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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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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后,S大新生入学的接待正式开始,一大早,身穿S大各系系服的学生便在指定的校车停靠点摆好桌子架好遮阳伞,校学生会的学生,也穿着会服坐着校车,分别前往各长途气车站、火车站及机场。乐明明没报名新生迎接的工作,窝在寝室里背剧本,何和佳为了先睹小鲜肉的风采为快,暂时背弃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报名了系里的迎新,与此同时,G大的新生接待工作亦在紧锣密鼓地开展着。
两所高校在全国排名相近,地理位置相隔不远,就连校园传统和校历都有许多相同的地方。
韩东理在火车站的队伍中,上身着一件印有蓝色G大logo的白色T恤,搭配一条深蓝水洗牛仔裤和拼接色慢跑鞋,举着G大的名牌,在出站口长身而立。他身旁站着文山和江安然,前者和韩东理一样,上身只着一件同款T恤,后者则是在内里穿了一件蓝色背心,套在外面的校服在下摆处打了个结,原本宽松毫无版型可言的T恤立马变身时尚的短款罩衫。再加之江安然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匀称,早晨她姗姗来迟、出现在G大校门口集合处的时候,便瞬间吸引力了不少的目光。
江安然平日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多是时尚淑女路线的装扮,今日将平日里披散着的长卷发高高扎起,脱了高跟鞋踩上运动鞋,更是别具美感。文山毫不吝啬地赞叹道:不愧是新闻系的系花!
此刻,她站在韩东理身旁,与他比肩而立,自成一派风景,直叫许多背着书包,脸带稚气的新生看迷了眼,是G大的兴奋地上前学长学姐地叫着,然后被文山等人引领向车站大厅的临时集合点,不是G大的也会往G大的名牌上多看几眼,只恨那样养眼的学长学姐不是自己学校的。
文山再一次带着新生去了集合点再回到出站口的时候,尚隔着些距离便冲二人喊道,等两个人应声回头,迅速地按下定格键,然后捧着手机走到两个人中间嘚瑟,一边啧着嘴,一边直夸自己有眼光,这G大的门面担当选得不能更好。
韩东理直接无视之,江安然则让文山回头把照片发给她,说要留着做纪念,周卉和新闻部的一个男生在这个时候过来,碰巧也看见了照片,男生便举着相机,直嚷着要拍一张两人的合照用来做新闻插图。
……
接待新生的工作整整持续了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只剩下一些担任班助、团委的大三学生协助各个班任、辅导员做一些收尾工作。下午两点,S大各院的新生入学仪式暨军训动员大会在各个足球场准时开始。
乐明明这天下午没课,上午两节课后,同寝室的四个人便去校外小聚了一顿。此刻行走在S大校内的主道上,沿途看见的便是各学院的运动场上层层叠叠的绿色,草皮上的绿,军训服上深的浅的绿。耳边不时飘过一两声响亮的口号,或是正在发言的某位校领导的残句断章。
乐明明记得,去年的时候,他们是下午两点开始的会议。清一色的绿色迷彩装,盘腿坐在绿色的草皮上,发言的领导吐沫横飞。
刚刚认识不久的何和佳点评道:“这叫一绿更比一绿绿。”她低低地笑出声,对何和佳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吐沫横飞是乐明明猜的,主席台和草坪本就隔着塑胶跑道,乐明明所在的日语专业的学生又坐在队列的最外围,连台上人的长相都看不出去,逞论他们说话时喷出的吐沫星子,但乐明明上了十几年的学,总有那么一两回是真真实实见识到什么叫“吐沫横飞”的。实际上应该不止一两回,只是乐明明不记得了,这类事她一向选择性遗忘细节。
后来,外语学院的院长在台上吐沫横飞时,何和佳凑近她道:“我们学院的院长八成是个十足地爱国人士。”
她惊讶地问何和佳:“你怎么知道”。
何和佳龇着一口大白牙,高深莫测:“不懂了吧,就凭他把咱专业放到了最边上。”
她初初并不明白,几秒之后才恍然悟了。
那时候的天气比今天要热上许多,日光强烈得看不到太阳,仰着头只能望到白茫茫的一片,阳光炙烤着大地,烤干了空气里的水分,也灼烤着塑胶跑道和草坪,直烤出了一股子橡胶味。
会议冗长而枯燥,愈发衬得天气闷热难耐。她穿着严严实实的军训装,帽檐刻意压低的军帽底下,整齐的刘海和两颊的边发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甚至可以挤出汗水来。
按理说她怕热,又不大耐得住性子,这种时候对她而言就是煎熬,可是那一天,因着有何和佳时不时一两句风趣的言语,她倒觉得时间过得蛮快,笑着笑着会议就散了,乐明明刚想到这里,就听得身侧的何和佳惋惜道:“这天儿不够热啊,不足以充分磨练小鲜肉的韧性。”
十一笑着补充道,不止呢,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都有雨。
何和佳怨念地咒道:祝不准。
……
接下来,连着下了两天暴雨,到第三天下午,天才开始放晴。当天晚上,乐明明所住的S大外院北区校舍便上演了鲜花加烛光的表白求爱大戏。
S大外院有两个校舍区,北区和南区,中间以两条主道与假山小园林相隔,南区男女寝室大楼皆有,北区则是纯粹的女生寝室。
外院的所在地是S大在原有校区的基础上扩建的部分,于三年前竣工并将整个外语学院调配于此。自落成以来,两校舍区之间的小园林便成了约会胜地,获名“相思园”,其热度后来者居上,赶超S大设计学院历史悠久的情人坡,至于北区校舍正门前那条东西走向的过道,则是S大出了名大“好逑”路,只因为外语学院女生居多且普遍质优,外院女生所住的北区宿舍便成了一大堆男生的“蹲守点”,等女朋友的、寻找目标的。再加之昏昏暗暗的灯光,加强了氛围的渲染,好逑路与相思园和情人坡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明明所在的寝室靠里侧,探不到好逑路上的风景,何和佳便拖着乐明明直接出了寝室围观去了。
告白和被告白的都是大一的新生,何和佳在一旁啧啧出声:“这速度,绝对是一见钟情。”乐明明只笑,并不发表意见。
好逑路和相思园的告白事件不在少数,两个地方又都距离北区校舍如此之近,开始几次乐明明还能吃惊几回,后来看多了,发现告白方式都大同小异,无非是鲜花、蜡烛和烟火,气球、音乐和视频的拆分重组,便渐渐没了惊,每次最多笑着当个观众,也算是表达下自己对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祝福。
何和佳兴趣盎然,还在拉着围观群众问细节,然后一一转述给乐明明。
“我还想着就算是一见钟情,这男主出手未免也太快了,这才认识几天啊,也不怕对方觉得他太随便了,结果两个人根本就是高中同学,地下恋情跑大学里转战地上来了,还这么迫不及待,不过想想也是,高中可没办法来一场这么明目张胆地告白。小乐,你说是吧?”
