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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所不知的我的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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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不知的我的未知】
夕阳将沉,走廊已经仅仅残存着细微的光亮。
“我喜欢财前。”透过狭窄的门缝,忍足谦也的神色在昏暗的夕阳下有些模糊,甚至连他一脸认真的神色也开始虚化。
手中的运动饮料因为自由落体狠狠撞击在地板上,躺倒的饮料瓶中翻涌着因剧烈的撞击而产生的白沫。
“喂,你认真的吗?谦也!”来不及理会地上的饮料,白石用力抓住忍足谦也的双肩,因为双人没有太大差距的身高,两人眼中的情感有了更为直观的碰撞。
忍足谦也是认真的。
没等他开口,白石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答复。
因为诧异,白石的双手再次失去了握力,从忍足谦也双肩上滑下。
“嗯。白石,我喜欢他。”这么坚定地回应着白石的问题,忍足谦也想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后辈,认真的表情立刻出现裂缝,羞赧、无措的表情立刻跃上他的脸颊。
“怎么办……白石……”侧过头,望向窗外,橘红色的光打在忍足谦也的脸上,让他原本就因为脸红而开始泛红的脸红的更加通透。
“我……喜欢财前……”断断续续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充斥着忍足谦也因为这段难以启齿的羞涩而又禁断的恋情的无措。
“我该怎么办……告诉我……白石……”
咚。
咚咚。
平时只会在剧烈运动后才会加速的心跳,因为忍足谦也的言语而快了起来,飙至高点。
在门口无意间听到一切的财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离开了三年B组的门口。
有什么在无形之中改变了。
“喂、喂,财前。”
谦也桑这个笨蛋,先把话说利索啊,任谁看了你这幅样子都会觉得你不对劲吧。
“怎么了,谦也桑?”想要佯装毫不在意,强行压抑住语气中的慌张,却还是在尾音处露出了气势不足的破绽。
不过……我也和你一样。
有些难堪的扭过头,财前光避开了忍足谦也有些炽热的目光,换上那副冷淡的腔调,“我很忙,如果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请您不要找我。”
“抱……抱歉……”面对财前光冷漠到极致的语气,忍足谦也有些困扰的揉了揉头,随机露出不爽的表情,“什么嘛,你这是什么态度!”
“面对谦也桑的正确态度。”强迫自己盯着眼前的人的目光,财前光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道,“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喂!喂!财前!”
没有理会忍足谦也的挽留,财前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抱歉,谦也桑。
财前光握紧身侧的双手,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在这之前,请让我先逃避一下吧。
当然,他没有看到身后忍足谦也落寞的神色。
“什么嘛,财前在闹别扭啊。”金色小春搭上忍足谦也的右肩,揶揄道。
“诶?”
财前在闹别扭?
“因为你看嘛,”指了指财前离去的背影,“财前的耳朵红了哦。”
“财前,给。”接过白石藏之介扔过来的毛巾,财前光从水龙头前抬起头,用白石给他的毛巾擦了擦还没干的水迹,“谢了,部长。”
“啊,没事。”白石走到他身边,安静的盯着擦拭着脸和脖子的财前光。
“有什么事吗?”想到前一日忍足谦也和白石藏之介的对话,财前光警惕着看着他身边的白石。
“不,并没有。”白石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回应着财前警惕的神色,“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我没那么说。”闷闷的回了一句,财前光选择低下头,避开眼前明显带着意图的白石的目光,通过这种方式无声的表达着不满。
“别这么警惕啦,放松放松,我又不会害你。”
“白石前辈,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恕我先失陪……”
转身要走的瞬间,白石眼疾手快的抓住财前光的手臂。
“等等,财前。”
“那么,果然是有事找我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财前光勉强抬头看着眼前拽着他的前辈,暗暗感叹着。
果然该来的都会来啊。
“其实,只是比较在意你今天的态度,心情不好吗?”
骗子。
在意态度什么的,都是借口。
果然是为了谦也桑而来。
看着对于自己已经知晓一切毫不知情白石,财前心底如此道。
“确实如此。”压抑着心底的烦乱,财前不耐烦地反问道,“得到你满意的答复了吗?白石前辈。”
“我明白了。”白石听闻还是那副笑容,“不过不要迁怒他人啊。”拍了拍财前光的肩膀,似乎得到满意答复的白石“满意”地离开了水池。
财前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对了,财前,要快点消气啊。”突然,白石回头,对上财前光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神色,“谦也那家伙,可是很难过的。”
“……”听到这句话,财前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戳了一下,面色阴郁的望向某个方向,财前光闷闷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没有像以往一样高喊着“我可是大阪的speed star!”冲出校门口,平日里情绪高涨的少年低着头走向家的方向。
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什么态度嘛,财前那家伙。”拽着网球包带的手越握越紧,忍足谦也有些郁闷的小声抱怨着。
“面对谦也桑的错误态度。”伴随着这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身侧,一罐饮料贴在了他的右脸颊。
“呜哇!好凉!”因为突然而至的冰凉触感,忍足谦也有些手忙脚乱,待再次平静下来,他用诧异的语气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地举着一罐蔬菜汁的少年,“财、财前?!”
