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七莫Miw

49、02.齐山

　　晚膳时分，楚晋十分自觉地又往厨房凑。

　　眼前的景象难得地让他傻了眼。

　　苏弦用热水烫了两只碗，两双筷子。看样子，饭菜的量比往日多，种类也明显比往日丰富。

　　见他来了，苏弦竟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来。

　　楚晋实在受宠若惊。这段时间说白了就是他死皮赖脸、死乞白赖，苏弦根本没有主动搭理过他，做饭也从来没有他的份，他不是厚脸皮过来抢饭吃，就是自己去后面的树林里猎些小动物或者去河里抓鱼自己做来吃。

　　现在居然……

　　楚晋几步跨了进去。

　　苏弦腾出手将食盒递给他，下巴扬了扬方向：“送去。”

　　楚晋愣了，没有立刻伸手去接：“为什么我送？”

　　苏弦将食盒塞到他手里，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道：“不是你说我送不好的吗？会让他们想起伤心事。”

　　楚晋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为了没话找话地找她搭话，中午的确说过这话。

　　好吧，他认命地提着食盒出去了。送个饭能换来以后有吃有喝有话说，似乎也不亏。

　　回来之后果然发现桌上摆了他的碗筷，楚晋得偿所愿，感觉成功在望，这一餐吃得心满意足。

　　不怕进展缓慢，就怕没进展啊。

　　茅檐低小，房屋简陋。

　　钟离憬低着头进到屋内。

　　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他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向坐在房屋正中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的老人。

　　“怎么样了？”

　　老人头也未抬，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蘸了点罐子里的物什，放在嘴唇上小幅度地抿了抿，口中敷衍地叠声道：“快了，快了。”

　　钟离憬稍微松了口气，视线虚虚投放在床的方向，过了半晌才再度开口：“脸上的伤如何，找到法子了吗？”

　　老人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他一眼，拧着眉头摇了摇头：“伤得太重了。”

　　钟离憬点了点头，无悲无喜，没再多问。

　　老者叹了口气，垂首继续鼓弄着自己的药罐。

　　钟离憬起身，缓步走到床边坐下。

　　床上躺着一名女子，白纱裹住面部，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少许额头。钟离憬垂眸看了片刻，伸手在她的右颊上停了停。

　　那里被白纱缚住，什么都看不见。

　　老者手上工作未停，眼角朝这边斜了斜。

　　钟离憬似有所觉，收回手站了起来。

　　“张老，我七日后来接她，烦请尽力。”

　　老人丢了罐子，凑了过来：“瞧着你这么关心，难不成是你的小媳妇儿？”

　　钟离憬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唇角扬成一贯的和煦弧度，出口的话却无半分暖意：“五日。”

　　老者孩童一般慌忙地捂住了嘴，双眼兀自不满地圆睁着。不是吧，恼羞成怒？这刚提一句就减了两日的时间，要说没什么，打死他都不信。

　　“五日后我来接她。”最后留下一句，钟离憬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齐山派。

　　“掌门，你回来了。”

　　钟离憬点了点头，继续往房里走。

　　“钟离。”清清淡淡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钟离憬关上房门，有些疲惫地伸出两指按了按太阳穴，同时问道：“公孙，怎么样了？”

　　公孙旬推了一杯茶到他手边，道：“她果然回去了。”

　　钟离憬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公孙旬瞧着他的脸色，顿了顿才补充：“还有，楚晋也跟了过去。”

　　似乎早已料到，钟离憬眼睛未睁开，唇角的弧度有些了然，有些自嘲，半天才道：“知道了。”

　　“钟离，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钟离憬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是啊，该怎么办呢？现在告诉她还能否被原谅呢？

　　公孙旬见他闭着双眼不再回答，也不再打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早在南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来的躲不过。钟离的态度他看得太分明了。

　　即便无甚宏图霸业，但齐山派始终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与弑天阁的拉锯，到头来，成也红颜，败也红颜。

　　齐山派依稀是往日模样，但少了两个女子却似失了灵魂一般。公孙旬走了两步，猛然发现长廊上坐了一名女子。

　　寒风料峭，她独坐廊上，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双眼却动也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建筑，艳丽的面容略显苍白，神情几分苦楚，几分担忧。

　　沈沁。

　　公孙旬往前走了几步，她似乎才反应过来，僵硬地转头看向他。

　　“公孙哥哥，”嘴唇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紫，她一开口，吐出的尽是颤音，“钟离哥哥他……”

　　公孙旬解下身上的大氅，盖住她单薄的身子。

　　沈沁的眼渐渐湿润起来，即便公孙旬什么都不说，她也很清楚了。

　　“钟离哥哥就那么喜欢她吗？他明明……”

　　“沈沁，”公孙旬并不擅长安慰人，他微微皱着眉头，双唇开了又合，半晌却叹了口气，“你早该知道，回去吧。”

　　沈沁低下头，紧紧地攥着身上的大氅，倔强地抿着双唇。

　　公孙旬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多劝，转身离开。

　　出了钟离憬的院子，他举目望向左前方，那里是赵泽的院子。然而，此刻已是院去人空。

　　没人能料到，对父亲避之唯恐不及的赵泽，这次会乖乖地回京。

　　苏弦的离开，慕容烟的离去，对齐山派的影响，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这个数百年的大门派，强大依旧，却已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