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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番外一(捉虫) ...

  •   我叫谢葭霜,我娘是个戏子,是个很有名气的戏子,只是我不知道我爹是谁,从小到大我都是由我娘一手拉扯大的,记忆中她从未提起过我爹。我从她一个人时脸上偶尔露出的悲伤和怨念可以看出,我爹应该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甚至在我一出生就抛弃了我和我娘。

      所以我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陌生男人。

      我跟着我娘学会了唱戏,身边的人夸我从小就长的漂亮,长大了一定是个美男子。我想长得好看又怎样,我娘还不是一个大美人,我却从未见她笑过。我没有把我的精力过多放在我出色的外表上,我喜欢唱戏,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能够通过我的戏而认识我,不单单沉溺于我的外表,那我就满足了,至少我会感到高兴。

      渐渐地我跟着我娘到过很多地方,唱过很多戏,也见识过很多富家小姐,她们也喜欢我的戏,可是她们更喜欢的是我这张脸。她们每次都会定最好的雅座,给最多的赏钱,点那曲最有名的《归朝欢》,然后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我唱戏,可是我知道她们大多数人听的不是戏,她们的目光很直白,有时候赤|裸|裸地盯着我,仿佛随时都会冲上台来将我的衣服扒开,我不喜欢这样的目光,甚至觉得恶心。

      我始终没有找到我要找的那个人,却渐渐地把自己弄丢了。

      我为了生计也会学着与她们周旋,我也学会了卖笑,只是我不卖身,但是我并不觉得我的行径就因此清白了多少,我和很多堕落在风尘里的女子一样,我们被世人贴上了龌|龊,下|流,肮|脏的标签,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假如我没有跟着娘学唱戏,那么我就不会成为戏子,那么我就不会被世人诟病,甚至可以有一个平淡而又安宁的生活。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即便我不学唱戏,我依然是戏子的儿子,甚至在他们眼里我是肮|脏生出来的肮|脏货,又能干净清白到哪里去。

      后来的后来我就不介意这些了。

      我学会了皮笑肉不笑,我学会了冷眼看人,我甚至学会了不轻易流露任何一分真情,我虚情假意也好,卖弄风情也罢,总归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在世人眼里我就是这样。那么我想与不想,又有谁会在意。

      我和我娘辗转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我们在不停的漂泊,流浪。很多地方的人都很喜欢我们,却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想要接纳我们。我们是芸芸众生里微乎其微的渺茫,可是天大地大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不想继续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不想在人前被人用艳羡地目光注视,人后又遭到他们的鄙夷和戒备。我想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哪怕是以一名戏子的身份。

      于是我用我娘和我多年唱戏得来的钱,成立了一个戏园子——蒹葭苑,从此彻底结束了我和我娘的流浪生活,甚至以后这里也会是我们落叶归根的地方,当我看着眼前镀着金色油漆的三个大字挂上墙的时候,我想,就是这里了。

      我们有家了。

      戏园子开业后,生意一直很红火,娘也宝刀未老,唱戏依然充满了韵味,收获了很多人的喜欢,加上这些年沉淀了很多,许多东西看淡了便没有什么值得烦心,看着娘有时候发自内心的一笑,我觉得我当初做下在此处安家立户的决定并没有错。我们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戏园子的名声起来后,我将一切事由交给了办事可靠的班主,自己偷得空闲做了个幕后人,我本就不喜欢这些场面上的应酬事,现在有人接手,我撒手还来不及。

      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有时候竟也觉得是老天爷开眼了。后来却发现老天爷从未眷顾过我们。

      娘在这些年的奔波中染上的顽疾,不知怎么地突然爆发了,可能人老了,身子骨也不中用了,这次发病后就一直不见好。后来不能唱戏了,一直用名贵的药汤吊着,可气色看着却一天比一天差。

      戏园子的开销用度很大,戏子们都是苦命人,工钱自然不能苛扣分毫,但总的来说还是娘亲的药物烧钱,大把银子像扔进了氺里,花儿都不泛一个。有时候一时周转不过来,我会一天连着唱十几场戏,有时候嗓子唱沙哑了,还在硬扛着,只为了能多挣那么一点点。

      后来实在不行了,我就减少了工人,减少了开支的确能剩下一笔,但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有几个富家小姐看出了我们面临的窘境,就托人前来委婉地传达,只要我肯出面作陪,价钱任我开。我当时听了出奇的沉默了,要是放在几年前我一定会把暴怒一场将那人赶走,末了还要找上一句不要脸。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对着那人回了一句,我不卖身。那人意味深长的笑了:嗯嗯,那谢花旦这样看中不中,我回去跟那几个小姐传达一下,再来给你回话。那人走了后,我站了许久才挪动了身子,心里有说不尽的悲哀,我知道我苦守的最后那道防线,要不了多久也会崩塌。