“谦也桑。”财前光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
“干嘛啦。”有些不满的憋着气,忍足谦也望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少年,棒读的重复着他曾经的语调,“你不是‘很忙’,‘没有事情不要找你’嘛?”
“抱歉,谦也桑。”财前光皱着眉头回复着,有些逃避与他的视线接触,“我今天……心情不好。”
啊啊,糟糕透了,我居然也开始说起这种蹩脚的谎言了。
暗暗的抱怨着,财前光的表情糟糕起来。
为了将自己的谎言一笔带过,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蔬菜汁,“这个……请你喝。”
忍足谦也在接过饮料的瞬间,因为慌乱不小心碰到财前光冰凉的手指。
感受到了手指触碰瞬间那或热或凉那异样的温度,以及属于对方的独特触感的瞬间,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
下一刻,两个人又同时扭过头去,脸都开始隐隐发热起来。
接过饮料的那瞬间,所有的不爽都烟消云散了。
胸口还有什么也一并消失了。
那大概是名为“不安”的情绪吧。
原来我也在不安啊。
这么感慨着,忍足谦也再一次偷偷将目光瞥向财前光。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也……”
又对视了。
再次收回视线,两个人都安分起来。
“咳咳,虽然你这么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继续着方才的发言,忍足谦也定了定心绪,“抱歉,财前。”
“嗯。”闷声应下了忍足谦也的话,财前光不再发言,两个人就如此沉默着走了一路。
虽然心中的话翻涌着,但是忍足谦也还是在即将说出口的一瞬停住了。这样的状态重复了数次,他依旧没有开口。
“那么,我先走了。再见,谦也桑。”看着财前光沉默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忍足谦也涌起了从未有过的勇气。
“等等!财前!”
出乎意料,财前光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那份不知名的勇气似乎还在胸口涌动着,促使着他喊出声。
“明天——心情要好一点啊!”
财前光的步伐又开始动起来,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忍足谦也的视线中时,少年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
“财前,明天比赛完之后,可以出来一下吗?”
躺在床上,财前光单手将收到短信的手机举高,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短息界面上的备注名。
谦也桑。
窗外一阵清爽的风带动着窗户边悬挂的风铃。
半晌,财前收回手,用极慢的速度回复短信。
“嗯。”
预想中少年的告白并没有如期而至。
再抬头的一瞬间,漫天的血迹充斥着他的视野。
也在一瞬间充斥着他的大脑。
阻止少年的手臂还没有放下。
却已经僵硬在半空中。
谦也桑……
他连这个称呼都还没有说出口。
就看到那个人的生命消失不见。
就在他的眼前。
只差一秒钟的时间。
谦也桑出车祸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让大脑消化这个信息。
医生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谦也桑死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让自己相信这个现实。
他还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告白啊。
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我也喜欢你啊。
已经忘却了自己是拖着怎样的步伐回到家中,财前光对一切外界的刺激早已无法感知。
就这样毫无知觉的躺在昏暗又沉闷的房间中。
刹那间,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一切,来不及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刺眼白光,那条被他设置为重要信息的短信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惨白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财前,明天比赛完回学校后,可以出来一下吗?”
默默的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财前的心中只剩下最后的悲鸣。
好想要再见到谦也桑啊。
好想要听到谦也桑慌慌张张的告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把所谓的“不可能”变为可能,大概是神的恩赐吧。
“部长……帮我关一下门。”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大敞着的门口。
忍足谦也,站在部活室的门口。
刚刚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的瞬间,喜悦充满了他的内心,下意识地念出那个人的名字,“谦也桑……”
向来从容的声音早已沾染上喜悦的温度,有些温热起来。
是谦也桑啊。
然而,还没等这份喜悦从心脏传向大脑,那份喜悦的热度已经凝固在了胸口。
大脑已经先一步的察觉到,能够用双眼看到眼前之人,绝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
而是无尽的悲哀啊。
然而,能够察觉到眼前的谦也桑,绝非幻觉。
财前下意识的这样觉得。
听到少年细微的呼唤,一旁失魂落魄的忍足谦也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望向眼中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的少年。
“好想要听到谦也桑的告白。”财前光想起了前日自己在浑浑噩噩之际许下的心愿。
那么……如果让谦也桑察觉到我能够看到他,那么他就会告白了吧。
然后依照那个愿望,永远的离去吧。
心底的寒意一浪高过一浪。
不行,决不能让谦也桑意识到这一切。
看似漫长的思考,却仅仅只在现实中消耗的极其微小的时间。
微小到足够他作出补救对策。
既然这样,那么就装作“能看见”好了。
带着悲哀的笑容,财前就像先前一样,重复着那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他在对上少年的前一刻移开了视线。
这一次,财前光也选择了逃避。
这条路不能回头。
他用悲哀到快要失焦的眼睛望向与谦也相反的方向,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运用自己最好的演技,竭尽全力的扮演着一个仿佛妄想着忍足谦也存在的妄想症患者,演给那个他不愿意失去的,只能选择欺骗的,最重要的人看,“……太慢了,训练要开始了。”
把所谓的“不可能”变为可能,这并非神的恩赐,而是神的惩罚啊。
他只能只身走在这无尽悲哀的谎言编造的暗色小径上,终无法回头。
他也只是,想要留下那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