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仙记》叶慈

1、第 1 章

　　章青很郁闷，师父神叨叨地算了几天卦，好不容易出关了，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她的情劫未了，应该下山。
　　“下山？”初听这句话章青很高兴，“我还没下过山呢，师父，我们一起去玩吗？”
　　水明子眉头微皱，“不是我们，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不是去玩，你下山是为了渡劫。”
　　然后，然后章青还没来得及了解一下传说中的情劫的详细情况，及被师父一把扔下了山。
　　章青打量一下四周，得出一个结论——师父闭关后的功力越发精进了，刚才随便使出的隔空送物，就把她送到了这么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对着四周看到的东西猛拍探查术，章青得到了一大堆名字，看得她有点头晕，好在它们都有个共同的后缀——树，“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树啊！”章青以景仰的语气摸着树干说，值得庆幸的是她降落的地方十分偏僻，没有人来，这才没有吓到人。
　　膜拜了一圈看到的东西，章青总算有时间打开临走前师父塞给自己的包裹了，咦，黄澄澄的东西，是什么？她咬一口，咬不动，看样子不是药材，也不是药，“呸。”她一口吐出来，这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她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一个探查术拍上去，没反应，再拍，还是没反应，继续拍，不知道拍了多少个探查术，这黄澄澄的东西终于不堪屈辱，冒出了一行字——黄金，可用于交易，财物。也是章青这人一向耐心，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把这个性称之为——偏执。探查术明明是探查活物的东西，只是用来看不同生物的种类的，偏偏被她拿来对着黄金这样的东西，不过首先，这法术已经基本失传，好不容易能学到的人可不敢这么随便糟蹋，其次，他们也没想到这一层，祖宗既然说了是用来探查活物的东西，也就没太多人试过去探查死物，没想到被章青这么一通胡搅蛮缠，开发出了这么个新功能出来。不过你别想章青这个小丫头明白她做出了多么伟大的事情，看她还皱着的眉头就知道了。
　　章青现在的苦恼在于，什么是交易？为什么师父要给自己留这样的怪东西，算了，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她略过黄金，继续翻包裹，啊，这几本道书师父总算舍得让它们出来见人啦，章青无比欣慰，立刻把其他东西丢到一边。
　　对于这类东西，她一向是个十足的痴人，打开第□□书，上面写的是降伏灵兽的方法，天知道她以前住的地方根本很少有活物出现，更别提什么灵兽了，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及时师父不在，章青也学得很认真，只是这山里的动物们就难免得遭殃了。只因书上讲了一大堆如何降伏灵兽，对于什么是灵兽却是一笔带过，大概觉得这是修道之人的基本尝试吧！偏偏章青就是个没常识的，没办法，之前不是说了吗，执着是她与生俱来的宝贵品质，她采用了最笨的方法，把能看到的动物一只一只试过去。
　　这样忙了一个月，在她的技巧无比熟练，速度也快到让被降的灵兽即使知道她要下手都躲不了的时候，她总算降伏了一只白狐。
　　看她毛色雪白没一丝杂色，可是真正的灵狐品种，虽然还没到九尾灵狐的境界，不过也不是章青之前想抓的那些山林里的普通兽类可以比的了。
　　“你叫什么名字？”章青蹲下来问。
　　从她大大眼睛里没看到一丝恶意，再想到她之前降伏自己时娴熟的动作和法术，不知是谁家高徒，白狐怯怯道，“我叫小灵。”
　　“哪个灵？”章青好奇问。
　　“灵狐的灵。”
　　“噢，我叫章青，立早章，青色的青。”章青介绍自己，“既然我叫你小灵，那你以后就叫我小青吧！”
　　“主人驾下，婢子怎敢僭越？”小灵温文道。
　　章青挠头，“为什么我觉得你比我还像个人呢？”不过这样一只白狐跟自己这个大活人说这样文绉绉的话实在是感觉有点奇怪呀。
　　小灵忍不住笑出来，这话说得倒是有趣，看章青身量未足，挠头的样子实在似足一个稚龄小儿，不过她可不敢忘记她刚才如电迅疾的手势和嘴里的声音，看她身上隐隐有白雾弥漫，倒像是仙气，显然是个修仙的人，修到仙气都可以在身外环绕，那得多高的境界？只怕她的心思不会如她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幼稚，“怎当得起前辈谬夸？”小灵摇身一变，变作了个白衣女子。
