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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章 茯苓夹饼 ...

  •   百草回到队伍中,晓萤殷勤地想要迎上去,若白已经站了起来,拿着百草的水和毛巾,百草也直奔若白而去,从他手里接过水。
      仰头喝了一大口,百草错觉入喉的水马上就会被她的体温蒸发,变成气体散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保持这么快的节奏比赛,剧烈运动让她体力大为消耗,面色潮红,胸口剧烈起伏,大脑都还沉浸在方才紧张的比赛中,那速度快得几乎已经摒弃了思考,唯有催使身体再快再快,一个疏忽就会脱出节奏,然后一败涂地。
      见百草反应迟钝的模样,若白用毛巾快速细致地给她擦掉脸颊和脖颈上的汗,然后把她按到地上坐下,半跪在她身侧给她按摩。晓萤连忙凑过来给百草扇风。
      发酸紧绷的肌肉被揉开,百草才的思维才渐渐回拢,方才快得容不下思考的比赛让她感觉每一寸筋骨、每一个细胞都被拉开,力量源源不绝地从身体深处涌出来。
      从梦境回来之后,百草超前的意识已凌驾于身体之上,她明明知道最有效的比赛方式是用身体去感受,可是身体层次比起意识差了太多,她只能用意识去强行调动身体,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感觉身体快过思维。
      随着若白的手指用力在她身上揉捏,百草感到僵硬的肌肉慢慢柔软下来,崭新的力量一丝丝诞生,仿佛从沉睡中醒来。
      近乎无意识地,百草呆呆地看着若白低垂的眉眼,若白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按摩完双腿,若白拉过百草的手,给她按摩胳膊,一边淡淡问她的打算:“下一局怎么打。”
      百草的声音有些哑:“……继续。”继续激发她自己。
      方才那一局比赛,看起来两人不相上下,但百草知道,她已经竭尽全力了,恩秀前辈还没有。
      她明白了若白师兄是对的,她的确没到留力的时候,因为若白师兄知道,她根本还没有完全放开。
      为了让她的身体素质尽快进步,她现在都是日常生活和训练的时候戴负重,练习赛和正式赛的时候不戴,中间完全不留适应时间,让新生的力量在比赛中被快速融进身体。
      因此百草已经很习惯在戴和不戴负重的情况下切换,平时和她打练习赛的都是若白师兄,从若白师兄对她完全是指导赛,慢慢和若白师兄势均力敌。
      可是面对恩秀前辈,十分的努力还不够,她必须突破自己的极限,她要把力量激发再激发。
      之前百草始终在畏惧这点,婷宜重伤给她的阴影太过深刻。
      或许这就是她的天赋,她在腿快要断了的情况下仍旧能踢出那样的力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多少力量可挖。
      现在她必须尽量去试一试。
      “不止如此,”若白肃容看着她,沉声说,“忘掉所有你会的东西,把一切交给你的身体。”
      百草点点头,把话记载心里,慢慢思索。
      若白低头继续按摩。

      第二局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百草就大喝一声冲了上去,她的攻击得更加猛烈,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这不再是上一局那样快速、却始终显得有些风淡云轻的对打,恩秀的攻击少了,转为防守反击,而百草的攻击更多、更有力,她们的交手变得清晰,也变得更加令人窒息,百草那惊人的气势,好像把生命力都从身体里榨压出来。
      第一局那样紧张又默契的节奏被打破了,恩秀没有躲避,始终用双臂格挡,空中凌厉的腿影攻到她面前,如被清风吹过般散开。
      晓萤看得大急:“明明是百草攻势凶猛,为什么看起来她处在下风?”
      梅玲不确定地说:“恩秀的经验更丰富?”她抵挡化解的动作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申波凝重地说:“这样下去百草的体力很吃亏。”
      晓萤焦急得一下子抓住若白的手臂:“百草为什么要换打法?第一局那样不是很精彩很厉害吗?”
      若白淡淡地看一眼晓萤的手。
      慑于若白平日的威严,晓萤赶紧放开手,又向四周投去疑问求助的目光。
      初原的目光停留在高台上,若有所思地解释:“第一局的打法是恩秀的节奏,一直跟着恩秀走,百草迟早会掉队,然后就会输了。”
      晓萤听得一头雾水。
      林凤思忖着说:“百草是在找她自己的节奏吗?”
      她们说话间,赛台上的局面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点变化。

