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不须归(蓝染同人）》枕清流

118、番外一

　　友哈巴赫原名叫白川敬一郎，在千年前，他作为白川一族族长的长子，自幼便深负众望。他灵力出众，聪慧机敏，还是个半大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尸魂界几乎所有的灵术和流派剑法，被各大家族子弟所艳羡。
　　自幼父母疼爱，宗族和睦，一切都平顺通达，唯一让他忧心的便是他的幼弟白川宗次郎，那孩子常年缠绵病榻，日子久了，难免失了少年心性，变得阴郁忧愁、暮气沉沉，常常哀叹自己是个残次之人，也渐渐弃了修炼，整日只与书籍为友。敬一郎见幼弟如此消沉，便每每劝勉他勤加炼武，还自作主张改了他的名字为“宗一郎”，抛却“次”字，偏要他与命运挣个第一。
　　通过白川敬一郎多年不懈的调养、训练，被他改名为宗一郎的弟弟终于得到了康复，不再是个残次病人，也可以和诸家弟子一较高下。父亲母亲非常高兴，看着已经成为一个壮实青年的长子和越发健康的幼子大为欣喜。本以为日子会平顺安稳过下去，可没想到二代灵王此时薨逝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尸魂界各大家族都不安起来。
　　二代灵王育有一子，名为安和，他个性温厚谦实，继承灵王之位自是没有问题，可各大家族的先祖们立下过规矩，每代灵王继位之时，都要从各族的女弟子中选出一名灵力高强的送入灵王宫，与之婚配，繁衍子嗣，可问题就出在这里，灵王宫灵力过于充沛，凡是进了灵王宫，普通人活不过七日，灵力高强的也活不过五年，初代灵王之妻白川嘉惠还有二代灵王之妻朽木若叶就是先例。于是，各大家族的女弟子们纷纷弃了修炼，目前怕是没有几个灵力高强的女子可以去了。
　　可瘸子里挑将军也要挑出一个来的，不然三代灵王薨逝之时就是三界崩毁之时。正在各大家族族长苦恼不已的时候，浦原家的小女儿浦原胧月站了出来。她声称自己不顾父母阻拦，背着他们自幼偷学灵术，灵力是不差的，白打、剑道更是不输父兄，此存亡之机，自然应当担负这份使命。族长大会上，严格试过她的身手和灵力后，各大家族族长终于放宽了心，眉开眼笑起来，只有浦原和白川二族族长面如死灰一般。
　　白川一族的族长白川正平实在不忍心告诉儿子这个残酷的消息，那浦原胧月和敬一郎年纪相仿，二人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笃纵然是瞎子也瞧得出来，可胧月此番站出来，二人的未来已然崩坍断绝，可纵然千般不愿，目前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白川正平回到家的时候，敬一郎正和宗一郎嬉闹，宗一郎大概是输了比试，被敬一郎打扮成了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爱，看着幼子稚嫩的脸蛋，白川正平心酸不已，想到若是自己有个女儿，哪里舍得让她去灵王宫当个繁衍子嗣的短命工具呢。他哀叹了两声，闷头进了书房。
　　纵然白川正平隐瞒，可敬一郎最终还是知道了消息，确定消息真实的那一刻他仿佛失了聪，失了明，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到浦原府门前，在寒风中站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浦原府的家仆打开门，递给他一封信，他打开看完，依旧是失魂落魄的茫然模样，慢慢走回了家。等到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榻上，这才嚎啕大哭了出来。
　　胧月的信上只有六个字——
　　“为大义，舍小爱。”
　　这六个字像锤子一般重重砸在他心上。天地大义他不是不懂，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为大义做出这般牺牲，他们的爱怎么就是小爱了，怎么在大义面前就变得如此不重要了，他越想越难过。
　　他又想到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孽，胧月的灵力有他一份功劳，都是他从小陪着一起偷偷练的，那时虽有担忧，可胧月总说王族寿长，等二代灵王仙去，安和殿下要继位之时，她就成了老太太，哪会去当什么灵王后。可一切都跟他们预料的不一样，胧月要离开他了，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在胧月的入宫仪式上，白川正平开启了灵脉的同根树，敬一郎眼睁睁看着一身洁白嫁衣的胧月走了进去，他虽然心痛无比，却只能如她所愿，舍了这份小爱。他把心思都用在修炼上，在心中反复劝慰自己，提升本领，好好担起白川一族的责任，护着王族便是护着她了，经年累月如此劝说自己，也就慢慢熬了过去。
