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嫁给你》鹿尾

11、Chapter 11

　　温知行霍地站起身，面色紧张道，“阿曦，你这次一定要想清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陈曦朝温知行点点头，随后对着电话，清清楚楚地说，“我不同意。”

　　电话那头，宋楠连续追问了几句为什么。陈曦听得出来，他在尽量隐忍怒气。

　　过了二三十秒钟，听筒里传来一声巨响，电话挂断了。

　　陈曦无奈地耸耸肩，“他把手机摔了。”

　　“我以为，”温知行目瞪口呆了半天，轻声道，“你会很高兴地答应他。”

　　如果是在几分钟前，陈曦也以为自己在期待这一天，直到刚刚，她突然想明白了，“宋楠和夏若安之间是个误会，不代表他跟别人没发生什么。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曾经说过的话？”

　　陈曦说过，宋楠不爱她。

　　以前仅仅是怀疑，现在基本确定了。因为……

　　“他早有喜欢的人，一直没有放弃找她。”陈曦低下头，自嘲地笑着说，“离婚后的五年里，他对我不闻不问，一看到灿灿，就纠缠不休。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一个为他生过孩子的女人罢了。”

　　温知行很想趁机说宋楠几句坏话，好让陈曦对宋楠彻底死心，可是，他终究不忍心她难过。

　　他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过去，那些是不可能改变的。你想想看，如果他心里还有那个人，怎么会跟你结婚呢？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定是远超过那个人的。”

　　这话不说倒也罢了，他一说，反倒勾起了陈曦的伤心事。

　　陈曦叹一口气，“华辰是我和他的心血，如果他对我有半点情意，就不会在离婚的时候，要我放弃公司的股份。”

　　感情要走到怎样的绝路，他才会做出这样无情的事。

　　温知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主动岔开话题，陪陈曦闲聊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告诉陈曦，如果她现在还执意离开最美时光的话，他不会阻拦，也会尽快招聘美工代替她的职位，要是她不放心，可以在发布招聘信息的时候留她的联系方式，亲自挑选求职者。

　　陈曦的视线重回电脑的屏幕上来，做完昨天剩余的工作，打包传给华辰负责的冲印部门。

　　刚做好这些事，宋楠就心急火燎地闯进店里。

　　有同事站在门口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直接来到陈曦面前。

　　他大喘着粗气，胸口猛烈地起伏着。这些不重要，他现在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他两手撑在电脑桌上，身子微微前倾，开门见山地问，“阿曦，我和若安真的没什么。对她好，完全是因为若静。临终前，若静把若安托付给我，要我帮她照顾妹妹。我和若安的关系就这样，仅此而已。”

　　陈曦抬头，对上宋楠的眸子，“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她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往日的怨恨和怒火，现在只有平静，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看开了。

　　有恨就还有情，宋楠不怕她恨，就怕她连恨都没了。

　　宋楠抓住她的手，难过地问，“阿曦，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陈曦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整理着桌面上的杂物。

　　她现在没有期待，也就懒得多说话。为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之间不可能了。在一条河里掉下去一次，就该长记性了，不要在同一条河里淹死。

　　在店里，她避不开宋楠，不如出去散散步。外面天高地阔，想要甩开一个人，随便走到哪里，都会很容易。

　　陈曦站起身，从宋楠身边走过，来到前台，跟同事要了一摞宣传单，跟温知行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了。

　　宋楠向外看了一眼，天边聚集了一大片乌云，慢慢往这边涌过来。他从门后的架子上取下一把雨伞，跟在陈曦后面。

　　温知行想了想，也拿着伞出去了。

　　陈曦沿着马路向前走，穿过几条街，走到一家超市门口，选了一处人流量最高的地方停下，见到有行人经过，就拿起一张宣传单递过去，面带微笑地介绍，“最美时光婚纱摄影，正在做活动，如果您和您的朋友有需要，欢迎来我们店里。”

　　行人接到手里，看也不看，直接丢在地上，鞋子踩了上去。

　　第二位行人走过来了，陈曦继续往上递，“您好，最美时光正在做活动，入店即有精美礼品相送。”

　　那位行人好像没有听到，继续跟朋友聊天，从陈曦面前匆匆而过。

　　陈曦不住地鼓励自己，不要泄气，总会有人愿意停下脚步，听她介绍几句的。

　　一张张宣传单发出去，经行人随手一扬，红红绿绿的纸张飘得到处都是。

　　起风了，树叶纷飞，乌云渐渐遮住阳光，天色变得昏暗。从超市里出来的行人裹紧衣领，加快脚步，低头赶路，对于出现在面前的宣传单，更是吝啬到不肯看上一眼。

　　“您好，最美时光的优惠活动……”

