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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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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倒台,几乎整个江湖的人都以为六分半堂会为此惶恐不已,然而事实上无论是雷纯还是狄飞惊都为此松了口气。
雷损担任总堂主时期一直与蔡京泾渭分明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投靠权贵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实力上的提升,但是所付出的代价是行事的自由以及名声,后者还好说,前者对帮派的影响是深远且几乎致命的。当初若不是别无他法,雷纯绝对不会走这样一条路。她在认蔡京为义父后虽依凭才智拒绝了一些过于伤天害理的任务,但依旧先后做了几件颇对不起江湖道义的事情,苏梦枕重新掌权后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点,但凡需要游说挑唆之时总能以此举例。
如今依靠朝堂争斗的东风摆脱了蔡京,已经捞到了不少好处的雷纯自然不会再把六分半堂卖给童贯,她同狄飞惊商议后认为如今京城中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不过只有那么几人,除开与金风细雨楼交好神侯府、康王府以及与童贯是一丘之貉的朱勔、李邦彦等人,剩下的不过是米有桥和当今太子。米有桥与方应看有故,圣宠不复以往,且他年事已高,只怕对六分半堂没什么好处。接近太子虽有遭受官家猜忌的风险以致于很多高调之事不可为,但只要捱到皇位易主,总有云开日出时。
定下了路线,有狄飞惊筹划、雷纯实行自然是万无一失,金风细雨楼虽然听到了风声,但终是迟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雷纯成了太子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知己,让六分半堂搭上了太子这条好船。
如此,京中江湖的局势依旧是变幻莫测,哪一边都不可能轻易压倒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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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对蔡京是各种借刀杀人、挑拨离间、诡计频出,但他对童贯却又是另外一副面目,不仅表面上一口一句“童大人”,背地里也没有那么多的小动作,有时候甚至会帮他一些小忙。两个人之间虽然没到“狼狈为奸”的亲近,却也算是友好。
同康王往来较多的金风细雨楼里的部分高层们对于他的这种态度有些不解,心想难道康王认为童贯比蔡京好些吗?但苏梦枕和戚少商却认为这并不是什么怪事。
其实这很好理解,蔡京一辈子汲汲营营皆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哪怕年少时有与王安石相似的大志如今也荡然无存,曾经有过的风骨只有在他的字画里能窥见一二了。他的书法可与苏黄并列,他本人也是个完完全全的文官,他勾心斗角的手段也是文官的风格。他杀人,有那么一两次他曾同他的情人流露过“杀人写好诗,流血如书画”这样的想法,可见他的“杀”是美的,对待美的东西总需要小心翼翼,鱼死网破了就不美了。
童贯则不然。他虽然是个宦官,却志在沙场功名,统领军队多年,功过另论,其身上多少沾染了军人的匪气,对于敌人,比起化敌为友他更倾向于先下手为强。若不是因为他个性中鲁莽的一面,蔡京未必能放心地与他谋皮。也因此,多次试探童贯的底线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康王是个聪明人。”听了苏梦枕的分析,茶花感慨道。
而后他又遗憾地说道,“只是他胆子也小了一点……像是要做个朝堂隐士似的。”
这本来应该是全京城明白人的共识,但苏梦枕却有些不置可否。
无论别人有什么猜测,戚戚知道康王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做着他该做的事。
一条又一条情报在烛火中安静地成为一堆黑色污垢。
每一夜都是如此。
他的眼中也有火光,星星点点,讳莫如深。
寒食之后的某一夜,他每日都要做的事才发生了一点点变化。这一夜,他穿好了外出的衣物,披上了并不符合他皇族身份的简陋披风,对戚戚说:“我要出去一趟。”
戚戚挑了挑眉,没有问他打算做什么便侧了侧身让开了道路。
此时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看着他举着油纸伞没入烟雨中,感到他足下踏着的每一步都是为风暴积累力量。
不寒而栗。
戚戚叹了口气,砸了酒杯,喝退了因听见这动静赶来的仆役,神色郁郁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做出一副与康王争吵后康王负气出走的假象。
这不算奇怪的事情,反正她同苏梦枕、康王之间的纠葛在京城之中虽不至于口耳相传,倒也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她和康王之间,早晚就该吵一架。
康王的脚步飞快,神色很冷,他路过酒肆时发现店家已经关了门,甚至还踹了一脚店门以泄愤。他保持着这怒气冲到了京中除逐月轩外最负盛名的青楼,扔下千金要了好酒和上房,并让老鸨将自己在这里过夜的消息散播出去。
他没有要青楼的女人,但他的房中已经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了。
一个神清骨秀,笑起来艳若桃李又英气勃发的窈窕女人。
她是雷媚,六分半堂的雷媚、金风细雨楼的雷媚……最近又有证据证明她是方应看身边的雷媚。
康王在今夜出门就是为了见她。
他一见到她就疏了口气,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了下来。
“你来了。”他说道,同时上上下下地观察了她一番。
“既然已经答应了王爷,雷媚又怎么能失约呢?”雷媚笑着说道,她毫无疑问是一个极出色的女子,不仅柔中带刚,而且带的“刚”恰到好处。无论是白愁飞还是方应看都选择利用男女之情说服她为他办事,除了做事的效率之外,大概也有想要征服、拥有这样的女人的原因吧。
康王呢?康王又是怎样想的呢?他同雷媚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
康王点了点头,他没有像白愁飞、方应看那样甜言蜜语,他那刚刚才脱去了稚气的面上满是冷静自持,但方才他看见活生生的雷媚时一瞬的放松足以说明他对她的在意。
“你既然离开了方应看身边……看来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做成了吧?”他问道。
雷媚悠悠地叹了一声,说道:“虽然艰险,但到底也是成了。他手下的那些帮手虽然不怎么济事,但那高小上出手着实漂亮、着实出人意料……幸好他想要取代方巨侠的地位想疯了,才没计较方应看的失势依旧遵从了与他的约定。”
“也幸好方应看有你的帮助。”康王说道,“没有你事先扮成方夫人的样子扰乱方巨侠的心智,以他们的武功是成不了事的。”
“他对他夫人当真是情深意重。”雷媚并没有为自己的壮举自豪,相反的,她的情绪颇为低落,“也许有些好笑……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确实好笑,如雷媚这般多次反叛的人居然会对一个没见过几次的谋杀对象抱有歉意。
“江湖浮沉,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对你这样的女子而言更是不易。”康王安慰道,“若你不助方应看完成了这桩事,他未必能容你平安。”
“但就算我完成了这桩事,他也不见得会放过我。”
“但你现在终究是逃出来了。”康王说道,“你既然找了我,我就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王爷对天下第七这样的人都能信守承诺,对我自然不会背信弃义。”
康王点了点头,又接着谈论起方应看的事,“其实我很奇怪,方应看如今能够安然无恙有很大程度是依靠方巨侠。哪怕他不感念他的恩情,仅仅出于利益考虑,他也不该执行他原本的计划。难道他真的恨自己的义父恨到了玉石俱焚的地步?”
“这我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雷媚端坐着正色道,“方巨侠挡了方应看的路。”
“什么路?”
“他想要通金。”雷媚更详细地解释道,“方应看想要利用金人的力量帮助他重新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