　　这下就习惯多了，不过这样一来，就得轮到章青仰视小灵了，“前辈？你几岁了？”
　　“奴婢修行未满五百年。”小灵道。
　　“五百年？”章青一下子跳起来，“那你为什么叫我前辈？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小灵微微皱眉，都快忘了，她不能以妖族修行的时间去判断人类的年龄，人身得到比起妖身得道可是要快得多，有不少人以人的短暂寿命就得渡仙道，她们妖族自然不能比，只是想起这一层难免心中苦涩。“请教主人芳龄。”
　　“别叫我主人啦，不是说了叫我小青就成了吗？”章青扳一下指头，“我在师父身边也才一十三年。”
　　“主人才十三岁？”小灵大惊，十三岁就有此技艺？
　　“怎么了？”章青不解小灵的惊讶，“噢，对了，师父说你们山下的时间和我们山上的不一样，不过我也不知道换成你们的时间，我有几岁了，只好当十三岁啦。”
　　时间不一样？小灵听了又是一惊，山上？这听上去倒像是仙境，只是这小姑娘要是个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是为了降妖伏魔？难道她下山就是为了降伏自己这只妖？
　　看着小灵的脸色一下子惨白的样子，章青好奇，“你怎么了？”
　　小灵犹豫来犹豫去，反而终于下了决心，“未知上仙下山所为何来？”
　　“你很喜欢给我取绰号吗？开始是主人，后来又叫前辈，现在改叫我上仙，听上去挺有趣的，不过我比较喜欢你叫我小青呢！”章青开始东拉西扯，师父不在，没人会说自己说话没重点了，真好，章青见小灵没反对，越发尽情地东拉西扯，好不容易小灵才找到机会把不知道偏移到哪里去了的话题重新扯回她比较感兴趣的她的来意了。
　　再者，听了她半天的话，她总算安心了些，以前她见过的道貌岸然的“正义之士”才不会跟她废那么久的话，早就一剑刺来了，不过难保这个样子脆生生的少女会不会突然动手，小灵心中忐忑，不是没想过先下手为强，偏偏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法术，被降伏之后就不能攻击主人，看上去倒像是正统仙术。
　　章青却不知道小灵在想些什么，她总算想起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老实说：“师父叫我下山渡情劫，然后就直接把我扔下山了，对了小灵，你知道什么是情劫吗？”
　　小灵总算安下了心，看来她此来主要不是降妖伏魔，那就好，以前也听过渡劫的事情，不过不是修道的人才要渡劫的吗？原来连仙人都要渡劫的吗？看来这渡劫倒也不是只有妖族才要承受的苦难，只是情劫，听上去可没有她即将到来的天雷大劫可怕，不过也不一定，至少她不少以前的同类就是因了情这一字，甘愿散了道行，从此再不见踪影，想来也是非常凶险的劫数，“这情劫，大抵是你碰到个让你心动的男子，我很早就上山，倒是没经过这一劫，但是我有不少姐妹都是因为这一劫，从此再也不能得窥仙道，想必这情劫也是非常凶险的劫数。”
　　“非常凶险？”章青皱起了眉，“师父也真是的，既然是这么凶险的劫难，他怎么就不给我准备些渡劫的东西呢？”她早就翻过包裹了，除了这降伏灵兽的道书，第二本道书的名字相当通俗，就叫《无名道书》，第三本叫《无名天书》，第四本第五本都是空的，只不过之前为了练习第一本书上面的法术，也没空细看这剩下的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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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人物设定上来看，这位女主已经强得无耻了，大家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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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既然已经降伏灵兽成功，倒是有时间了。
　　章青打开剩下的道书。
　　有字的那两本上不是师父的字体，一点也不亲切，写得也和名字差不多，跟天书差不多，看得人云里雾里的，章青翻到最后一页才重新看到熟悉的字体，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看完之后销毁有字的书。
　　果然师父说的话就是通俗易懂，章青是个好孩子，立刻就地坐下乖乖把书看几遍，把书记进了脑子里，发了把真火把书烧了，只是烧到最后一本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真火却由不得她深思，早就用火舌把书吞了。