      先是陪酒,然后是陪赏花,后来是给某一位小姐单独唱戏,再后来是…在我混混沌沌快要完全迷失自我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她叫白芷秋,‘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里的芷秋,她的名字我记的尤为清楚,仿佛刻进了脑子里,而她的样子更叫人印象深刻,她就像秋日里的一束暖阳,不骄不躁,却叫人看了一眼后难以忘怀,温和的眉目间流转着一抹别样的执拗,她应该不是一个像她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的人。当时我不知道我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投注如此多的注意,究竟正不正常,后来当我习惯了这种暗中注视的行径时,才发觉自己的目光早已挪不开了。

      一开始她好像并不是为了听戏而来,后来次数多了,我欣喜地发现她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听戏。她和其他的富家小姐真的很不一样,她会选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时候会听完一曲,有时候会听上一整天。她坐在热闹轰轰的大堂里,安静地就像是她独自一人。四周所有的嘈杂都无法使她侧目,她的目光始终凝视在台上,有时候我会被那么干净的目光扰乱心神,甚至会一不小心唱走音,可是我补救的很快,没有任何人会看出来。只是事后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是怎么回事,我竟然有些莫名的恼怒,甚至不甘心,凭什么她能那么坦然地坐在台下,而我却要提心吊胆,生怕在她的面前出一点丑。

      这太不公平了,于是我想出了一个损招,既然她如此不上道儿,那就由我前去‘勾搭’好了。

      那次,我照例唱完戏,走下台来,几个平日里非常殷勤的小姐一见我下来了,立刻围了上来,套近乎,搭讪,甚至出手大方的一掷千金,可是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们,径直穿过人流来到她的桌前。她有一秒的怔愣,甚至眼底还有惊讶。

      她呆呆地看着我,对于我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

      我心里笑了笑,对于她的反应倒很是满意,“白小姐,今日的曲子怎样?”我知道我的容貌有多出众,声音有多动听。于是我用尽了全身的优势,又是笑,又是故意压低嗓音对她问道,她果然闹了个大红脸,嗫嗫嚅嚅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在是大家小姐,自有一番气度和修养,她很快反应过来,清咳了两声回道,“谢公子的曲子一直是人间天籁,今日与往日并无不同,一样的美妙绝伦。”

      哼!没想到又是个油腔滑调的。我心里升起的逗趣的心思一下子没了,也忽视了她跟别人对我的称呼并不一样,我冷下脸上的笑,拂开衣袖转身离开。

      身后我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表情,只顾着心里的失望,急急地离开。

      后来几日,她也总是准时出现,只是我再也没有到过她的桌前,她盯着台上的目光似乎有了变化,有时候唱到一半,我放眼望去会发现她居然正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于是我又不乐意了,你既然来听戏,就给我一心一意的听戏,你看台下好几十号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要多专注有多专注,就你给我在这里心不在焉,我越想越气,以至于回到后台,班主委婉地问我最近是不是哪位小姐惹到了我,他们都知道我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生气了,唱的就有些敷衍,但那些人都是来看我脸的,我唱的好不好,他们才不会注意。再加上嗓子不舒服好几天不见好,我就更加心烦意乱,的确唱的没有以前好,但我知道那全都不是借口,心里究竟在气什么,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正在我和班主大眼瞪小眼时,一个下人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这是我家小姐为谢公子准备的,还请谢公子收下。”那人说着将东西递到我的手上。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家哪位小姐?”其实这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那下人笑了笑,有礼地回道:“谢公子说笑了,我家小姐只有一位,”他说了一半,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答不对题,立刻补充道,“我家小姐姓白,宅院就在这条街的后头。”那人说完,道了一声告退,就恭敬地离开了。

      这时班主凑到我跟前,瞄了瞄手里的食盒,“感情是闹别扭啊,看别人这么有心,趁人没走赶紧出去送送。”

      看着班主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我装作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谁稀罕谁去送。”说着转身朝梳妆台走去,只是手里拎着的食盒却被我越捏越紧,生怕不小心摔到地上。

      我坐到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着头发,视线却总是忍不住瞟向桌面,终于等到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才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在看清里面的物什时,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别人都是拿千金万两来哄我,甚至买各种讨喜的玩意逗我开心,却从来没有人会真正地关心我,甚至体贴我,数不尽的金银珠宝都动摇不了的一颗铁石心肠,却被一碗普普通通地冰糖雪梨给打动了,一缕温热从那冷硬的心肠里流了出来。

