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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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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宇智波佐助在山脚下救了一个女人。
这听上去就很离奇的事。
他本不是善人,在这纷争血火的乱世当中,没有权势,没有地位,独自一人苟活都是万分艰辛了。这秋名山地势连绵耸高,人迹罕见,是群马县少有的清静居所,也是也是无意攀附大名权贵的佐助躲避战乱隐居的地方。
能在这大片的绿色树林中找到人影都是不易,更何况还是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美丽女人。
佐助发现这个女人时,她倒在他平日挑水的小溪边。虽然夜色沉暗,但是女人绣着金线的红色和服非常显眼,她的大半个身体都倒在水中,浮浮沉沉,红底金芒,如同怪谈笔记里蓦然出水的艳丽浮尸女鬼。
突然的意外的确让佐助吓了一跳,如果真有人死在这里,那么这条小溪的水有段时间不能碰,他也得再走些路取水了。
但走上前才发现那女人没死,胸口微弱的起伏,还有呼吸。他把她从水里拉起来,浸了水的和服分外沉重,一股浓重的香粉味道差点没把佐助呛死——歌舞伎的涂脂粉说让她们看上去像精致的人偶,但泡了水之后更像个浮肿的死人。
佐助将女人翻过身来,也不想去看涂脂抹粉后被泡的惨不忍睹的面容,用身后的瓜瓢舀了瓢水,直接浇上几遍。再看时,那女人已脂粉洗去,面色惨白透青。嘴唇嫣红透着青紫,如此深秋寒夜,浑身湿透了的她在昏迷中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佐助就这么坐在一旁的草丛里,打量着女人华丽过头的重重和服,思考是山下哪户伎馆逃跑出来的艺伎。直到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动了下身体,慢慢睁开眼睛,显出黑色不透光的眼珠。
“清醒了么?”
佐助低声问她,女人似乎醒了神智,微微点下头。
“还能说话么?”
“……唔。”
“你是哪家的艺伎?山下十六户花街,所有有点名气的歌舞伎我都听说过,还真不知道有哪家的老鸨愿意让艺伎抛头露面的。”
“……我是,逃出来的。”
冰冷的水将女人轻轻的声音冻得些微嘶哑,寒意让声线颤抖,有说不出的可怜。黑暗中佐助看不见她是怎么一副窘迫的表情。艺伎大多注重形象,她这么被粗鲁的浇洗去妆容,衣服还湿透贴身,定是觉得无脸见人——说实话佐助有点后悔了,人家不想配合回去,何必找麻烦呢?悠闲的日子过久了,他果然没事找事干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或许认识你。”
女子跪下来,蜷缩着叩首伏地,“奴家卑贱出身,粗陋名字无意让大人知道。大人救命之举,大恩大德。只是奴家有恶徒缠身,无意牵连先生性命……”她吐字清楚,声音虽低弱,但没有泣音。
“在那里!那个女人……!!!”
不远之处的小溪对岸,粗旷的大汉的叫喊只响了一声,佐助垂着眼睑,看也不看抽出身后的斧头甩过去!犀利的寒光只是一闪,伴随着一记风声就没了声息。女人回过头,看见黑色的树林阴影中的一点寒芒仍旧稳稳当当——将刚刚追击她的大汉凌空定死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树干上!
女人慢慢睁大眼,血的味道顺风传过来。她的救命恩人脸上毫无波澜,俊秀英挺,黑瞳里含着一抹浅浅的杀意。这股杀意不是对着她的,是直直对着隔岸已突然间成了尸体的人的。女人觉得心里寒冷,但也硬是感到一股生生冒起的温暖。
——这个人……
“还能站起来么?”
她点点头,惨淡的脸上发着光。原本不透光线的黑色眼珠像突然焕发生机一般光彩,女人期待又顺服的看着他。
她一字一顿,“大人,我的名字是九身湖。”
“那么,九身湖,现在站起来,跟我走。”
2.
