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睡前。
孟然细细用眼神描摹着睡在他身边的男人,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同君佩睡一间房,一间房里又只有一张床,两人都是高个子,睡一起挤得要命。孟然本来是要找一千种理由来说服君佩的,但君佩在孟然说完第一句话之后就回答,道好啊。
孟然忽然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君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脸高贵冷艳,不置可否。
孟然道:“我真的是混沌?”
君佩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觉得自己不是吗?”
孟然望着他,没有反驳,他确实能够感受到身体里那时刻要溢满的嗜血的冲动,压抑的暴烈和恨意。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来自何处,按他自己那种什么都能接受的性格,除非是受了天大的刺激,否则是万万不会有这样的心情的。
君佩在一旁缓缓道:“我有力量,我可以让你拜托窘境,助你成神。”
很浪漫,除了他们现在很拥挤地躺在一家小客栈的床上。
这大概是书中君佩对孟然说过的话,而故事里那个一心想要变强打败魏长衣的男人,自然也听从了君佩的话。
孟然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君佩依然是那副神色:“力量——这难道不是你期盼已久的东西吗?你在怕什么,怕杀人,还是怕自己死?”
孟然看着他阗黑的双眼,是一副俊朗的相貌,却有些阴冷。他很久才回答:“因为我惜命,不止别人的,还有我自己的。”
君佩看了他许久,道:“你不该是这个性子。”
孟然心下一惊,君佩难道还能看出自己是个冒牌货,就算这君佩是自己的一根骨头,也不是自己肚子的蛔虫,难道自己的性子就一定要同君佩这厮像,随手杀人放火都不放在心上。
前一句话带过去也就带过去了,君佩大概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继续说道:“你同我说过,你会死,我会断。现在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断,你是怎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说的好像真的似的。”
因为就是真的呀。
孟然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魏长衣将来会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强的人。”
君佩冷峻地一笑,一脸不可思议的嘲讽:“那在他成为最强之前杀了他不就成了。”
孟然冷森森地望了一眼君佩,他竟无言以对,毕竟他不能告诉天真的君佩主角是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的。孟然觉得赵寒身上透露出一种老子就是二逼啊你能怎么样的正直气质,虽然上一次的交流令孟然发现赵寒其实知道得很多,但更深一步交流了之后他发现,逗比就是逗比,纵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还是个有文化的逗比。
第二日早上,又是赵寒风风火火来叫人,门板拍得噗通响,活像要拆店。
接下来是陆路,沿着南下的一条五尺道,然后是大小山峦,山路不好走,人烟也稀少得很。日头又大,正午时总得休息一阵才能赶路。
虽然孟然至今还没有想起来在书中有过这么一个关键角色,但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给赵寒发了好人卡。
作为一位英俊神武的少侠,赵寒真的是见义勇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典范,扶老奶奶过马路更是扶出了花样,扶出了新高度。一路见怪杀怪,遇魔屠魔,最后还仁义地留下妖怪的命一条,必要用一颗真心说服妖精从良。
于是孟然也装出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地跟随赵寒——而君佩,这位负责后勤的人员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赵寒负责捞鱼,君佩负责烤鱼,孟然负责吃。
已经迫近日暮黄昏,几人一道坐在水边,在孟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地烧了几条鱼之后,君佩与赵寒竟站到了统一战线,一致要求孟然滚一边去。
孟然有些悲伤地坐在岸边,45度角仰望天空,临水自照,倍感凄凉。其实这几天他已经被嫌弃过无数次了,什么拾柴捡禾、打水生火——他是一样都做不来。被二人双双嘲讽,那心中滋味怎一个苦字了得。
坐了一会儿是君佩提着小鱼来投喂他,调戏似的,站在他的身边,口气默然道:“张嘴。”其实孟然还没有张嘴,君佩已经把烤鱼塞到他嘴里了。孟然一脸悲愤地望着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但随着令人颤栗的味道随着舌苔蔓延开来的时候,孟然顿时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一扫阴霾,打开吃戒,完全忘记这玩意儿是谁给他的了。
恍惚间余光里好像瞧着君佩讥讽地一笑,吃人嘴软,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刀弟,君佩少侠,这天色不早,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不如就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启程,若是到了流城,便可从那里的码头上去,直坐船便可到了江南之地,端得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啊。”一旁赵寒一面啃鱼,一面建议道。
君佩左右看了看,缓缓道:“恐怕不成。”
赵寒诧异:“怎么了,此地难道有什么蹊跷。”
君佩站着却并没说话,赵寒还想问话,他便一言不发地往一旁的树走去,伸手四下摸索了一会儿,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孟然细细观望着他的动作,似乎猜测得出来他在探这一片的风水,从他的样子看来,这并不是一个留人的好处所。只是赵寒并非修仙之人,并不懂这些东西,孟然也不好明说。
“罢了,也没什么大碍,在此地将就一夜吧。”君佩开口,那口气好像一个跳大神的半仙。
君佩便在树下寻了个位置坐下,倚着那树就要睡了,孟然见赵寒去一旁拿包袱了,凑到君佩身边问道:“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是什么东西啊。”
君佩缓缓睁开眼睛,剑眉微挑:“你看不到吗?”
