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予城》山花酒

2、第二话

　　沉默了两秒，顾宇抬脚，转向反方向。
　　赵青歌看着顾宇的背影，没好气地快步追上。
　　“居然这么不给老师面子，都请你回去上课了还不去，耍大牌啊。”
　　赵青歌拦住顾宇：“就凭你现在，年龄不够，手上又没技能，打算卖身去赚钱？”
　　顾宇抿着唇不说话，双手却在裤子袋里捏成了拳。

　　绕开赵青歌继续往前走，顾宇走了两步又被赵青歌拉住了衣服。
　　“你别跟着我了行不行！”
　　“哦，那可不行，我跟你们班主任老沈说好了要把你带回去的。”赵青歌走到顾宇的面前，“……你家里的情况我听老沈说了，你也别觉得老师们多管闲事，要不你是我学生我也懒得管你，可是你要知道，尽管你家里现在这种状况，你母亲还是没让你退学去工作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别糟蹋你母亲的心意，也别糟蹋自己的未来，懂么？”
　　顾宇冷着脸甩开赵青歌的手，“你特么别再碰我！”
　　“行，不碰你就跟我回去。”
　　赵青歌爽快地答应，见顾宇仍旧管自己往前走，抬脚伸到顾宇的步子中间。
　　“你！”顾宇踉跄一步，转头又恼又惊地看着赵青歌。
　　赵青歌抬眼看向顾宇：“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要不是我手里没棍子，早把你敲晕了抗回去信不信！”
　　“……”
　　顾宇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像个老师而是一个女流氓。
　　赵青歌掂量了下呆着看她的顾宇，又想到自己包里的现金，忽然笑了：“要不这样吧，这三千我先借给你们家，等你工作了之后连本带息得还给我，怎么样？”
　　“……我不把你当我学生，既然你那么想做成年人，那我就把你当作一个男人来看，银行什么利率我们就算多少，如何？“
　　赵青歌摸摸自己的下巴，”当然更高点利息我也是无所谓的。“
　　顾宇重新打量了一番赵青歌。
　　他忽然又觉得赵青歌不仅是个女流氓，说不定还是个女无赖。
　　赵青歌还是笑嘻嘻地看着顾宇，拉着他的衣服就往回走。
　　”……我还没说要你的钱。“
　　顾宇的情绪已没了之前的抵触，他的情况就如赵青歌所说的一样，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是，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根本没人愿意招他。看着赵青歌的后脑勺，顾宇不紧不慢地任由赵青歌拉着。
　　”好吧好吧，是我硬要借给你的。是我强迫你的。“赵青歌轻笑一声。
　　”……“

　　让顾宇惊讶的是，赵青歌没带他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他家。
　　更让顾宇惊讶的是，赵青歌不仅熟门熟路地找到他家，竟然还和他家的邻居奶奶孰料地聊上了几句。
　　比住在这里两三年的他还熟悉。
　　顾宇迟疑了一下，打开生锈的铁门。

　　门内泛出一阵霉味，赵青歌走进去，才发现二十多平米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
　　顾宇打开客厅的电灯，赵青歌皱了皱眉才算看清屋内的摆设。
　　除了卫生间是单独的，客厅里散落着厨房用具和一张勉强两人能睡的下的床。
　　顾宇用脚踢开地上散落的杂物，走到角落处搬出一张折叠椅和小桌子。
　　“嘶……我很好奇，在这么暗的屋子里，你是怎么做到不成近视眼的。”
　　赵青歌从背包里拿出一叠本子和数学书，绕到小矮桌的一侧坐下，“时间还挺富裕的，我们先从数学开始补起。”
　　顾宇抱着手臂嗤笑了一声，“女教师擅自来到男学生的家里，你不怕被别人说？”
　　赵青歌弯起眉眼笑开了，“……哎原来你还会想这些东西啊，不过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来找你之前我已经和老师们打过招呼了。今天你就不用去学校，下礼拜一去就好了。”
　　顾宇一怔，“下礼拜一？”今天才周四。
　　“对啊，我向老沈给你请假了，不过之后你一定要去。”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下礼拜一就一定会去。”顾宇看向赵青歌。她和之前所有教他的老师不一样。顾宇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就顺着赵青歌，明明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说过话，甚至连眼神对视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赵青歌叹了口气，打开数学书，“这个吧，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我们先补课，完了之后，我再交代怎么样？”
　　“……”

