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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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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既然是便装出巡,自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因而目前除了需要为他打掩护的那几位公公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对逐月轩的李师师姑娘一见倾心这件事。虽然他没有说,但他身边的几位公公却各自都有些朋友,于是蔡京、傅宗书这样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便也知道了这份私情,当然他们没有蠢到四处宣扬,只是纷纷歇了对李师师的心思,同时也告诫自己的手下不要动这些心思。
有些人碗里的东西,不能看,更不能动,皇帝当然在“有些人”的范畴中。
诸葛神侯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他谴追命来提醒了戚戚“凡事切忌张扬”的道理后便没有多余的动作,并没有往更深层次的阴谋上想。事实上,谁又能相信会有人在官家还没做下那些荒唐事时就特意栽培一个女子守在青楼里等君王上钩呢?
直到现在,戚戚也想不通她师父的笃定是从哪里来的。
官家自然不会夜夜都来,但半月一次的频率也足够惊人了,他来的时候逐月轩上下都要陪他演戏,不着痕迹地逢迎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也许是因为当日是戚戚将他引进逐月轩内,官家对她这个小老板颇为和颜悦色,时常会通过她了解师师的喜好,让她帮他出些主意。官家善于书画,心思也像大部分文人一样细腻敏锐,从别人的一个举动中能品出数个意思,但他的心思总不至于比随意更难猜,因而戚戚也不难投其所好,她所提出的建议、她说话时的态度都能够符合官家的本身的喜恶。
这是非常痛苦的“闲聊”,每次聊完,戚戚都会无比庆幸自己的仪容并不符合这位官家的审美,同时也会更加珍惜官家不来的日子。
自这样的日子里戚戚可以和她新认识的朋友练练酒量,聊一聊她真正喜欢的那些事。她尤其喜欢和发党党魁的公子花晴洲聊天,这个年轻人虽然武功一般、江湖经验浅、缺乏高妙的见解,但为人真诚和善,且知道不少京城中的趣事。
她尤其喜欢听花晴洲讲金风细雨楼的故事,好在金风细雨楼的存在感不算小,花晴洲的很多故事里都会有它的影子,它的影子里又少不了苏梦枕。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
在听花晴洲描述苏梦枕的那把“血河红袖、不应挽留”之一的红/袖刀时,戚戚想的是用刀的人。
“唉唉,你真的是在认真听吗?”花晴洲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问道,“你不会已经醉了吧?”
“我没有醉。”戚戚认真地回答道,“从上次的情况来看,我应该还可以再喝一坛子酒……在我不用内功把酒逼出去的情况下。”
花晴洲武功没到这地步,他闻言精神一振,央着戚戚教教他,日后他也能凭这喝很多酒,再不被他那爹爹笑话不像个汉子了。
戚戚没有来得及教,因为两个人从门口走进来了。
走进来的是官家和他的贴身公公。
“今日天寒,手底下的人送了件披风,我一看到就想把它送来给师师姑娘。”他话一说完,那位公公立刻打开了包裹,露出了一件狐皮披风,毛色雪白,显然价值不菲。
戚戚没想到他的到来,她站起身,结果了披风,问道,“师师已经歇息了,我要去通知她吗?”
“我今日只是来送披风,师师既然已经歇下了,便不打扰她了吧。”他这样说着,却半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戚戚大概猜得到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不打扰师师,便要收到“不打扰”的效果,与戚戚转述的效果相比,当师师起来后看到他在楼下坐了一夜,自然更为他的“不打扰”感动。
但即便如此,他们难道还真能让这位尊贵的大人物受苦吗?
戚戚找来了暖炉和棋盘,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一夜哀悼着,她倒不用担心要不要输的问题,棋显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更擅长的细节的推演,对于大局向来把握不准,自小到大便是输多赢少……如果把和小石头那一局算上的话她勉强也算是赢过棋的人,就算小石头让了她好多次也算她赢。
“你不能走这一步啦!”
