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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暗自筹谋 ...

  •   自从出现月夜飞天,军营里的戒备就严密多了。听着佛朗机人私下小声议论那夜所见的灵异之事,杨三先是好笑,后又心疼起来。先生强行提气,耗损不轻,这些天来屡屡气息恹恹、虚汗津津,却越发地往外跑,常常彻夜不回。今儿起床,又没看到人。他有些叹息,先生为人温和随意,有事起来却又较真之极。

      边走边想,没多久就到了工场。闷热的环境与外面的日头不遑多让。杨三擦了把汗,去找管事的汉人戴明。戴明是这里最好的铁匠,四十余年的铸造经验,使得佛朗机人对他青睐有加。此刻戴明正挥锤狠干,铁石相击,火星四溅。杨三在旁看着,这戴明真是老当益壮,这等身手,哪有年近花甲的模样。

      戴明忙了一轮,方与杨三找了个地方坐下。杨三带话完毕,笑着说道:“别人到了你这年纪,多半腿脚不灵活,眼睛不好使。你却是越发的健壮。”想起一事,又说道:“上两月你的小徒儿还跟我抱怨,说师傅的活压了不少给他。这样看来,你是存心锻炼起晚辈来了。”

      戴明连连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你千万别张扬。让洋夷知道我不中用,得靠小辈们的话,只怕就留我不住了。”

      杨三奇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明明状态正好的。”

      戴明叹气,说道:“一个人年纪大了,毛病自然就多。我也不例外。几个月前,我就发现自己有走路不稳、手足麻痹的症状。不得已的,只好把活分下去。”

      “可看起来你没哪里不妥啊。”

      “有天晚上,我自工场出来,毛病又犯了,一个没稳住就往地面扑。我以为准跌个狗吃屎,没想到有人给接住了。”戴明举手示意,“就是这个位置,指甲上一点的地方,放了点血,没多久我就缓过来了。”看见杨三一脸惊疑,戴明又说道:“我也不知道军营里为何会有外人,看他的衣着跟我们没大不同,但是那举止那神态那眼睛,我敢说他不是这里的人。他说我上了年纪这病掉不得轻心,让我备了长针,隔晚就来给我针灸。最近还给我带了个好药,这边都找不到的。你看我现在精神,完全是因为有人给照看着。”

      杨三心念电转,听起来这人定是先生无疑。他竟然担了此事,自己却毫不知情。又听得戴明低声说道:“这事不能声张,连徒儿们我都没告诉。你也别张扬,我一家几口的还靠我在这坐镇过日子。听说之前船上有闹事的,你可知道内情?”

      原来是想打听,难怪会对自己吐露心事。杨□□问:“如果闹事的是给你治病的,你又怎样?”

      “我相信那样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闹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没话说。”戴明正色说道。

      倒也不枉先生为你操劳,杨三微微一笑,略去了自己那段,大致描述了那夜的异常,又道:“洋人都说灵异,议论纷纷的。”

      戴明听后无限神往,叹息道:“恩人定是个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两手握了握,又说道:“洋夷既然留上了心,我要提醒恩人,万事小心,尽量少露面。”

      “你尽管去说,只怕他不肯听。”杨三有些负气。

      戴明大为惊讶,“莫非你也认识他?”

      一肚子的话终于遇到个可以倾吐的对象,杨三忍不住发些牢骚,把花满楼留在这里筹谋里应外合的事说了。戴明又惊又喜又担忧,惊的是杨三居然是个知情人;喜的是恩人竟然就在身边;忧的是此事关联重大个人力量只怕难以回天。想到花满楼每次针灸完毕只是嘱咐日常注意之事,从来不曾提及其他,戴明不免疑惑,问道:“为什么一直不见恩人说起?”

      “怕是先生担心连累了你们。”杨三摇摇头,叹了口气。想起遇到花满楼后,他一直自行打点,同时传授知识,尽量减轻自己的负担。难以理解一个双目失明三病两痛的人哪里来的韧性,一个遭逢巨变寄人篱下的人又怎么能淡定。先生似是以身作则,教导自己别再自我放逐凡事从容正视;又似是本色而为,他原就是这样坚强温和的人。

      戴明却是不满了,“什么话?你回去说,不,等见着了,我自己来说。有头发谁要做癞痢?没办法才在洋夷底下做事的。”

      杨三微笑说道:“好啊,等你见着了,自己跟先生说去。省得我一天唠叨他。”

      戴明呵呵笑道:“论年纪,我是长辈。等我也来说一说。”

      忙完杂务,杨三小心地端着食物回房。推开房门,看见花满楼竟然以手托额闭目敛眉。杨三一惊,反手关门快步上前。

      “三儿,今日有些早啊。”花满楼笑着说道,直起身,点亮灯。灯光映照下的面容有些异色,眉梢唇角依旧笑意浅浅,纹理里却似是杂了些憔悴。

      杨三应了声,放下托盘,端出一样,报一个名,虽是三两小碟,也毫不马虎,逐样摆好。他已做得相当习惯。“先生,先喝这个。淮山薏米炖水鱼。”杨三把一个小盅推到花满楼面前,故意不看对方一脸疑惑,自顾说道:“去湿滋阴调补,最适合现在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杨三又说道:“广府人喜欢烧汤,先生家里可能不爱弄。入乡随俗,多少也尝一尝。”

      花满楼嘴角弯弯,也不动筷。

      杨三有些挫败,负气地说道:“先生给人家治病不也没透露半句吗?人家给先生送汤为什么又要我多嘴呢?”

      “多大的人了,这么孩子气。”花满楼失笑,竟是在计较这个。低头尝了一口,清鲜回味,口感火候都是恰到好处,可以想见做的人细洗慢炖的用心。如果没有战事和纷争,倭寇和海盗,打铁也好,捕鱼也好,纵然平凡简单也是安稳和美。如今简单平凡已成空想,和美安稳更是奢望,战火焚毁了人们对生活的热情和向往,连烧汤这等寻常习俗也进行得小心躲藏。

      杨三把戴明的意思转述了,花满楼听后有些沉吟。近来四处摸查,蜈蚣船构造坚固,在武器相同的情况下要比明军的经打,而明军熟悉武器也需要时间。单靠朱停想是不够,能得到当地人的援助,明军的胜算自是多了几分。左思右想,主意已定。“三儿,我有话对你说。”

      杨三仔细听好,心里却有些疑惑。那些无法言传的意思,先生为何笃信明军就能够心领神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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