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惟有杜康 ...
-
《为王》杀青庆功宴。
方止一手托着盛有红酒的高脚杯缓慢走动，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嘈杂的环境使他心烦意乱，来来往往的人和他打招呼也没什么心思理会，这和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十分不符。
“大家静一下，我先说两句，《为王》的拍摄这么顺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方止的加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导演调动着气氛。
“不敢当导演，我先干为敬。”方止喝光杯子里的酒，有些局促地说：“导演，我请了一个朋友来，可是他现在还没到，我想去瞧瞧……”
“朋友？是那天片场那个小助手？”导演笑问。
“导演，你知道他？”方止现在眼里心里都是墨宸，任何一个有关墨宸的话题都能让他方寸大乱。
“他啊，据说和月关交好。那天还替月关工作来着。”导演倒是好奇，那个一个不起眼的小子倒地是哪里入了面前这位才子的眼。
“刘月关？？？”方止吃惊，墨宸为人冷漠，怎么和这么一个普通到极致的人交好。
“对啊，就是干摄影那个小刘，这个人也不是怎么搞得，明明都考上了哈佛，前途一片光明，却非要做什么摄影，说什么摄影是毕生梦想，去他的吧，这年头你不成才怎么赚钱，不赚钱怎么养梦吧啦吧啦……”
导演喋喋不休地从社会现状谈到人生哲理，方止嘴上附和几句，心里却在一直想着刘月关的不寻常之处，他有什么资格能和一向孤高的墨宸结交，晃眼间便瞟到了那个名叫刘月关的摄影人员。
和导演叨叨了片刻，方止拿着一杯酒向刘月关走去。
“冒昧了，来一杯？”方止面带春风般的笑意，毫无破绽。
“方公子。”刘月关笑着和方止碰了碰杯。
对饮后两人又继续对视，默默不语，霎时间暗波汹涌，两人像是博弈般交换着眼神。
“真是好玩，像你们这些大人物都爱和我们这些小人物玩这套么？”片刻后刘月关吊儿郎当地说。
“你‘们’？”方止知道眼前这个人很聪明，他的话也是在暗示着什么。
“是啊，杀青那天替我工作的那个人，不也是大人物吗，跑到我这里威胁我杀青的时候别去片场，把助手的位子留给他。”刘月关目里带着嘲讽，“你们这些人就是爱瞎折腾，可怜我这个小人物连小透明也做不成了，改当炮灰了。”
“若是不想被炮灰，就要劳守自己的本分。”方止语气依然那么温和，只是言语间已经沾染了杀气。
“呵呵，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一五斗平民，懂你们那劳子阴谋诡计么，也请方少爷高抬贵手，不要同我计较，我这人除了脑子好使点，还真没什么后台，要是得罪了方少爷，估计会死得很惨，所以我……能不能远离你们的世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刘月关嬉笑间带着真诚，让人分不清真假。
方止知道面前这人半分真话也无，也的确有些本事能博墨宸一交。也许有一句话是真的，他与自己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他身躯软弱易折，明显不能压缩，只能存在于三维的空间，这样的身体结构一定是地球人。
一个地球人，言语间充满了迷惑性，还得以与墨宸结交，也算是人间妖孽。
方止不语，只是盯着刘月关看。
他眼光里的警告太过明显，刘月关只得无奈耸肩， “唉，看起来这么温和的人竟然是这么多疑的性子，你这人真是堪比曹孟德，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话不是曹操说的，曹操说的那句，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我与曹操可不同。”方止这么一解释，倒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众人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得得，你不做曹操，有人做。”刘月关眼里流露着讥诮的成分，斜睨方止。
方止也不顾他的嘲讽，眼睛死盯着门口。
人走进来，正是墨宸，还是那一身旧式牛仔，手里提着一坛子酒，头发有些柔软，整个人看起来很亲和，言笑间带着一丝潇洒疏放，现代的打扮，却像个古代的诗人。
“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说到惟有杜康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桌前，打开酒坛倒了一杯酒。
众人都傻了眼，没见过这么随便的人。
墨宸举起酒杯，对着方止：“第一杯我敬方大少前途不可限量。”
也不等回应，径直喝下，又倒了一杯：“第二杯我敬方少大爱无疆。”
喝罢又倒了一杯，对着方止一笑：”这第三杯我祝阿止永不饮杜康。“
