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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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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椿是放学时才发现塞在桌子里的巧克力的,他盯着那个小盒子愣了一会儿,抽出压在底下的一张圣诞贺卡,看清楚赠送人是谁后,连巧克力带圣诞卡一同揣进兜里,迅速跑出教室。
没让任何人看见这份暧昧的礼物。
好在梁思颖走得不快,满椿追上去时,她和几个女同学说说笑笑刚到校门口,一见满椿,几个女孩子先笑开了:“哎呀,来找咱们思颖呢?”
满椿抿唇没吭声,突然意识到这事儿很难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默然盯着梁思颖。梁思颖娇嗔地挨个儿打完小伙伴,一回头对上满椿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她脸红了。
满椿喜欢落瑛太久了,从小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儿的,一见梁思颖这副样子就明白完犊子了,这桩破事儿不速战速决不行。他一咬牙,低声说:“梁思颖,你……跟我来一下。”
几个女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叫嚷着“快去快去”,一个劲儿推搡梁思颖。
等闲杂人等都散了,满椿顾及梁思颖的面子,没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直接把礼物还回去,将人带到了附近的一个花坛后面。这个点花坛周围没什么人,梁思颖红着脸说:“满椿,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太晚回去家里人会骂。”
满椿原本还在琢磨着怎么挑个委婉点儿的说法,一听这话不浪费时间了,开门见山地掏出礼物递回去。
梁思颖愣住了。
“这个我不能要。”满椿说,“挺贵的吧?唔,你自己留着吃吧。”
梁思颖急了:“我不吃,我……”
满椿有预感她要说什么,皱了皱眉,狠心打断:“还有卡片,你也拿回去吧,我那个……他会不高兴。”
最后一句话是临时编的,说完他不禁在心里自嘲,瑛子才不会在意他是不是和哪个女孩子暧昧不清呢。
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的喜欢罢了——瑛子也许有喜欢过他,但在看清他“骗子”的本质后就没有了。
他也确实不配,能被瑛子喜欢过,已经是借着“女孩子”的假象偷来的了。
梁思颖呆住了,傻乎乎地接回礼物:“……谁不高兴?”
瞎话都说一半了,满椿干脆眼也不眨地把它编圆:“我喜欢的人。”
话音落下,对上女孩儿发白的脸,他目光微微飘了一下,没着没落地转向校门口。下一秒,他浑身僵住了,脸一阵阵地发烫。
他大言不惭说“喜欢的人”,此刻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满椿:“……”
他修炼多年的“镇定自若”唯独在落瑛面前不堪一击,满椿瞬间忘了隔着这么长的距离,落瑛根本不可能听见什么,就算听见了其实也没事儿——他只是本能地心慌意乱。
甚至隐约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当晚回去,两个各怀心事的少年人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落瑛诈尸似的猛坐起来,顶着一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焦躁地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不就是成绩好么?除了这点,那个女生有什么值得小椿喜欢?
满椿王八蛋!
落瑛仰头,强行将那点儿莫名其妙的眼泪忍回去,心想:“我都长这么大了,不能再哭了。”
哭有什么用?能解决问题么?他一个大男生整天委委屈屈的像什么话?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不想要别人强加在身上的也得自己去挣脱。
这才是正事儿。
落瑛对自己“我想要小椿”的潜意识一无所觉,久违地没踩点回到学校,交完作业一翻书,这才惊觉自己消沉堕落了多长时间。
教学进度完全跟不上了。
罗轩宇咬着个小笼包进教室,见落瑛居然回来得比他早,惊讶地“哟”了一声:“今天怎么回事儿啊?转性了?”
落瑛:“滚——包子给我一个,什么馅儿的?没吃饱。”
人就是这样,刻意屏蔽外界时,看着周边忙忙碌碌的人群,自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悠然自得;可一旦跟随大众投身到“世俗事”中,尤其是还跟不上节奏时,往往会焦头烂额地发现大家都那么游刃有余,自己才是那个智障。
落瑛硬着头皮沉下心听了一上午课,中间无知无觉走了好几次神——这是“无心学习”太久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好在他基础扎实,初一的知识也不特别难,凑合着还能学下去。
但这样还不行,猴年马月才能超过梁思颖,回到年级前几。
于是落瑛的同桌遭了殃,罗轩宇中午正要像往常那样呼朋唤友到处去玩儿,还没站起来,就被落瑛一把按住了:“这么冷的天少到外面去——来,给我讲讲这道题。”
罗轩宇:“……”
“怎么着?”落瑛嫌弃地挑眉,“你也没听懂?”
“不是,你有病?”罗轩宇摸了把他的额头,奈何实在没经验,探不出个所以然,“好像挺严重的,要不去医务室……”
“放你的屁,老子好得很。”落瑛不耐烦地扒拉开他的手,“你会不会?不会我问班长去。”
罗轩宇“哈”了一声,立马中了他的激将法:“笑话,还有他会我不会的题?我看看,哪道儿啊?我给你讲到会为止!”
全班都知道罗轩宇和班长不对付——这俩儿一个上课不听下课去玩儿,一个规规矩矩按老师的话办事儿,后者认为前者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前者嘲笑后者古板正经就是老师的跟屁虫。
偏偏他俩每次考试总成绩都差不多,总在有意无意地较劲儿争排名——这才是长期不对付的真正原因。
落瑛自身绝对没他自我否定时认为的那么愚蠢和没用,只要下了“刮骨疗毒”的决心,一次次强压下焦虑和躁动,还是能学进东西的。
有时候实在分心分得受不了,他索性放任自己走神几分钟,再强制性清空脑袋,什么都不想,等差不多了继续投入到学习中。
“学习”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公平,就算天天坚持,也只是让人维持在一个自身的“正常水平”而已,很难有飞速进步;可一旦哪天没坚持住,退步绝对“兵败如山倒”,打击得人体无完肤。
尽管落瑛有在努力,但毕竟散漫太久,短时间回不去巅峰状态。
期末考晃眼到了,这次他总算没再退步——成绩单下来,落瑛班排名第六,年级五十九。
曾盈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反应冷淡至极,转身去关注落樱的练琴情况,俨然已经放弃他了。落瑛默默收好卷子,隐约听见妈妈对妹妹说:“你要好好努力,不能像落瑛子那样……”
落瑛狠狠一咬嘴唇,尝到了点血腥味儿。他没再哭,也不许自己委屈,换了双鞋子悄悄出门。
曾盈早就不管他出不出去玩儿了,落瑛将手插进大衣兜里,让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得脸颊冰冷,再一次想:“我图什么?”
少年眉眼乌黑,肤色苍白,面部轮廓渐深,清雅的俊秀沾染了依稀的苦,慢慢酿出些许忧郁。
满椿站在粗壮的树干后,只觉得他的瑛子又高了,可也更清瘦了,走路时微微低着头,睫毛低垂,色泽浅淡的嘴唇紧抿着,一眼就能看出并不开心。
瑛子不该是这样的,满椿揪心得要命,以前瑛子总是笑容明朗,没心没肺地牵着他到处去玩儿,对一切都满不在乎。
什么时候这么心事重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