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沈零

2、擦身而过

　　　　别人再多的崇拜，终不敌你的一眼。可期待终究是曾经年少懵懂无知预留的遗憾。那时总以为不让对方跟着自己吃苦受罪就是为对方好，所以总是打着为对方好的理由轻易的选择放手。殊不知还有种一起吃苦的幸福，只要有你千山万水海角天涯其实都甘之如饴。可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一切都在那场青春年少的岁月里变成我自以为是的为你好的遗憾。
　　而遗憾是什么?遗憾是回不去！遗憾是来不及！遗憾是挽不回！
　　我爱莫如深，可深不过遗憾。到如今这遗憾依旧是除了你，谁都爱莫能助!
　　在一众羡艳的目光里，陆少城若无它物的走进大厅角落经常坐的位置。一桌还没来得及撤掉的饭菜映入他的眼帘。饭菜没什么特别，特别的是点这一桌子饭菜的主人和十年前他和她坐在这里点的一模一样，而十年内他又何止一次的点过同样的饭菜却又一动未动。
　　服务员很快上前招呼这位到来的常客，边撤餐具边说:“用餐的小姐刚刚离开，陆教授，您先坐。”
　　陆少城下意识的向旋转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遗憾的是来来往往的身影都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她。收回眼神他依旧盯着餐桌，他真想知道这个和自己那么默契的‘陌生人’是什么模样。十年来，来过这家餐饮店无数次，这种境况还是第一次遇到。看到餐桌的一幕，打心里他真希望是她回来了，可是清醒的意识也在告诉着他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而已。
　　十年，是一个太长的等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能等来什么。或许所谓的等待就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空等，可自己就愿意弥足深陷，就愿意飞蛾扑火。或许因为是你，等多久都没关系，也正因为是你，等不来也没关系。至少在没来之前，可以沉溺在等待里就是给自己最好的希望。
　　他慢慢的坐下，静静的看着服务员把餐桌收拾干净。简单的点了些食物，他一如往常的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这十年来，坐在这里他目睹着街道两侧那些一轮一轮更换过的商铺，装修风格也跟着换了一遍又一遍。犹记得十年前窗子的对街是一家照相馆。那时坐在对面的她总是好奇的打量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照相馆的人，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的探究着那些人的心思。他总打趣她说你学播音真是太屈才了，学心理学才对。她嗤之以鼻，我才不要研究人心，人心难测，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了。
　　遗憾的是一切物非人无，窗子的对街是一家又新开的店铺，此刻正大张旗鼓的装修着门面。而对面的座位十年来总是缺席期待的那张脸——记忆中的那张脸。或许这十年来唯一没被时间改变的依然是那颗爱过的心。就像她说的‘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了’。
　　是的，他心里一直有她，一直都是她，不管她知不知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侧身，温暖却又形单影只的落寞。这十年来，无数次的坐在同样的座位，点过同样的食物，想念过同一个人，又或者什么都不念什么都不想的放空。是心不由己的沉溺，是戒不掉的习惯，是爱一个人的心甘情愿。
　　只要她好，怎样都好！
　　在他正出神时电话响起，是郑时代打来的，他稍稍稳了稳思绪接通。
　　“少城，今天帮我接下童童。”显然，压根儿就不是商量的语气。
　　他就知道这家伙一打电话准有事有求于他，早晨刚打电话告诉说送童童上学之后和媳妇去自驾游，公司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他了。这他倒没什么，就算郑时代平时在公司，所有的事情也基本他在处理。可这两口子玩心还真大，还真放心把童童交给他一个单身男人，得亏他和童童平时相处还不错，不然临危受命这种照顾孩子的事情他恐怕真做不来。
　　还没待他说话，只听到电话那头的郑时代被程雨催促了几句就匆匆说了句：“别忘记接童童，我先陪媳妇去玩了！”
　　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出现一阵嘟嘟嘟的挂断音，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他拿着电话无奈的摇头，冷漠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感觉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看了看表他不禁蹙起眉头，离童童放学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来不及多想，匆忙结帐，大步流星的走出餐厅，发动黑色的悍马就驶进熙熙攘攘的车潮中。
　　黑色的悍马在学校门口缓缓停下，此时门口已拥挤不少接孩子的家长，一个一个向着校园翘首期盼。陆少城看了看表，这才喘了口气，还好他赶来的比较顺利，不然童童等不到人来接肯定会着急的。
　　在车里坐了几分钟，听到放学的铃声响起，陆少城这才下车，安静的靠在车边，看着簇拥而出的孩子鸟兽状的跑出然后一股脑儿的扑到父母怀里，父母们则宠爱的一把把孩子抱紧，在额头上宠溺的一吻，这或许就是生活里简单最平凡的幸福。