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花晴洲毕竟年少气盛,眼见着自己的好友当着自己的面走了烂棋立刻忍住不道,他这一出声,将官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位是……”他问道。
“他叫花晴洲。”自古以来,没有皇帝喜欢别人传自己的闲话,因而戚戚没有同花晴洲说过这位是谁,以花晴洲的眼力,他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发党是民间组织,估计花枯发在家中没少骂过这些官老爷、皇帝老头,保不齐花晴洲要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来。原本戚戚打算让他在旁边一直闭口不言糊弄过去,哪想到他自己冒了出来,她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为两人搭线,“是我的朋友。晴洲,这位是师师的朋友赵十一爷。”
官家是神宗第十一子,戚戚只盼望花晴洲能够懂她的暗示,然而他一开口戚戚就知道他没明白……
“这位朋友好。”花晴洲笑道。
这样的招呼方式算不上得体,好在官家今日心情颇佳,因而不觉失礼,只觉得新奇有趣,再加上花晴洲今年刚刚二十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漂亮的人总是能很轻易地让官家心情畅快。他笑了一声,也回道:“这位朋友也好。”
戚戚见官家面上确实没有怒色,这才松了口气,她再怎么不喜欢师父的安排也明白现在丢了官家的好感对她们实在没什么好处。如果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她完全可以对这荒唐君王爱理不理,但现在背后有一整个逐月轩的她这么做可实在是又愚蠢又自私。
花晴洲的棋力比戚戚要高,戚戚在连输了两盘后便改为由他和官家对弈了,两人一口气下了六盘,输赢各半,每一局皆下得惊心动魄。官家虽然做事荒唐,但对琴棋书画都颇有造诣,且他并非是输不起的人,如今他越看眼前这年轻人越觉得心中欢喜,几盘棋下完,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好好好,今日来逐月轩,哪怕没有见到师师姑娘,见到你这位小友也算是值得了。”官家大笑数声道,“你可是京城人士?参加过科举了吗?”
戚戚的心立刻提了上来,直到花晴洲恭恭敬敬地答了声“尚未”才稍稍放松。
“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的确有些……更多则是江湖逍遥,我实在不想被拘于官场之中。”花晴洲说道。
官家听完这个答案后叹了口气,道:“朝中事务繁多,你若是担了俗职,只怕真会坏了你下棋的性灵,不当也好。莫说你了,有时候我看着做不完的事务,也会想去江湖看看。”
此时东方既白,已有丫鬟醒了,戚戚以眼神示意她去叫师师,恰在此时,官家身边的公公也弯下腰同他耳语了两句,官家叹了口气,“我又得去忙那些俗物了,披风还请小戚老板代为转交给师师。”
戚戚行了一礼,表明自己记住了。
官家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师师穿着一身白裙出了房间,两人目光交汇的霎那他瞬间心满意足,“我今晚来看你。”他说道。
在他走后,戚戚终于放心地露出了生不如死的表情,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对花晴洲说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某个京城高官吧,我见你对他态度很恭敬,所以没敢乱说话。”花晴洲笑道,“不过他棋下得真不错,若是他不是那种耍弄阴谋的奸臣,我想和他结交一下。”
戚戚叹了口气,“他不是高官。”
“哦,那他是某个世族公子?”
“也不是……”她看着花晴洲的眼睛,压低声音说出了正确答案,“他是官家。”
“哈?”
花晴洲一辈子估计都没想过大宋的皇上会是这个样子的,他不是那种明君,也不是花晴洲原先想象的那样是个满脸横肉的粗鄙贪婪残酷之人,他看上去是个好人……只是……
‘他实在不应该是个皇帝。’
他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只怕连个好人也做不成了。
师师等了官家一夜,可他并没有来。
同时,戚戚听孟画秋说,这一天的下午,刘独峰出京城了……和他的六名得力干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