　　陈曦刚说到一半，对方就推开她，反感道，“我急着回家，没空跟你浪费时间。”

　　风渐大，地上的纸张漫天飞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一个有意向来最美时光的人都没有，陈曦十分沮丧。毕竟她没有做过服务行业，对消费者的心理不够了解，无法在几句话里抓住对方最感兴趣的地方。

　　这时，一个人来到她面前，接过了手中的宣传单。

　　“回去吧，要下雨了。”

　　是宋楠。

　　陈曦听到他的声音，头也不抬，直接夺回单子，去了超市另外一个大门。

　　那里处于十字路口，风沿着街道灌过来，直扑到身上，吹得行人的衣衫扬起，青丝翻飞。

　　宋楠跟在她后面，握住她的手腕，“阿曦，大家都在赶路，你发不出去的。”

　　陈曦早就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得很清楚了，他还是跟上来，究竟想要怎样啊。她从没期待能全部发出去，只希望找个理由躲开他，离他越远越好。

　　她用力甩开，向距离她最近的年轻女孩走去。

　　女孩感觉到有人在身后，回头一看，惊喜道，“咦，怎么是你！”

　　陈曦仔细一看，记起她就是前段时间在店里拍了写真，又准备冲洗一批五寸照的顾客。工作时，对着她的照片看过好长时间，不可能记错，尤其是她身上的消毒水味儿，更是印象深刻。

　　几句寒暄后，女孩明白陈曦在这里做什么，爽快地留下联系方式，顺便拿走几张宣传单，答应回去以后跟医院里的同事们宣传一下，争取拉几单生意过来。

　　送走女孩，雨点开始吧嗒吧嗒地落，片刻间大雨倾盆。

　　宋楠打开随身带来的雨伞，撑在陈曦头顶。

　　雨水沿着伞脊滚到地上，渐渐蓄起一洼水，雨水滴落，溅起一圈水纹。

　　当初绝情绝义，现在又要施小恩小惠，这算什么？

　　陈曦冷冷地看他一眼，义无反顾地走进雨里。

　　她一再冷淡的反应，终于磨光了宋楠的耐性。他大步走过来，右手放在她肩上，扳正她的身子，目光径直盯着她的眼睛，“阿曦，你生气也好，怨恨也罢，总该告诉我，我错在哪里？”

　　错在他不爱她？感情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没有谁对谁错。

　　陈曦拂开他，垂眸道，“别跟着我。”

　　宋楠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阿曦，只要你能出气，要打要骂全由你。等气消了，咱们就和好，行不行？”

　　相识后的几千个日夜，从来是陈曦迁就他，像现在这样，他主动拉下脸来，请她原谅，还是头一回。

　　他早已习惯居高临下，俯瞰众人，又怎么会懂得众人心里的悲与喜呢。

　　狂风大作，骤雨倾盆，雨点连成一串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伞布上，化作珍珠四溅，零落了一地湿意。

　　陈曦慢慢翘起唇，弯出一个淡泊的弧度，“我没有生气，你不值得我浪费感情。”

　　宋楠的眼神变得凌厉许多，注视陈曦的神色凝重起来。他重重地呼气，鼻翼微微煽动，“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给你办到。”

　　他以为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把身外之物看得比天重？陈曦现在想要平静的生活，他给得了吗？

　　陈曦侧过头，双手抱在胸前，身子向前弓起，迎着雨走向远处。

　　宋楠在那里定住片刻，突然发足追上陈曦，把雨伞塞进她的手里，接过她手中的宣传单，发疯一般咆哮道，“不就是发这东西吗，剩下的，我替你发。你现在就给我躲进超市里避雨，不停不准出来！”

　　他双目泛红，眉头皱紧，费力地捻开一张宣传单，冲进雨帘中。

　　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被推开，她承受过的所有，从今天起，他陪她一起受。

　　大雨灌进眼睛耳朵鼻子里，他看不清听不见嗅不到，只是机械地重复同一件事，做些看似徒劳的无用功。

　　他向来打理妥帖的短发湿透了，结成几缕贴在额前，干净整洁的白色西装皱皱巴巴，上面沾满泥土，整个人狼狈不堪，完全看不到华辰老板的半点影子。

　　曾经高高在上、受人敬仰，此时为她放下身份尊严、跌落尘埃，不管结果如何，做这样的选择，他都觉得值。

　　陈曦的心是肉做的，做不到像他当年一样无情，在看到他近乎自虐似的淋雨后，终究是忍不住迈出了第一步。

　　伞遮在他的头顶，她与他相距咫尺。

　　“咱们回去吧，店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做。”陈曦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