　　虽然只是静静的靠在车边没有任何的动作，每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都忍不住的多看两眼。高大英挺的身姿，剑眉冷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勾勒出一张俊朗冷凝的脸，虽有距离感但又足够养眼。拥有如此出众外表的男人又来亲自接孩子，自然又是锦上添花。
　　陆少城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或许对于这些注视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此刻他只是凝神观望着从门口走出的孩子里有没有童童。每一个走出的孩子他都要仔细看上一眼，生怕和童童错过。
　　“童童！”陆少城的嗓音略带沙哑，远远的冲穿着一身红色运动衣的孩子挥手。
　　童童听到呼喊，眼睛一亮，兴奋的大叫了声‘小爸爸’就向他跑来。
　　他是童童的干爸，不过童童觉得叫干爸不好听，于是就一直叫他小爸爸，而一直叫郑时代老爹，这让郑时代没少吃醋，明明和陆少城同龄人，被童童这么一叫感觉比陆少城老几十岁似的。最后郑时代把这一原因归结于程雨，因为程雨在他和童童面前总是以老娘自居，那么童童叫他老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童童像树袋熊似得一下挂到陆少城的身上：“小爸爸，你怎么来了？”
　　陆少城这才一扫满脸的冷漠，满脸宠爱的蹲下抱住他，故意逗趣道:“你不愿意小爸爸接？”
　　只有和童童在一起他才是最放松的，童童的童真、单纯、善良，都让他不自觉的冒出男人那种天生就有的对孩子的父爱。对于童童不过分的要求他几乎有求必应，所以童童对这个小爸爸的感情也十分亲厚，亲厚的让郑时代这个亲爹有时都自叹不如。
　　“愿意，特别的愿意！”童童乐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头忍不住的又向他怀里扎了扎。
　　他怎么能不愿意呢，小孩子是最敏感的，每次陆少城来接他，他感觉好多小朋友都对他投来羡艳的目光。第二天都围坐在他身旁七嘴八舌的又问又夸，‘郑童童，那是你爸爸吗？’‘郑童童，你爸爸好酷！’......而童童总会骄傲的抬头挺胸说：“他是我小爸爸，他可厉害了，什么都懂，他就是SUPERMAN！”许多小朋友不解总会问什么是小爸爸，童童总是小大人似的叹口气说：“哎…给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对这个万能的小爸爸深深的崇拜而已。
　　“在学校乖不乖，有没有听老师的话，有没有认真听讲？”陆少城揉着童童软软的头发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平时做事冷静果断的他一点都没感觉自己的啰嗦。
　　童童重重的点头。
　　“几天没见有没有想小爸爸？”
　　“有！”
　　“哪里想？”
　　童童很机智的在他伸出的侧脸甜甜的亲了一口。
　　“你个小鬼头！”陆少城在童童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今天爸爸妈妈不在，今晚就跟着小爸爸睡，好不好？”
　　“好！”
　　“鉴于你这么乖，小爸爸就带你去吃大餐，然后去游乐场！”
　　“耶！”童童兴奋的跟着他一蹦一跳。
　　正准备上车，一阵孩子的哭声传了过来。陆少城回头望去，看到一男孩正吃力的扶跌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男孩八九岁、女孩五六岁的样子。他牵着童童赶紧过去帮忙，小女孩膝盖上磕破了一块皮，哭的梨花带雨。
　　童童颇为懂事儿的从书包里拿了一支棒棒糖安慰小女孩。
　　“Give me five!”陆少城和童童击掌以示鼓励:“小朋友不哭，你是最勇敢的，叔叔帮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小女孩拿着棒棒糖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把小女孩抱到旁边的石凳上，陆少城匆忙的从后备箱拿过药箱，娴熟的开始为伤口消毒，然后用纱布轻轻包扎。等他再抬起头时，小女孩早已把疼痛抛到九霄云外，裹着泪的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棒棒糖。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稍微有点儿外在的诱惑很快就能忘记发生过的不快乐。而大多数成人的世界却偏偏相反，能刻骨铭心记住的往往都是不快乐，其实都是自寻烦恼而已。
　　转眼，他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小男孩，小男孩也一直在打量着他，见他抬头忽然就把头低了下去。
　　陆少城以为他在担心小女孩便安慰说：“不用担心，你妹妹没事儿的！”
　　“谢谢叔叔！”小男孩重新抬头，用特别纯净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黑漆漆的清澈见底的眼睛，有一瞬间让陆少城有那么似曾相识的感觉。也就这一瞬间让他的心跳莫名的像漏掉一拍似得。不由得他忍不住多打量了男孩一番。
　　“叔叔！我能用下您的手机打下电话吗。”
　　小男孩的话打断他的失神，他略带尴尬的收回思绪，赶紧把手机递过去。
　　男孩是打给妈妈的，打通简单说了几句就礼貌的把手机还给他:“谢谢叔叔，我妈妈一会儿就到了，您就先回去吧。”
　　陆少城沉思了一下，反正小女孩也没什么事儿，见了家长肯定又是客气的道谢，这种人情世故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于是嘱咐了几句后带着童童离开。
　　“琛琛、安安！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好，妈妈来晚了！”还没从车上下来，苏小暖就对站在校门口的两个小孩一连的道歉。
　　此刻坐进车里陆少城给童童扎好安全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男孩，才发动黑色的悍马缓缓的驶进宽阔的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