 直到我的身影被吞没在高大的书架之后,他眼睛闪烁了一下,慢慢说完没来得及的那个词,“Soledad。” 没多久之后,S.H.E就翻唱了这首歌,无论是紫藤花,还是Soledad,都是如此艳烈,如此悲凉。就像我孤独倔强的童年,不安全的内心,特立独行又畏惧害怕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