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女巫的眼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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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终究还是让莰蒂丝如愿以偿了。这本就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要求，换做一个正常人来讲或许有些无礼冒犯，可当一个失明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提出这样简单的请求，谁又能忍心拒绝呢？
“慢一点，在这儿。”特平法官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他握着女孩的手，引导她放在自己脸上。
作为一个健全的男人他不愿去想象在幼年时失明的痛苦。莰蒂丝，这个苍白而瘦弱的女孩，在这一刻不再是书信中的文字，不再只是利益的交换。她是如此脆弱，如此鲜活，仿佛窗台上折翼的百灵鸟，勾起男人心底的怜惜。
“你摸到的是我的眉毛……这儿是眼睛……”他耐心地为女孩的摸索作出引导。那双小手苍白细腻，很小，也很柔软，搭在他脸上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划过。
“眼睛，您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女孩小声地问他。
“棕色。它很寻常。”法官回答，同时告诉女孩，“你不用这么小心，重一些，男人的皮可不像小女孩那样轻薄。”
“我不想让您不舒服。”莰蒂丝的声音很微弱，但平稳。她轻柔地，一次又一次抚摸法官的眼廓，脸上隐隐透出羡慕，“它可不普通。棕色的，很明亮。如果有光射到眼睛里，或许它的颜色会变浅。棕色的，那么别的东西映在眼睛里也会附上一层棕色吗？”
小女孩问出的问题成功难住了法官。对于正常人来讲，眼睛不就是看东西的？更何况，哪里会有人那么不礼貌地仔细去研究眼睛里的反光呢。
“我没有仔细去看过莰蒂丝，”法官如实回答女孩，他重新将莰蒂丝抱起来，对她说，“但我会等着你，等着你自己来看。现在，让我们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嗯，还有琴房。听说你很喜欢弹钢琴？也许我有荣幸听你弹上两首。”
莰蒂丝笑了，几乎只是艰难地勾了下嘴角，但确实法官见到她之后看到的第一个笑容。
“我会的，先生。”莰蒂丝含糊地回应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回应那句弹钢琴还是未来有一天可以自己看见。她充满了眷恋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法官的味道——让她充满安全感的味道。然后，她轻轻推了推法官的胸膛，对他说，
“请让我自己走吧先生。”
当她说出这段话时，明显可以察觉到怀抱自己的男人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大厅里能听到女仆惊讶的抽气声，除此之外，很安静。一股冰冷而尴尬的气流席卷了整个客厅。抱着她的男人胸膛依旧是那么温暖，却在一瞬间从亲切的叔叔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大法官。
他生气了？因为她无礼的要求吗？
她紧紧攥着法官的衣襟，掌心都挤出了汗。“我很感激您的爱护。但没有人会永远抱着我，我早晚都要自己走的。我看不见东西，但我必须依赖自己。钢琴，还有房间，我很期待。”
莰蒂丝努力地去微笑，本该属于孩童天真的面孔无端让法官看出了苦涩。怜惜，好奇，还是对于她拒绝的愤怒？他实在想不通，是什么让一个七岁的女孩说出只能依靠自己的话语。是因为好友阿特立？还是因为那位素未谋面的阿特立夫人？
客厅里的冷空气渐渐回暖，法官温柔地为女孩理了理领口，却并没有如她要求地将女孩放下。
“莰蒂丝，”他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发丝，“我以为阿特立托付给我的是个小女孩，而不是一只小刺猬。”
女孩一愣，就听到法官继续说，“阿特立把你教的很好，很独立。可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就应该被捧着长大，不管你以前是怎样，在我这里你就得学会习惯我的方式，学会依赖我，就像你依赖你的父亲一样。”
“你总有一天要学会自己走，但今天，至少是今天就别想那些了，我抱着你。不接受拒绝。”
他抱着莰蒂丝朝楼上走去，皮鞋规律地敲打在木质地板上，声音清脆而沉稳。
“先生，您可真专制。”她咬着嘴唇，仿佛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向周身，即是温暖，又是酸涩。她摸索着，两只小手扒拉着法官的脖子，把头靠在法官的颈窝里，脸颊上不知为何有些湿湿的。
法官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温柔地，像是最美的和弦。
莰蒂丝抹去了脸上的水，低声说， “谢谢……嗯，我是说，可以先带我去琴房吗？我想弹琴了。”
我想弹琴，给您听了。她默默在心里补充。
琴房里有些潮湿的味道，在多雨的季节并不奇怪，索性没有那种灰尘满布的感觉，总算让莰蒂丝较常人更发达的鼻子多了点安慰。
法官一直抱着莰蒂丝，他有眼睛，看得更清楚一些。这女孩虽然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成熟，但同时也具备了孩童的纯真可爱之处。某些不好的回忆令她拒绝别人的好意，可内心对于别人真正的好意缺充满了感激与依赖。