      百草没有在想恩秀,在想她自己。
      她不太适应这样完全放开自己,她的力量与她的意识毫无保留地融合,以至于有时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一腿踢完了才反应过来。
      身体和思维脱节了,这次是身体比较快。
      会有这样的反应,就说明,她放开的还不够。
      百草遵循若白的教导,忘记她会的那些东西,清空思绪,反过来由身体主宰自己。
      于是,时间好像变慢了。
      百草处于一种,又空茫、又清醒的状态中,她不再去感知外界,而是深深沉入自己的体内,身体感受到的所有东西,都不再交到大脑中经受判断,身体依据外界的变动自发地行动,她好像变成旁观者。
      在百草已经不再关注的外界,恩秀开始闪避百草的攻击,若白冷肃的面容柔和了一些。
      ……但是这个世界中,少了点什么。
      百草突然从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觉得脑子有点乱。
      恩秀抓住这个空隙,一脚踢中百草的胸口,反击得分。
      百草后退两步,彻底清醒过来,突然明白少了什么:若白师兄,他的呼吸、他的目光、他的存在。
      第二局结束了。
      百草落后一分。

      走下赛台,百草有些恍惚,摘下护具,喃喃地说:“若白师兄……”
      若白给她擦汗,淡淡地说:“打得很好。”尽管百草落后一分,但是她已经开始渐渐把局面抓到自己手里。
      听到若白的肯定,百草脸上浮现笑容,有些兴奋地仰脸看着若白,连疲惫都忘记。
      晓萤不明白百草落后了为什么还是打得好,亦枫抓住她,不让她插话。其他人都觉得,对手是少女宗师李恩秀,两局才落后一分,不必对百草太苛求。
      若白知道百草还能更好。
      “你已经放得足够,”若白一边给百草按摩一边说,“可以收了。”
      终于等到这句话,百草问:“我要怎么做?”
      若白抬头看着百草的眼睛:“你已经学会的东西,不会真正忘记。”
      按摩完毕,若白重新帮她带上护具:“还有,相信自己。”

      第三局。
      裁判下令的那一刻,百草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如此不同。
      盛夏的山谷似乎变成寂静的道场,满营学员都已经从她视野中淡去,只有她和若白师兄两个人,她不是在比赛,而是在若白师兄的督促下训练,对手淡成了一个影子。
      百草的出腿变得如此随心所欲,恩秀仍旧是防守反击,但比赛不再维持一种速度和节奏,变化多端的交手让学员们看得眼花缭乱。
      在第三局的最后几秒,百草撕开恩秀的防守,踢中恩秀的胸口得分。
      裁判的声音传来,三局结束,比分是一比一。

      百草从思维深处睁开眼睛,蒸腾的汗水让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过量的体力消耗让她几乎摇摇欲坠。
      她知道如果在真正的赛场上,结果不会是平局,恩秀前辈已经能收放自如,而她在第三局才开始逐渐摸索到如何收。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触摸到更高层次的自己,第一次比赛如此甘畅淋漓,百草真心尊敬和感激地鞠躬行礼。
      恩秀也鞠躬还礼,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宁秀挺拔,经过一场激烈的比赛,她更加光芒四射,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要进行加赛吗?”恩秀笑着对裁判提议,“这不是决赛,就不用加赛了,直接优势胜吧。”
      裁判愣了愣。
      在除了决赛以外的其他比赛若以平局结束,则分数高的一方获胜。若双方仍旧平分秋色,则由裁判根据比赛中双方表现的主动性来决定在三回合各三分钟的比赛中哪一方占优。若为争夺金牌的决赛,则双方进行第四回合即突然死亡回合的较量,率先得分者获胜,若无人得分,则裁判判定通过判断谁在该回合中占优而决定最后的胜方。
      从场面上看,百草的打法很主动,后两局大部分时间都在压迫恩秀,最后撕开她的防线得分,恩秀则是防守反击。
      一轮投票之后,最终裁判宣布,百草获胜。

