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出的影帝对我下手了》锦鱼满塘

3、第3章

　　容常的面部表情管理一度失控。
　　他边上的考生见他神情崩掉了还“噗哈哈”的笑了出来。

　　而此时，主考官徐傅容已经扯着嗓子喊开了：“容小子啊，你媳妇儿来找你来了——”

　　方镜山莫得办法，恍恍惚惚朝教室中央走过去。

　　而容常也火速调整好了状态，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媳妇儿你咋过来了？家里头缺啥菜你说一声就成，我带回去呗，你看你，还亲自过来。”
　　他习以为常地拍掉媳妇儿肩膀上的头发，掸了掸灰尘，“菜市场里头乱的很。”

　　这一个动作，配上他的语气，可以说是很殷勤谄媚了。
　　几乎就是一个有点滑头，见着媳妇儿日常从心，很常见的中年男人形象。

　　方镜山只要顺着他给的这个思路去接戏，两人就能顺理成章地演下去。
　　他顺利交差，容常也能圆满功成。

　　可是……方镜山眯了眯眼，他不是对这位盆友有个大胆的想法吗。
　　那确实，能摸个底是最好的了。

　　他想到前两周拉过的一个片子，是关于家暴题材的，男方在人前对老婆很是殷勤周到，嘘寒问暖，背地里却是非打即骂。他演得太好，所有亲朋好友都不相信他会家暴，都觉得女方在胡说，女方求救无门，越来越绝望，从而引发了一系列故事。
　　电光火石一念间，方镜山心里有了戏。

　　他瑟缩了肩膀，几乎是避之不及般，躲开了容常伸过来的手。
　　“别！……别动手动脚的。”
　　语句在第一个字后非常明显地卡顿了一下，然后他像是摄于什么目光一般，迅速转过头，声音也低下去，掩饰般得说了后半句话。

　　容常眼神闪了闪，手僵在半空。
　　这是……在给他整什么戏码呢？

　　容常试探，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他，哈哈笑起来，“哎呦，都结婚多少年了，还害羞呐。”
　　方镜山却像是不经意一般，又避开了他，几步走到某个“摊位”上，低头佯装挑菜，“我就是买点菜。”

　　她抬头看了一眼丈夫，又很快低下头去，头也不抬地问，“你，你怎么不在办公室。”
　　容常有点咂摸出味来了。
　　这个“妻子”怕“丈夫”！
　　她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这不是一对正常的夫妻关系。
　　而非正常夫妻关系中,无非就是表面夫妻，出轨，家暴，怨偶……

　　这不是他预设的剧本，但也难不倒他。
　　他按自己的猜测一步步演绎试探。

　　“我怎么不在办公室……”这位丈夫自言自语般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把这句话搁心里囫囵滚了两遍，然后抬起头对着妻子笑了，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简直让人瘆得慌，“我收摊位费啊！”
　　“媳妇儿你要买啥菜，我带你去！”他一只手搭上妻子的肩膀，强行带着“她”转过身，像是自嘲又像是炫耀，“你男人没什么出息，这脸面也就搁这儿能让人给你抹个零打个折啥的！”
　　“这猪头肉给你，连老二送的，带回去炖个菜，咱们也加个餐。”

　　“送的？”她讷讷。

　　边上的平头哥还拉长声音打了个配合，“对，送的——”

　　“他还能收我钱咋地，”容常对着媳妇儿笑出森森白牙，“这就是咱家案板上的肉，跑不了——”

　　方镜山抬起头和容常对视了一眼。

　　容常这时已然入了戏，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扣得紧紧地，看着嘴角是笑的，但眉目间俨然有几分冰冷狰狞。
　　竟是完全跟上他的思路了！

　　悟性高，反应也快！两句台词，不仅把自己上场前后的两个场景给串联了起来，毫不违和，还给道具加了隐喻意向！

　　妇人看到手上泛白僵裂的猪头仿佛看到了自己，男人话中的意思更是在说，她就是他案板上的肉，她跑不了——

　　方镜山勤勤恳恳饰演被暗中威胁的妻子，身体一抖脸色一变，避开男人的目光，低头嗫喏，“那，那我拿回去，不用买别的菜了。”
　　“你，你干活吧，我先回去了。”

　　“别啊，媳妇儿，你难得乐意出来一趟……”男人很是狗腿，乍看就是很热切的在哄老婆。
　　实际上细观却能够发现，他是皮笑肉不笑，“……急着回去干什么，出来一回总得逛够本吧，我陪着你！”