　　然而顾宇的数学成绩比赵青歌想的还要糟糕。
　　看着手里的试卷，赵青歌长叹一声。
　　“你其他的成绩怎么样？”赵青歌还抱着一丝希望。
　　“和这个差不多。”
　　“……20几哎，就算你做不出来，但是人品也没差到这样吧。选择题全选B也能得好几分啊……”
　　顾宇见赵青歌五官皱在一起，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还好意思笑。”赵青歌仰头‘啊’了一声，身体习惯性向后倒——
　　“喂——”
　　“咚！”
　　“哎哟，卧槽！”
　　“……”
　　顾宇愣了神看着赵青歌。
　　这个——是人民教师应该说的话么？
　　赵青歌揉着后脑勺支起身，歪过头看见身后的高压锅……
　　“我说你啊，四肢健全肌肉发达，虽然屋子是小了点，但是住着舒不舒服还是可以靠个人改善的。”赵青歌站起身，环顾一周，“反正你的成绩一下子也提高不了多少,现在嘛，就跟着我搞下卫生吧。”

　　从顾宇家出来，夜幕已降临。
　　赵青歌谢绝了顾宇母亲留饭的好意，走出巷口招了辆出租车。
　　手机里显示几个未接来电，两个是老沈的，一个是韩北的，还有一个未知号码。
　　赵青歌想了想，回拨了过去，听筒里响了两下，被对方接起。
　　“喂……”
　　“韩北哥哥，我这月的生活费没了……”赵青歌装腔作势，哑着声音腻叫。
　　电话那头的韩北一颤，冷哼一声，“我想你嘴怎么那么甜，恶不恶心！”
　　“江湖救急啊，哥。”
　　“我没记错的话，这月你才发的工资吧？”
　　“嗯……可是帮一个学生还债了。我明天还得交房租…………”
　　“我能和你割袍断义么，你当个小老师每月就那么点工资还帮学生还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有圣母光环的。”他和她从初中到大学，从来只会在背地里坑人的赵青歌，居然会自我牺牲帮学生还债，难道说教师这个职业真的有净化人的能力？
　　“唉，我看那学生还有的救，帮帮我吧。”
　　“……你要多少？”
　　“三千。”
　　韩北无奈，“行了，等会儿我打你卡里，你说要是没有了我，你今后怎么过！“
　　“是咯。”赵青歌咯咯笑起来，“韩北同志最好了……“
　　耳机里忽然传出新来电的提示音，赵青歌看了眼，是老沈，便对韩北道，”我接个电话，等会儿回你。“
　　然而刚接起老沈的电话，老沈沙哑的嗓音就撕扯了起来，”我让你去解决顾宇的事儿，你人哪里去了，人家老总都亲自电话打过来了，赵老师你玩个什么失踪！“
　　赵青歌一缩脖子，有点气弱，”老沈您别急，顾宇的事儿我解决了，保证下礼拜一能在学校见到他。至于市场里的事，就是点小摩擦，那孩子知羞，错也认了。真没事儿了。“
　　”真没事儿了，人老总怎么还给我打电话！“
　　”谁呀？“赵青歌想了想，才记起自己下午带顾宇解决完事就管自己走了，也没和苏钰城吱一声。
　　”还能有谁！“老沈对着话筒大骂，”一个顾宇，一个你，尽丢我的脸！“
　　其实不怎么想和苏钰城再有来往，赵青歌在潜意识里就自动忽略了身为市场经理的苏钰城，以为办完了老沈交代的事情就算完了。
　　赵青歌表示自责，”对对对，老沈，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我改天一定登门拜访那总经理，向他好好道歉。“
　　老沈气哼哼了一会儿，缓和了声音，”这件事你盯紧点，人家要是追究到学校让上头知道，少不了顾宇一个处分。“
　　赵青歌立刻明白老沈的用意。
　　他不希望顾宇因为小小的一点偏差，就被打上不正的烙印。在老沈眼里，顾宇固然不羁，身上还持有来自家庭的自卑，可是他的本质却是孺子可教。
　　这是赵青歌第一次听老沈说起顾宇时，心里不自觉冒出来的想法。
　　挂了老沈的电话，那串陌生的来电显示又毫无预兆地闪跳了起来。
　　赵青歌揉揉太阳穴，今晚她怎么就那么忙？！

　　”喂，你好？“
　　”啧，赵青歌，你和你学生一直谈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