      原来真正的被人喜欢,是这种温暖的味道。

      我把那碗冰糖雪梨一口气全都吃完了,末了还觉得回味无穷。日子好了后也曾尝过山珍海味,却发现那些浮华全都抵不过眼前的一碗平实。我捧着空碗,兀自地傻笑起来,就连先前不适的嗓子都仿佛好了不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她几乎每天都来,我也没刻意,有时候下台了就去与她聊两句,虽然一碗冰糖雪梨打开了我的心防。可是我依然对人心抱有怀疑的态度,我不会像毛头小子那样盲目地一头扎进情爱里,我很清楚她在我的心中是不同的,正是因为这份不同,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可是我又不想她对我失了兴趣,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她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每次都贴心地为我准备饭食。后来从她的小厮口中才知道,那些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我虽然很感动,却不敢付出进一步的感情,我害怕,我害怕像娘亲一样,美好的开端却以悲剧结尾,而我最最害怕的是…我配不上她。

      于是我每天就在既期待她出现,又期待她不要出现的矛盾心情里度过,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我只要一看见了她,我先前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恐慌全都没有了,我变得只想再靠近她一点,再一点…

      可是感情的事儿又岂是那么尽如人意。

      就因为一次她没有来,我就乱了心神,丢了魂魄。那天,我一直坐在梳妆台前,直到最后一位戏子收拾好东西离开,都没有动弹一下。我在那里等了她好久,等到太阳下山,等到夜幕降临,而她始终没有来。我就想是不是她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只要这么一想,心就疼地揪了起来。

      所有的情爱都是不受控制的,所有可以被控制的都不是真正的情爱。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待我明白后,我却期望再也不要尝试那种心如刀割的滋味儿。

      第二天,我装作没事人一样,照常梳洗,照常着装,照常上台唱戏,唱完了照常和小姐们闲聊,面对她们的讨好和谄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而且,今天她没有出现。

      第三天,我依旧起床,洗漱,用餐,上台,下台。我在梳妆台前坐了好久,才不得不承认今天她依旧没有出现。

      第四天,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坐到梳妆台前化妆,换衣服,然后上台,下台。我习惯性地朝那个老位子望去,空荡荡的某处好像刻进了我的心里,我开始劝服自己:死心吧,谢葭霜,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五天,第六天,我没有再朝台下望去,我依然在唱戏,可是究竟唱的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第七天,班主看不下去我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他劝我好好休息,让我不要再等了。我苦笑了一声,原来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在痴心妄想么,我却因着心里的一股不平,不顾他们的阻拦硬要上台,可我在他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换好衣服,人都没有站起来,再次倒了下去。

      这次我清晰地看见了班主闪烁的眼神里流动的哀伤,是为我吗,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一道温柔地呼唤,我不知道那声音是谁,可是我却莫名地想要靠近,我不顾身上撕裂般的疼痛,猛地朝那个方向扑去。

      “葭霜。”我听到她说,那两个字携着两团奇异的暖流冲进了我快要干涸的心田,我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抱紧怀里的她,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拼命地汲取最后一丝暖流。

      “阿一。”我睁开眼,清楚地听见她在喊我阿一。

      “阿一是谁?”我心里无端冒出一股怒火。

      她却凑近我的耳旁,温柔地解释道,“阿一就是我的葭霜,以后葭霜就叫阿一好不好?是阿莺一个人的阿一。”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和她眸子里盛满的深情,我愣愣地半天回不了神,可是反应过来后脸又蹭地火辣起来,我怎么能这么容易妥协,她还什么都没解释,简简单单两个字就又想把我收买,我凭什么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全然不觉地撅着嘴,哼哼唧唧直喘粗气,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快来跪求我的原谅!

      她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毫无防备地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用手环着我的脖子,笑得天真浪漫:“阿一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那个笑一下子就抚平了我心间的所有不满,也跟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自那之后,我们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她时常来听我唱戏,有时候下了台我会为她一个人再唱一遍。与她好上后,与那些富家小姐之间的暗地交易自然也被我中止了,从那以后我没有再私自为任何一个人唱过戏,除了她。

      我的世界里满心欢喜的全是她,她的世界里义无反顾的全是我。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开心幸福下去时,噩梦终于还是来了。

      县令家的女儿不知从来里听来的传言,说我的手上有一把名叫‘七夕’的宝扇,这把扇子上有一个巨大的宝藏,她甚至用尽方法从我的手里得到了那件东西,宝藏什么的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在乎,她要她拿去就好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以此作为要挟,要是我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把这个秘密散播出去,让我背负被世人非议、官兵追捕的厄运。

      起初我并不相信她的胡言乱语,直到有一天娘亲把我叫到床头交代遗言时,给我透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说我们谢家世代都背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将‘七夕’骨扇藏好,千万不要让它面世。我当时脑子就懵了,她又接着丢来另一个惊雷,她说‘你爹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他没有抛弃我们娘俩儿,他是被争夺宝扇的奸人所害,你刚出生那会儿他还抱过你,不过没抱多久他就咽气了,他的身份特殊,加上身上背负的使命,我不能在你的面前提起关于他的任何讯息,因为这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有时候我甚至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回忆我和他的过去,孩子,原谅他吧,还有,记住,千万不要让扇子落到外人手中,这是你的命!’