　　别的学生渐渐都没声儿了，默默地看着他俩对戏。
　　戏里戏外反正都是围观群众。

　　看着看着学生们也渐渐觉出了点东西，这时候就有人说：
　　“我靠他这两句话我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这男的有点不太对劲吧，什么叫难得乐意出来，还逛够本？够本？？”
　　“细思恐极！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有点慌张！”

　　妻子将他的话听入耳中，也是满满的威胁。
　　肩膀在他的手底下不停地发抖，然后像是害怕到了顶点，也终于有了勇气反抗。

　　“放开我！”妻子狠狠地一把推开了他，接触到他眼神时勇气又很快泄底，别开了头，“我要回去了。”

　　男人变脸一般开始自责，满脸心疼哄着，“不气了不气了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做的不好，回去回去。”
　　妻子又重新被他揽到怀里，被他揽着肩膀往回走。

　　仿佛还能够听到身后那些人说：
　　“这男人可真疼老婆…”
　　“就是，这小媳妇儿还闹脾气呢…”

　　男人又把她手上的猪头肉接过去，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拎着。
　　灯光下这猪头咧着嘴，里头的牙齿反射出了冷冷的寒光。

　　她好像又听见那句话，听见他说：
　　“你就是我案板上的肉，跑不了——”

　　…… ……

　　“啪啪。”几位考官主动带头鼓掌。
　　即兴演绎到这份上，他们两人已经盖过了场中其它所有人的光芒，方镜山暂且不提，容常作为考生，表现无疑使非常出色的。

　　在一开始，他塑造了一个生活中可能经常会见到的底层市井人物，一个贪小便宜的，丁点权力也要捞点油水的老油条。
　　而且细节动作设计得很丰富，比如有烟瘾这个小设定，是怎么体现的呢？

　　容常在打开办公室门之前，一次是折返回来拿外套，一次开门前在原地转了两圈，一下子让人摸不着头绪要干嘛，而等他在几个口袋里把烟摸出来点上了，吸一口爽了，看的人才恍然大悟——害，老烟鬼不就这样么。

　　甚至到后来，方镜山上场搭戏，给的细节提示不算明显，容常依旧很敏锐地抓住了，并且逐步试探确定了自己的结论，台词逻辑跟得很快，一句有关“猪头肉”的台词可谓点睛之笔，一出来就把前后两个表演场景给连上！
　　反应速度和表演素质不可谓不强！

　　副考官宣布考核结束，让考生退场，回去等消息。

　　话虽如此，在场的众人心里也清楚，这位叫容常的考生，录取估计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了。
　　五个考官一个个看容常的眼神，活像在看盘子里的菜。

　　方镜山也不例外。
　　他是带着任务上场的，容常演技的底儿在哪儿他不清楚，但老太太想要的答案，肯定是拿到了的。他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明确地拿到了手。

　　容常这一组恰好是上午考核的最后一组，眼瞅着考生撤了，方镜山忙收拾自己的东西，赶紧跟着撤。
　　他得追上去！他的男主角可不能跑了！

　　“镜山啊，过来过来。”徐老太太喊住他，满脸慈爱。
　　方镜山：“…………”又来？

　　“镜山啊，你有没有兴趣转系啊，你表演的天赋很高的呀。”
　　在徐傅容看来，那个叫容常的新人表演天赋是不错，可自己这个学生也不遑多让啊。

　　方镜山想都不想就摇头，皱眉，“徐老师你们怎么老想着把我拐去表演……”
　　眼见着教室门外人都要没影了，他把资料一叠一抱，“不干不干！……老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撒腿就跑。

　　徐傅容气笑了，“跑这么快！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他是赶着去逮那容常吧，我记得他是接了央台那个诗词栏目的背景片是不。”一个男老师调侃。

　　“就是那个，他们学导演的都这幅德行，今儿被他撞上这好苗子，还不得先下手为强。”
　　“嘿，要我说啊，他这水平，自己上不比费尽心思找人演强。”

　　“就是！”徐傅容歇了口气接话道，“气死我了！”
　　众人哈哈大笑。

　　另一位女老师安慰她，“他就是做导演，也可以演的嘛，现在又演又导的人不是多着？”
　　徐傅容瞬间笑得脸上皱纹浮现，“有道理的嘛，灵的灵的。”

　　……

　　小红楼外的广场上。
　　方镜山匆匆追了上去。

　　“容常！”他喊了一声。

　　容常转身回头一看，就见刚刚与他搭戏那位师兄，正弯腰掀过宣传横幅，直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背后大红的横幅衬得他整个人皮肤白的很，他是那种很端庄的五官，浓眉入鬓，鼻梁高挺，看起来就清冷庄重高不可攀。

　　唯独唇色朱红，平添几分侬艳，他唇边挟着笑，眼里漾着波光。

　　仙姿佚貌，无比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