　　等书烧尽了，章青收了火，小灵才敢靠过来，“上仙真是法力高深？”
　　章青一愣，“何以见得？”
　　小灵大着胆子开口，“您发的是正宗的真火啊，还能维持那么久。”不过她没说的是，她以前的确没见过这么纯净的真火，但是更没见过拿真火来烧书的人，真是杀鸡用牛刀。
　　“你说这儿？”章青随便捏了个火星在指尖。
　　小灵立刻蹦出去老远。
　　“呀，我忘了你是妖，对不起对不起。”章青连忙道歉。
　　小灵远远看见这少女笑容诚恳，若是存心骗她，似她这般道法高深之人原不必对自己这样的小妖怪如此客气，她若真下手自己也逃不过，这样一想，她又乖乖走回去，被收服的灵兽没有得到主人允许，是不可以离开主人太远太久的。
　　章青见她回来了，笑吟吟开口，“你想不想和我去外面？你都说了是男子，我的情劫总不会在这里吧！我得渡了劫才能回去呢，听着你说的只字片语，这人间倒是挺有趣的。”
　　“还未请教上仙仙乡何处？”小灵恭敬道。
　　“仙乡？”章青听了她的话笑得前仰后俯，“师父听了你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不过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个修道中人，不过我从来没下过山，也不知道真正的人是什么样子，我师父嘛，的确是不怎么像人的。”
　　小灵放了点心，不是仙？她还是疑惑，“可是您身上有仙气袅袅？”
　　“仙气？”章青看来看去，总算看出了点东西，“咦，你没有这层白雾的吗？可是我师父身上的雾气比我还重啊。”
　　小灵无奈，“这不是雾气，这是仙气，人怎么会有雾气长期环绕呢？您一出山，谁都知道您是仙界中人了，还不知道会惹多少麻烦。”
　　“我讨厌麻烦。”章青立刻道，“看样子我得学会收了这东西才能下山。”
　　知道她会在山上再呆一阵子，小灵大喜，“上仙——”
　　“叫我小青。”章青耐心纠正她的称呼，“小灵，你给我讲讲外面的情况吧！”
　　小灵耐心解释，这一说就直接到了天黑，最后她总结，“这些就是我进山之前的情况了。”
　　章青此时已经和小灵熟悉了些，听到这里不由发问，“进山前？你在这山里修炼多久了？”
　　“差不多有三百年了，离我的五百岁生日只剩下一年，我的天劫也即将到来。”小灵语气郑重。
　　“三百年？”章青心念一转，那小灵知道的东西大概和师父知道的一样不适用了，也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不过她想到更重要的一点，“你准备好如何应劫了吗？”虽然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少，不过她在山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道了，又有名师指导，于这一面上的见识倒比小灵还高些。
　　小灵安然，“这里虽然离你和你师父修道的地方比较近，灵气也较其他地方更为浓郁些，但是我花了很多年也没找到趁手的法宝，自身修为也不高，实在是没有把握。”
　　“法宝？”章青一愣，要是还在山上这个问题她一点也不会担心，自己房间里就有一大堆，但是问题是师父一把就把她扔下山，事先又没有征兆，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带，只有师父之前塞的一个包裹，除了黄金和道书之外，只有几件衣服，说到衣服，她突然想起一点，“为什么是衣服？”
　　小灵慢吞吞答，“大概是让你换洗用的吧！”
　　“换洗？”章青一愣，随即低头，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还黏着树叶和泥土，脏得不行，“天呐，我的水云道袍呢？”因为从小都穿着有自动清洗功能顺带能清理穿着的人的身体的水云道袍，章青一直都是洁白晶莹的模样，因为水云道袍这项独特的功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换过衣服，反应过来的章青立刻哭得无比伤心，“师父，您吞了我那么多的法宝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水云道袍都不给我留下？语调之凄惨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小灵自然在一旁陪着流眼泪，“真惨。”也不知陪着某人哭了多久，可是哭泣这么耗费体力的事情，没有出众的身体还真是坚持不下来啊，为了引开某人的注意力，她指着包裹叫“咦，衣服里的纸条是什么？”
　　章青摸出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青儿，你如今是个人了。”
　　小灵被这句话吓得嘴巴一抽一抽的，这师徒俩真是的，这是人说的话吗？但她立刻被某人的表现又吓了一次。
