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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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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大师兄一直到日晒三竿才醒,一看时辰,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还是大师兄活了三十几年头一回睡过头。
穿戴齐整从屋里出来时,大师兄不禁一愣,几乎以为自个儿身在梦中。
阳光透过瓦片,微风停在树梢,萦尘不知何时坐在了厅里,一身紫衣格外显眼。
这太突然了。
大师兄隐隐觉着有事发生。
陆掌门可算醒了,叫我好等。
大师兄不语,走到厅中,你找我有事?
萦尘抬起头看他,大师兄发现今日的萦尘不但客气,就连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我是来同你商量件事的。
这话一出,可了不得,直把大师兄的警惕都勾起来了,就连她消失的这几日做了什么都开始琢磨上了。
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张凯枫推开萦尘住所大门,里边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张凯枫心里直犯嘀咕。
好歹也是北溟颇有名气的妖魔,怎的连个手下都不带,这下连问个去处的人都没有了。
大师兄听了萦尘的诉求之后,不假思索一口回绝,我是不会答应的。
陆掌门,你…
你不必多说,若只是相认,我陆某人决不阻拦,可你休想带他去北溟。
萦尘鲜见地没动怒,声音里波澜不惊,凯枫将你当成最重要的人,我才这般与你商量,我既想带他走,也不想他难过,还望陆掌门能体谅我的苦心。
苦心?大师兄一笑,既然不想他难过,为何执意要他回北溟,那种暗无天日充满杀戮的地方,当真就不难过?
萦尘依然是那副听不出感情的模样,脸上的神色就像寒霜,抿着的嘴久久才吐出句,他会习惯的。
噢?
魔族生活就是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能力不该在凡间埋没,唯有北溟,才是他大展宏图的地方。
大师兄听得她这番论调,可笑至极,萦尘,你究竟是将他当成你的孩子,还是棋子?
他当然是我的孩子!萦尘下意识拔高了声音,杏目圆睁,你有你的阳关道,就莫挡我的独木桥,你和凯枫本就不是一个世界之人,人妖殊途,这话难不成陆掌门没听过?
大师兄闻言,正色道,你的话,陆某人都听懂了,但恕难从命。
陆掌门,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大师兄眉头一拧,有了怒气,口口声声思念孩子,心心念念要他入魔,生而不养,大时来认,若不归还,就要开战,我陆南亭三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萦尘一听,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撕了适才平和的脸面,陆南亭!我是看在凯枫的面上才同你好言,你真当我不敢作为吗?
是吗?那陆某人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作为!
你若还是冥顽不灵,只怕听雨阁上下都受你牵连。
大师兄冷声一笑,我听雨阁岂是如此软弱之辈,凯枫既入我听雨阁门下,那就是我听雨阁弟子,同门援助自当在所不惜,倒是我要劝你,莫说攻打听雨阁,就是你我交手,第一个与你兵戎相见的,都未必是我陆某人。
萦尘听出了他话外之音,却是一笑,陆南亭,若凯枫知道当年之事,还会护你至此吗?
你所做之事莫非就比陆某人光彩?
萦尘一时无言,随即冷静道,我是他的母亲,血脉相融,饶是我有再大的过错,你还想要他弑母不成?
大师兄笑笑,我与你不同,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不会教唆他杀你,但也绝不会诱他入邪,你既相信命数,从他被你遗弃时起,听雨阁就是他的命数。
有所为有所不为?萦尘一声冷哼,嗤之以鼻,弃他性命,也叫有所为吗?当年我派人寻他,你既已放弃他,正是我将他接回来的时机,偏偏你又先我一步找到了尸体,你和我说命数?不过都是你陆南亭的私欲!
大师兄对此并不辩驳,坦诚道,当年之事是我陆南亭有愧,我承认,即便是现在凯枫在我面前,我也不会隐瞒,我原想待他明年结业,带他去巴蜀落脚,再告知他始末,没想到你就找上门来了。
萦尘不以为然,又道,我想听的不是你的忏悔,也不想与你纠缠,陆南亭,我最后说一次,凯枫不属于人界,即便你留得住他,听雨阁容得下他吗?
听雨阁我自有安排,不劳费心,当年我已负他一次,这次绝不会放手。
萦尘无声一叹,看来你我是不得不战了。
大师兄沉默,片刻后说了句话,今日说的这些,你问过凯枫的意思吗?
萦尘一愣,随即答道,不需要问他,只要你肯走,他自会听我安排。
你大可直接与我交兵,说不定还省去许多麻烦。
我若想那么做,今日就不会来了。
萦尘望着天井里的桂树,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将凯枫抚养至今,让他如此出类拔萃,自是有你的功劳,若非这点感激,我早已出手。
噢?你们魔族人还知道感激?
原是没有的,萦尘忽然轻声一笑,似是自嘲,几分凄凉,凡人的情感在我等眼里不过是笑话,怎么会有感激。
回想当年,她也曾是个叱咤北溟的魔族,有血有肉,却无感情,而自从有了张凯枫,曾经所嘲笑过的情感全都种在了心里,等她有所发现时,凯枫就落了地。
她一生风云,从未怕过任何东西,却在那一刻无比惧怕自己的孩子,那团还没睁眼的肉一哭,她的心就会软,挥舞的手臂一碰到她,她便忍不住想抱。
这不是她该有的样子。
只是她从未料到,即便张凯枫离她远去,不再出现,她的凡心依然没能收回去,由母子之情衍生出的各种情愫几乎快吞没了她,她不想,也不愿这样度过余生。
她无可奈何。
你回去吧,我亦是看在凯枫的面上,不愿与你动手,你的感激我也不需要,倘若你对凯枫尚有一丝母子之情,那就至少让他活在干净的地方。
大师兄不再多言,起身要走,一回身脸色就变了,凯枫?!
萦尘一怔,也慌了,下意识回过头。
张凯枫静静地站在厅外,不知已经呆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