      娘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死去了,我当时来不及消化这所有的一切,愣愣地看着娘亲的尸体直至冷却,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小时候母亲送我的生辰礼物怎么就藏着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呢。紧接着有好长一段日子里,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不知道我和阿莺之间到底有没有未来。我每天仍然在唱戏,仍然在同阿莺相爱,可是我却再也不敢畅想我和她的未来。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娘最后那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当县令女儿最后一次上门警告时,我同意了她的要求,她要我陪她十个晚上,我也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可是心里却有了另外一个计划。我一面与这无|耻的女人周旋着,一面计划扇子得手后就立刻将其毁掉。然后带着阿莺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虽然那个时候我跟阿莺之间存在一些情侣间的矛盾和争吵,可是只要这件事后,我就会跟阿莺坦白一切,到时候阿莺定会谅解我的。

      我的计划很顺利,眼看就要成功了。却没料到阿莺突然跑来找我说有事情要谈,我当时看着她神色不对劲儿,心里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阿莺说她全知道了,她还说她嫌我脏,我当时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现在最在意的人都那样看待我,要离我而去,我不知道我委曲求全换来的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娘亲离开后,阿莺是我唯一的支柱,我不敢想象失去了她的我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动力。看到这样没出息的我,你可能会说一个大男子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去就要死要活,就是真的去死也没人会拦着。

      如果我告诉你,阿莺比我的命还重要,那样你还认为是我犯贱吗?我爱阿莺,甚至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究竟有多爱她。

      其实那段日子,我有想过试着走出没有阿莺的世界,后来她来找我,我也狠下心没有去见她,可是她离开后的下一秒,我就后悔了。我沿着长街去追她的身影,我像疯子一样不停的追,双脚磨破了,膝盖摔疼了也在所不惜。可是我还是没能追上她,我看着长街的尽头,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流。

      在那一刻,我仿佛意识到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

      可是我不死心,我放不下她,我去她的府上找她,却被她的爹爹吩咐下人按在地上狠狠揍打,我看着阿莺跪在地上痛哭求情,一遍一遍地喊着要和我在一起,那一刻我忍着身上的剧痛,朝她笑了笑:

      阿莺,别哭,我不疼。

      我被她爹爹一顿毒打后,扔在了阴暗潮湿的后巷里,直到月光出现,我才缓缓醒来,拖着满身的伤疤,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蒹葭苑。我站在后花园的池子旁,看着水中的倒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笑着笑着再次落下泪来。

      在池子旁不知站了多久,那段不长的时间里,脑子里却闪现无数次轻生的念头,可是最终我选择了活下来。我知道我的身份是阿莺爹爹不让我们在一起的最主要的原因。我可以改行,我可以不做戏子,在那一刻,我甚至打算一切从头开始。我愿意向他证明,我配得上阿莺,我可以给她幸福。

      我振作起来后,走到院子里的一颗大树下坐了下来,树上还刻着当初我和阿莺一起刻下的那行字:阿莺永远是阿一的。我看着那行字会心一笑,缓缓地闭上眼睛,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眼前的火光几乎要刺瞎我的眼,我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叫声,猛然意识到蒹葭苑里的三十三口人此刻正困在火海里,他们有的甚至还在梦中,眼看就要被活活烧死。

      我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找人求救,却发现大门不知怎么地从外面锁住了,我疯狂地捶门,我大声地嘶吼,却没有一个人给我回应,身后是无穷无尽的大火,耳边的哭叫声却渐渐变小,甚至消失。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火海出奇的愤怒。

      老天你若是有眼,现在是不是应该来一场大雨?老天究竟有没有眼,我再也没机会知道了,那天大雨始终没有来…

      我不知又坐了多久,才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那颗大树下,伸手抚摸着上面的刻痕,周围的火光依然刺眼,眼看就要蔓延过来,我有些认命地低下头,再抬起时,漫天火海已经吞噬了我。

      “阿莺,来生如果我不做戏子,我就投胎去找你。如果我还是个戏子,那就麻烦你来找我。记住,我叫阿一,我若说出这两个字,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里想起我。”

      恍惚中,脑海里闪过当初问阿莺为什么叫我‘阿一’时的情景,阿莺眸光清亮,温柔的面庞上挂着清浅的微笑,她定了一瞬,直直地看进我的眼底,说:

      “一是排在第一位,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所以,阿一是被记在心里最重要的人。”

      也罢,如果还有来生,还是我去找你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番外一(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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