就是这样小小的一团，靠在他怀里还没有他的大衣重。女孩的两只手抓着他的衣领，被她头靠着的脖颈下缺有了一些濡湿。那些出来时温热，又慢慢变凉的液体缓慢入侵了他的衣服，继而入侵了皮肤，更加深入。
他情不自禁地幻想，如果自己有了女儿会怎么样？被宠的无法无天？当然，至少绝不会被别人的一点点好意打动。法官低头看了看莰蒂丝，心中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将女孩放到琴凳上，并贴心地翻开琴盖。
“谢谢您先生。”女孩礼貌地说。她开始把手指放到琴键上，细白的手指在黑白交错的琴键上显得格外剔透。
他不禁怀疑这么小的手指真的能演奏出什么好的音乐？
但事实证明，法官先生的担忧过虑了。那柔软的手指在敲击琴键的一瞬间变得格外坚决有力，时而如金石的碰撞，时而又似绵绵细雨，潺潺风情。这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乐曲，可十分动人。他仿佛能从这音乐中听出女孩的心声，感觉到她想要表达出来的感激与喜悦。
那一个个圆润的音符，化作扇着翅膀的小精灵，在他眼前飞舞。她们躲得远远地，只用一双眼睛紧紧的注视着他，然后鼓起勇气，红着脸飞舞到他跟前献媚，调皮地牵动他的心。
法官重新看向正在弹琴的女孩，她一坐到钢琴边上就像是变了个人。更加地灵动，更加地鲜活。没有了视觉的干扰诱惑，她的琴音更加纯粹动人，每一个音符都倾注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正因为如此，此刻的莰蒂丝才那么大胆，因为琴声带给她勇气。
一曲结束，法官很给面子地为女孩鼓掌。
特平法官不算是个坏人，但要说他是个顶好的人，也说不上。他做过最坏的事就是因为觊觎理发师的妻子，将理发师诬赖出境。但也只是让他出境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谋财害命。好吧，虽然后续那个漂亮女人的疯癫不在他的计划中，但他也收养了她的女儿约翰娜，给她不可能获得的富裕生活。除此之外，他也是非常受民众爱戴，受朋友喜爱的。
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成熟而富有理智的成年男人，一个上位者。这个社会上的黑暗面他了解的很清楚，所以也不会存在什么过多的同情心，过多的同情心在他看来无疑是同样灭亡的标志。
在过去，的确是那样的。但今天，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他收到了一份意外的责任，哪怕没有那些利益，出于对好友的怀念他也会好好抚养好友的女儿。是的，从一开始他就给莰蒂丝下了一个好友女儿的定义头衔。
在法官心中，责任并不能促使他做出什么。就像那个理发师的女儿约翰娜。他占有了约翰娜的母亲，微弱的责任感与愧疚让他收养了约翰娜。但也仅仅是放在高高的阁楼上，派遣一名女仆照顾，再时不时问问情况。原则上他对莰蒂丝也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可事实上，在看到黑暗的车厢内坐着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她有什么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呢？
燃烧的蜡烛点亮了暗夜的房间，火光照亮了沉睡的女孩的脸，一排长而卷的睫毛打出密密地投影，他却清楚地知道那双漂亮地眼睛睁开后黯然无光。
女孩的睡颜沉寂而安详，法官突然笑了笑，微微摇晃着脑袋，转身离开房间。
是他想的太多了，这个女孩足够神秘，足够引起他的怜惜与好奇。就像是当初突然对理发师的妻子产生谷欠~望一样，他还有十分充足的时间去研究莰蒂丝的不同寻常。直到某一天，他对这个女孩也像是对待别的人一样平淡，提不起任何兴趣。他依然会把她养大，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嫁出去。一切，都是这样简单。
想明白的法官并不知道，当他离开房间并顺手带上门后，床上本该早就睡熟的女孩突然睁开双眼。
那双黯然的茶晶色眼中浮现出漩涡一样的黑色，仿佛宇宙间吞噬一切的黑洞。
“呼~”莰蒂丝挥挥手，一道银绿色的光芒将蜡烛的火光也染成了绿色。她看不见火光，却由衷地厌恶附加在蜡烛上的力量。又一次挥手，火光消失，房间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眼前笼罩的迷雾因为她动用了某些特殊力量而渐渐散开，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癫狂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令人不寒而栗。
“当你想要解封力量，自愿恢复光明的那一天……咯咯咯咯咯，你——我亲爱的女儿，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没有人能拒绝你，但所有人都会厌恶你。你，莰蒂丝，你能有我这样的好运气吗？我拭目以待。”
我需要有你那样好的运气吗？莰蒂丝心中冷嘲，坚定地阖上双眼，将迷雾层层笼罩。她不需要那种邪恶的力量，更不会变得和那个女人一样。如果真的有控制不住力量的那一天，她会亲手解决自己的生命。
耳旁似乎回响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仿佛丝滑的天鹅绒，摩擦出动人心扉的温言。
至少，至少她不会造成别人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女巫的眼睛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