据九身湖自己说,她是外逃的艺伎,忍受不了伎馆老鸨的卖身逼迫,就趁着夜深人静伎馆招待将军时跑了出来。可是没想到居然被人发现追击,仓皇逃跑不慎落水,在这里被佐助能够救下,当真是天照大神保佑她。
他们现在在佐助半山腰上的草屋里。佐助给九身湖烧了热水,端进屋子,由于是一个人居住,草屋很小,没有隔间可以让女人单独换衣服。于是佐助退到屋外,看着屋檐冒出的草穗,听到屋内的水流声,以及九身湖略带羞涩的声音,“佐助大人……有没有干净的衣物可以换?”
——噢,她那件和服都湿透了。
“只是寻常人家的衣服。”
“……我没有把自己看成什么大牌花魁,寻常衣服就可以了。”
就算是寻常人家的衣服,那也的是女孩子能穿的吧?一介隐居的独身剑客怎么可能有女人家的东西?佐助无奈叹气,指使九身湖在屋子的榻榻米抽屉边取他以前的短打和衣,勉强才换好。
九身湖推开草门,佐助打量她。黑色长发解开盘髻,低低拢束着发尾。面容干净沉静,并不是非常美艳雍容的脸,但是眉宇间的内敛与隐忍却独具艳骨,是个颇有风范很大气的女人。只是这衣服……好吧,粗布也有粗布的美感。
“我还从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很新奇的感觉。佐助大人。”九身湖笑着为露出为难神色的佐助开脱,“佐助大人能给我收留之所,蔽体衣服,我已经是很感激了。如果有用的到九身湖的地方,请不要推辞,九身湖一定竭力而为。”
她说的很诚恳,语气不缓不慢,声线沉稳得很,不像是一个刚遭遇大劫的落魄女人,倒是很有气度胆魄。佐助低沉地笑了笑,“我要用你做什么?一个女人家……我再为难还不需要让女人来帮忙。”
他朝九身湖撩起外套的长衣衣摆,指指腰间的直柄长剑,女人瞄了一眼瞳孔突然收缩一下,似是不可名状的震惊。然后镇静敛容,微笑,“大人原来是个剑客……那么,是我冒犯了。我以为大人还是个趁火打劫的登徒子呢。”
“那种货色是只会污了剑的垃圾。”佐助抱着手臂沉沉开口,让九身湖想起那个一斧头被劈死的大汉,“像刚才那个,只适合用砍柴的斧头杀掉……你不要多虑。”
“是,九身湖过虑了。山下这样的垃圾遍地都是,沽名钓誉者更是数不胜数。能遇到大人这样清贵的人物,是我的福气。”
她话刚说完就拜倒于地,恳切道,“九身湖残柳之资,不求其他,但希望能够守着大人伺候,给一个容身之地!让九身湖追随佐助大人吧!”
“……”
半晌都没有回音,九身湖心中涌起无限的绝望:难道真的不行?可她不想回去再卖笑做人偶去!从这个男人毫不客气的几瓢水浇洗去可笑的妆容时,她就已经清醒,决定离开那个牢笼了!她瑟瑟地跪倒于地,然后听见上方黑发的年轻剑客悠然低沉的声音,“刚才的那个死人……他真的是来抓你回去的吗?”
“……是。”
“是为了抓你回伎馆,还是要为了什么事要杀你灭口呢?”
“……”
九身湖皱着眉一言不发,只是垂头跪着,全身紧绷。纤细的手指死死扣入地里的泥土,点点淤泥沾染着,有种隐忍不发的忍耐。佐助俯视着,觉得莫名的这个女人很可怜,有难言之隐不稀奇,只是太过为难适得其反可就不好了,“罢了,你想追随我,就留下来吧。”
他转身进了草屋,不去看九身湖蓦然抬起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
“佐助大人!有什么,能现在就让九身湖效劳的……!”
“嗯,河对岸的那具死人尸体,收拾着去埋了吧。以后你只需随着我,其他的,由我来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