　　章青看了这句话，眼泪立刻停掉，动手擦眼泪，只不过因为袖子颜色的关系，脸上一道一道的煞是好看，“哼，都忘记师父不在了，哭了他也看不到，才不会把法宝还我。”一下子就变得开开心心的，“对了小灵，要怎么让自己变干净呀？”
　　小灵还在呆愣期，不过直觉着回答了，“什，什么？”
　　“要怎样才能把自己变干净呢？”章青好脾气地继续问。
　　“洗澡啊。”见她还是疑惑，小灵一把拉上她，“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想洗澡了。”
　　“噢。”章青点头，“好，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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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了一大汪水，章青强撑着让小灵帮她把自己洗干净，之后立刻按捺不住了，向远处跃了过去，小灵见她样子，也化为真身，开始在水里游了起来。
　　章青看了很是羡慕，也想学游泳，小灵开始有些担心，她们是自出生就会的泅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教人。
　　好几次章青都直接沉了下去，不过看着看着她也明白了，实在是不必这么着急去救她的，某人可以一个月不吃饭，自然是早就学会辟谷，就是沉下去也没什么。果然下一次她在旁边看着，某人从水上浮起来的时候脸色跟之前一点区别也没有。
　　章青心无杂念，只是一心想着要浮起来，自然就浮了起来，好几次都浮到了空中，好一通折腾才学会了浮在水面上，不过是因为从浮在空中的法术降低了高度，其实和正常的泅水有本质的区别，至少她完全不必动手动脚也可以保持不动。
　　小灵看不出这一层奥妙，只觉得她的姿势格外优美，看上去十分空灵，心里感慨仙人做派果然优雅万分。
　　总算肯上岸了，看某人笨手笨脚和衣服做抗争的样子，小灵惊讶，“你没穿过衣服吗？”怎么什么都不懂。
　　“我从小就穿水运道袍，不用洗，而且它自己会长大。”章青有点不好意思，“我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之前她一直是脏兮兮的，如今洗干净了小灵才发现，小青长得唇红齿白，大眼睛黑白分明，灵光流转，湿答答的如墨的长发披着，虽然身量不足，却已经看得出是难得的美人胚子，更别提她身上隐约的仙气衬得人一股子清贵高华，那是不管如何的世家子弟都及不上的了。穿戴好正装就可以去扮玉女了，“这可不成？”
　　“什么不成？”章青还在努力斗争。
　　小灵无奈地笑，她和这孩子倒投缘，化身为人，帮她穿起了衣服，“我先前只注意到你身上的仙气，没想到你长得这样好看，这样的相貌让凡人见了，难保不起觊觎之心，你就算不怕他们，也会遇到一大堆人缠着，麻烦得很，只怕你的情劫会多得数不清呢。”小灵边说边帮她擦起了头发，虽然明知道这人根本不会受寒，只是眼前这样一副狼狈却可爱之极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心中怜爱，帮她擦干头发，小灵牵着她的手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这洞府的灵气比外面倒还要浓上不少。”章青走进去就说。
　　小灵看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小娃娃偏偏摆出老成持重的样子说这样的话，感觉啼笑皆非，“你自己找个地方住，我得再出去找些法宝。”
　　听到熟悉的名字，章青越发老成持重，“带我去看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
　　语气颇有些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小破烂的味道，不过小灵也没反驳她的话，虽然不知道水云道袍是什么东西，单是光看它可以随着主人生长让人连洗澡都不用这一点看来，那就是非常了不起的法宝了，人家把这样的法宝拿来当衣服穿，当然有资格看不起她呆在穷乡僻壤的一只小妖怪。本来妖怪修炼就要比人修道难得多，且不说慧根，单说那法宝也没什么可比性，人家名门大派的弟子一进门就会收到师门送上的趁手的法宝，可是她们妖怪并不能加入任何人类帮派，妖族又是不同的修炼法门，没办法统一，无处寻师，她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多少法宝，她根本就不知道炼器的法门。而人类用的上好的法宝，大部分都沾了仙气，根本就不是她能用的，“就是这些了。”小灵指着隐蔽的洞里堆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