看不到……是什么孤魂野鬼吗?
未等孟然开口询问,君佩便继续说道:“是伥鬼,待会儿天黑下来了,大概你就能看见了。倒也无事,它们怕我,你待在边上他们也不敢近身。”
孟然哑然,好久才说:“那怎么不走,我们带着赵寒,我们不怕,他怎么办?”
君佩嗤嗤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
孟然听得头皮有些发麻:“一路过来互相照应的朋友,在你眼中也不算什么。”
这些话在君佩心中都只能如同尘埃浮云,都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他口气轻巧道:“我只关心我自己。”
彼时赵寒已经走了过来,一脸笑意,与这边的沉重话题完全无干,笑得那叫个灿烂,不像君佩笑起来那样阴恻恻的,吓人。赵寒在他们一旁随便地坐了下来:“聊什么呢?”
孟然无话可说,随便拿了些话搪塞过去了。赵寒也不在意,夜里还提出要去守夜,毕竟他武力值最高——看来他是纯粹把自己当书生,把君佩当厨子了。孟然也不好直说,在一旁一直没有睡着。赵少侠,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果然是年轻了。
然后赵寒就睡着了,孟然默默起身,要把那货拎起来丢到君佩身边去。
边上影影幢幢一溜不知名地东西撞来撞去,也只敢在自己身旁晃悠,至于君佩那边,更是不敢近身了。他是谁?他可是吃了一大半归墟物种的大胃王(误)。
伥鬼,那都是些令人难受得不得了的鬼,胆小畏缩,因而不敢近身。给老虎吃了,却偏偏还要给那老虎指路,真是贱到没处说了。
君佩此时却睁开了眼,看了看他,道:“你倒是好心,不觉得他累赘。”
孟然冷着一张脸出口讥讽道:“我不像你,铁石心肠。”
君佩听了没有半点生气,忽然抓了孟然的手,抵在了自己胸前,没有什么温度:“你说错了,我可没有心。”口气听不出什么心情来,只是在孟然贴着他冰冷的胸口时,忽然感受到了一丝的凄凉。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一段没有开头与结尾的片段,只有这么一点点,却好像已经看透了整个一生让他有点想流泪。
孟然默默地抽了手,一眼不发地抬头看了看天。
远远传来一声虎啸,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山头传来,悠悠远远的听不真切,令人疑心是听错了。君佩自然不会为这些烦心事担忧,转头便睡去了,一旁赵寒小孩子似的缩在自己怀里,孟然表示一言难尽,而一旁似乎是听到了君佩恶劣地笑了一声。
赵寒觉得有点冷,眼皮沉沉地睁了两次才开,脸上黏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脸。本来以为是个春梦,触感却真是得要命。一睁开眼睛是一片夜色,也不太能看清,然后是和一双野兽的眼睛对视。
“啊!老虎啊!”赵寒反应很快地退了两步,大声要叫醒身边的二人。手里也不放松地拔刀,对准了那大头。老虎见他拿出了武器,与他周旋似的左右走动。赵寒有些慌张,却还是那副横冲直撞的性子,老虎不来他自己冲上去打,刀挥了两下也没打中,额头上也已经是一层汗了,没有顾及边上人的情况,只是大声道:“你们快走,我来断……”
话音便已经被别人护在了身后,往后一摔,真的是腿软了。
前头是一人一虎搏斗,看得出来那人手中提着把刀,刀法很好,快得看不清。
待他缓过神来,只见不远处是个黑影,看着怪吓人的,赵寒虽然快要被吓倒了,却认出了那人正是孟然,正要发问,孟然却如同一只警惕的野兽一般,猛然一回头,那眼睛黑魆魆的,真的同鬼似的。
吓得赵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孟然神色默然地低头望了他一眼,居高凌下,眼神倨傲。赵寒的眼睛此刻才适应了黑暗,他呆愣地望着孟然脸上的血迹,目光一路到了他手中提着仍淌血的刀子,漆黑的刀柄上挂着颜色轻佻的流苏,显得十分不伦不类。不远处可以看到是一只困兽在挣扎,然后发出了一声长久的哀鸣,是一只失了血的老虎,彻彻底底地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