乐明明没说话,她想到的,是她在高一那年的国庆长假之后,亲眼目睹得那一场告白。
一中的国庆假放了七天,第七天则是要回校上晚自习。第七天下午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着许多学生,大多在疯狂地补着假期作业。她亦在补着一篇语文老师布置的游记。
其实她是写了的,关于H市之游。只是字里行间都是她不小心泄露的心事,写的时候不觉得,到后来她回校前自己检查作业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前一晚,她把撕掉的那几页游记在日记本上誊抄了一遍,要用来交的游记却没来得及写。
乐明明在座位上悠哉悠哉地写完了游记,盖上笔帽,正手心贴手背舒展手臂的时候,抬眼便瞥见韩东理拽着背包从教室前门走进,一如开学第一天那般,他的侧脸栖息着阳光,朦胧的光感像是电影里最特别的光影处理。她莫名其妙便扬了嘴角。
“Anthony!”一个长相如陶瓷娃娃的陌生女生忽然出现在教室外面,女生的年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穿着一身浅色的连衣裙,裙摆轻扬,飘逸如仙。
教室里唰唰的写字声音忽然消失了,整个教室静谧得足以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韩东理在一片静谧中转身,立在女生跟前,女生露出了明显高兴地表情。韩东理低声跟女生说了什么,距离相隔太远,她听不到,只能透过门框的间隙看到女生鼓着嘴巴挽上韩东理的胳膊,然后被他拨开。有男生吹着口哨起哄,辛北笑眯眯地大喊道:“门口的那个美女,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班长啊。”
女生探进头来问:“你们班长是谁?”
辛北:“韩东理啊。”
“是啊,我喜欢Anthony!非常非常喜欢!”女生的笑容和她的声音一样,一样的甜。
辛北还想起哄,被韩东理冷冽地瞪了一眼,偃了声息,只睁着一双八卦地眼睛雷达般探寻。
“回去。”她听到韩东理这样对女生说。
“我不,Uncle说我可以跟着你的。”
“我等会儿有课。”
“可是现在没课啊。”
“过会儿就有。”
“那我过会儿再走。”
“Aisha!”韩东理似乎耐心告罄,Aisha应该就是女生的名字。
“Anthony!”女生也学着韩东理。
韩东理不再说话,片刻之后,女生似乎终于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好嘛,好嘛,我回去就是了。”
Aisha低着头离开,韩东理转身,她低了头,不再看他。四下忽然一阵惊呼,她再抬头只看到Aisha拽着韩东理的右手,韩东理的整个身子被拉低了,而Aisha的唇贴着他的左手心。
Aisha撤了手,往教室里看了一眼,然后裙摆飘飘地跑了,整个教室炸开了锅。
有男生戏谑道:“这是明目张胆地示爱啊!”辛北架在韩东理身上说个没完,直到坐回座位都没停。那个时候,她坐在教室最里边一组的第三排,同桌是陈淼,陈淼的后面依次是辛北、韩东理。
韩东理大概是被辛北啰嗦得不耐烦了,才终于解释了一句:“我爸朋友的女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刚从国外回来。”
辛北恍然大悟道:“难怪如此奔放。”说完笑得开怀,没几秒笑声戛然而止。
她默不作声,指间夹着笔记本的纸页,心里一阵阵泛酸,却又只能默不作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
表白大戏正值高潮,围观群众热烈地鼓着掌,何和佳跟着拍了几下手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没动的乐明明,连眼神都是飘忽的,她拽了拽乐明明的胳膊,笑道:“又在发呆?你最近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啊。快老实交代,是不是也春心萌动了呀?”
乐明明愣了愣,打了个哈欠,含糊道:“阿佳,我就是有点困了。”
何和佳本就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做追问,转而说道:“那就回去吧。反正重头戏已经结束了。”说着,便抓了乐明明的手开始往人群外挤。
乐明明任何和佳拉着,模糊地想起,那个叫Aisha的女孩似乎也只出现过那一次,如昙花一现,辛北倒是几次打听,最后被韩东理一句不咸不淡地“回澳洲了”给终结了。
乐明明甩了甩脑袋,那些事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对那个人,也如同她对陈亦南说的“早就已经不喜欢了”,最近怎么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些旧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