      等待裁判投票的时候,山谷里满是交头接耳的讨论声,等到结果真正被揭晓,突然寂静了。
      百草凝视着恩秀,心里涌起陌生的感觉。
      从七岁开始,那日日夜夜的苦练,师父对她的期待,一定要成为了不起的跆拳道选手,站在最光芒万丈的巅峰;在她徘徊迷茫在放弃边缘,师兄给她的目标,代替他拿到所有他拿不到的冠军。胜利对百草而言只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是一种成就。
      她胜了婷宜,整个训练基地都变得安静。
      她胜了恩秀前辈,整个山谷都为她安静了。
      第一次,百草从心里生出渴望,她想要去世锦赛,想要去奥运会。
      想要整个世界为她寂静。
      当这种时候,周围静默无声的时候,那个呼吸就离她更近了。
      若白师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那么清晰。
      耳边的世界重新变得喧嚣,百草望向台下,岸阳的队员都已经站起来,在为她热烈欢呼,晓萤高兴得蹦来蹦去,若白静然立在场边,目光与她轻轻碰在一起。
      站在塞台中央,百草朝若白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亮得令人动容。
      若白宁静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着微微的光芒。
      台上台下的距离变得那么讨厌,百草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跳下高台,飞奔着冲到若白面前,激动得紧紧将若白拥抱住,兴奋地喊:“若白师兄,我做到了!你看——我做到了!”
      她向沈教练证明了她有打败恩秀前辈的能力!她可以获得参加世锦赛的推荐,不用若白师兄为她去恳求沈教练!
      从她的手臂间挣脱出来,若白低应一声:“嗯。”
      百草紧紧望着若白,泪水忽然涌出她的眼眶,她又是想笑又是想哭,一股酸涩和潮热冲向她的鼻梁,胸口仿佛被涨满。
      若白拿起自己的干净毛巾,沉默的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和汗水,看着她的激动和喜悦,他的唇角静静一弯。

      亦枫懒洋洋地拍一下百草的肩膀:“好了,若白还要去热身。”
      百草一惊,退开两步。
      若白把毛巾递给她,走到一边去做热身运动,亦枫对百草笑着说:“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啊!”
      百草说:“谢谢亦枫师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若白。
      然后她突然被一撞,晓萤蹦了半天也没降下心头的激动,终于等到百草和若白说完,扑过来抱住百草,声音哽咽:“你胜了哎!百草,你胜了哎!”
      队员们挨个过来拥抱她,又笑又喊,欢呼簇拥着她,百草脸红红的,一边对大家道谢,一边挣扎地望出去,看着若白的身影。
      等大家终于平静下来,下一场比赛也开始了。
      赛台周围很多营员们都还沉浸在方才两个女孩子的一站中,根本就没抬头去看要上场的两个男选手。
      若白向赛台走去,走了几步,百草突然大喊:“若白师兄,加油!”
      她的声音特别响亮,回荡在山谷里,满山谷的目光都被她的音量吸引过来。
      若白停下来,回头看她。
      金敏珠在赛台另一边不甘示弱地大喊:“胜浩师兄!加油!”然后挑衅地看向百草,见百草对她视而不见,不由愤怒地涨红脸。
      百草握紧双拳,看着若白,目光中有坚定的信赖,和无言的担忧。
      若白沉静地对她点点头,继续走向赛台。

      比赛开始,赛场上风云变幻,百草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若白的身影,手指掐进掌心。
      一句清脆的韩语从旁边飘过来:“他可以赢胜浩。”
      百草扭头看去,是恩秀,她又来到岸阳队这边,金敏珠在昌海道馆的队伍中不甘地一会儿看台上,一会儿看台下,狠狠瞪着百草。
      恩秀看着赛台上,正色说:“他比胜浩要强一些,”然后她看向百草,笑得眉眼弯弯,“所以不用太担心你的若白师兄啦。”
      百草窘红了脸,说:“不是的……”
      她不担心若白师兄会输,只是担心这场比赛会给若白师兄的身体雪上加霜多少负担。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恩秀的笑容仍旧带着兴奋的欢快,百草这才注意到,她也因为剧烈运动而脸颊红扑扑,眼睛特别亮,脖颈还有一些没擦净的汗渍,而不是百草以为的那样风淡云轻。
      恩秀歪头看着百草笑:“希望以后我们在正式赛场上交手!”
      百草知道自己用尽全力,恩秀却保留了实力,她在比赛中进一步突破自己,恩秀察觉这点后,就给了她突破的空间,甚至是引导。
      可能恩秀已经不在乎一场比赛的输赢,但是这场比赛对百草很重要。
      百草用力点头。

      若白和闵胜浩的比赛打得中规中矩,虽然质量很高,但看气势的确不如百草和恩秀的比赛精彩。若白始终稳扎稳打,从开局就略占一线上风,一直保持到结束。
      无论百草遇到什么困难,训练上的困难、比赛上的困难,若白总能给她解答,正因为若白是这条路上的先行者,他天生的身体素质和潜力都不如百草,所以他用智慧和眼界增加自己的攻击效率,比如百草苦练的观察起势,在若白不动声色的遥控下,她没有走过歧路也没有绕过弯子,因为若白已经独自一人、磕磕绊绊,把所有的路都踏过一遍。
      闵胜浩是上一届世青赛的冠军,若白从来没有参加过国际比赛,然而这场比赛的结果,就是对他努力的报偿。
      若白二比零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章 茯苓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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