第三句的阿止唤得温柔缱绻，春意绵绵，方止听后一阵心悸。
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人已经离开了，也不曾和旁人打过招呼。
等众人回过神来，方止已经追了出去。
剩下刘月关叹了句：“杜康无罪啊。”顺手拿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杯。
墨宸并没有离开，在门口立着，头上是一轮明月，月光照在墨宸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连带整个人都平易近人了许多。
“宸儿。”方止还是有些紧张，那天的表白没有得到回复，今天又说了三句敬辞，纵使他聪明绝顶，也猜不出墨宸的意思。
“宸儿，你不是说不醉不归吗？”方止决定采用迂回战术。
“阿止，今天人多了点，喝不尽兴，阿止不会怪我食言吧？”墨宸声音多变，这一次用了他的本声，低沉富有磁性，却又是那么宛转悠扬，让人听了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宸儿，你从未唤过我阿止。”方止大概也被这声音迷惑了，没听出重点。
“哦？是吗，约莫是我心里唤了太多次阿止，今日竟不知觉唤出声了。”墨宸的语气太温柔，言语间又充斥着暧昧。
方止再也无法忍受，这个人一千年都对他若即若离，他不止一次地盼望能与对方亲近一番，哪怕是为了权力利用他。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这个人在最难熬的时候没有求助过任何人，那些疼痛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淡然地熬过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从没有过一次抽搐，为了权力忍受着那些痛苦，反过来又表现得那么淡然如水。
他是真的心疼这个人，虽然这个人太强大，不需要别人心疼。
“宸儿，你对我可有意？”说完方止觉得自己有些蠢。真要对自己有意，也不会一千年都对自己这么冷淡。
墨宸没有回答，盯着方止看了几秒。
忽然一把将方止拉入怀中。方止只觉得两颗心贴在一起，温热温热，有些想哭。被感动的。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人意。
过了一会儿，墨宸放开方止，静静地注视着他，忽然就笑出了声。
这笑声很莫名其妙，是那种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开怀的笑。
方止甚至听不出这笑是因为开心还是嘲弄，只在心里期盼着墨宸说两句好话。
“方舟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方大少，方世子。”墨宸绕着方止慢悠悠地转圈，“家世显赫，天之骄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亲宠爱你，随侍体贴你，人人都迷恋你，天境最高不可攀的贵公子啊，从没尝过伤心的滋味吧。”
墨宸在方止面前站定，方止只觉浑身冰冷，任他在别人面前怎么运筹帷幄，从容不迫，在这个人面前都似乎无所遁形。
“那就让你尝尝吧，爱而不得的滋味能让你体会到人生中的第一次伤心吗。”墨宸凑近方止的耳畔，轻声呢喃：“你还不知道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吧，竟然天真到以为深爱着我就可以得到回应，真是太可爱了，呵呵。”
墨宸说完就离开了。
余下嘲笑的回声飘荡在夜空中，银灰色的月光越发黯淡，诉说着方止凄落的心事。
宸儿，你错了，我第一次伤心的时候是看到你在十字架上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
第二次伤心的时候是看到你和身边的随侍调情。
第三次伤心的时候是看到你陷入梦魇时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宸儿，你永远也不知道你会在无形中让我伤心多少次，而这一切不过是仗着我爱你。
“隐一。”
“公子。”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地。
“去查我父亲，一千年前都做过什么。”
“是。”
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拥有你，即使是深仇大恨也不行。
方止在心底对自己说。他并不觉得该放弃，天之骄子做久了，内心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也会越来越强，谁能想象得到这副温润如玉的皮相下住着一个偏执狂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惟有杜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