　　五年后，胧月还健康活着，写信跟他说安和陛下个性温厚，待她极好，他心中有些酸涩，却也有些慰藉，他已经无所求了，只要胧月能好好活着，他再痛苦也无妨。
　　又过了几年，胧月接连生了两个王子，因都是雨天所生，便一个叫雩，一个叫雳。灵王有后，各大家族自然是很高兴，庆祝活动举办了三天三夜，浦原一族也族凭女贵，跻身为尊贵的四大家族之一。
　　时光悠悠又过了十多年，尸魂界各项制度逐步完善，一个叫山本元柳斋重国的年轻人创办了瀞灵庭十三番队，各大家族推举选定了四十六个家族成立了四十六室，和瀞灵庭共管三界。三界越来越稳定，一切都在它们该有的位置上好好地运转着，直到敬一郎再次见到胧月。
　　她变得消瘦了些，因为抱着幼子雳，在尸魂界四处躲藏，风餐露宿，样子很是狼狈，在一处不起眼的荒山中被他撞见，神色仓惶而惊恐，直到认出了他，这才稍稍安心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敬一郎大惊。
　　“雳儿的身子不好，不能继续待在灵王宫了，我必须带他出来……”胧月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哀叹道。
　　“该找个医者瞧瞧，这样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看了看胧月怀中面色苍白的孩子，摸了摸他柔软的额发，心中很是心疼。
　　“不能看医者。”胧月摇头，“他们不许我们出来的，若是被发现，我们就完了。”
　　“他们？你是说四十六室”
　　“自然是他们，”胧月苦笑了一番，“连父亲都不许我们出来，在他们看来，雳儿身子弱，不堪大任，死了也无妨，只要雩儿活着就行。”
　　“不可能，浦原叔不会这么无情的，既然雳儿不适合在灵王宫，那便出来生活，有什么妨碍的？”
　　“你不懂，敬一郎，王族是不可以见识灵王宫之外的世界的，见了便有了念想，便不会愿意再待在灵王宫充当个楔子了。即使是没有用的次子，死也要死在灵王宫，这样他的灵子散去会附在灵脉上，可以强固灵脉，平衡三界灵子。”胧月说着，眼圈便红了，“雳儿要是待在灵王宫，恐怕活不过一年了，安和让我们偷偷出来，再也别回去了，可三界之大，我们无处容身，又生怕被人发现，便只好在山野之中藏着，可还是被你发现了，看来这里还是不安全。”
　　胧月四处望了望，打算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你放心，我给你找藏身之处。”敬一郎握紧了拳头，“我用性命起誓，一定保护你和雳儿。”
　　“不！你快走吧，不要掺和进来，白川一族的身份特殊，早就被四十六室盯住了，若是被发现你从中协助，一切都完了！王族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们一族了，一定不可以出事！”胧月流下泪来，抱紧孩子转头就走。
　　她瞬步飞快，没等敬一郎反应过来，就在山林中消失了身影。
　　确实如胧月所说，白川一族因为守护同根树的原因，一直被四十六室忌惮，敬一郎心中明白，却不忍心就这样置身之外，他整日想着有没有什么完全之策可以保护胧月母子在三界生活，哪怕是在荒芜的虚圈也好过在灵王宫等死。可没等他想出计策来，就听到胧月被抓的消息。
　　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消息是从浦原家的一个老家仆口中听来，他本以为不是真的，可当他看到浦原一族旁支如鸟兽散，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胧月的父母、兄弟、姊妹都被抓了起来，甚至几个旁支的伯父、叔父也被抓了，马上就要行刑，老家仆哭着请他想办法，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有族人，他如何舍下一切去跟整个尸魂界为敌。
　　思索再三，他给父亲写了一份诀别信，自称断绝父子关系，再也不是白川一族族人。又从一本不知何处翻出来的外文书中随便找了个友哈巴赫的名字，打算便用这个名字起事。
　　行刑那天，他悄悄潜入刑场，等胧月和她的亲人一被押出，即刻发动了灵术，炸毁了双殛，将现场搞得乌烟瘴气，趁着混乱救出了他们。
　　他马不停蹄将他们带到了七十八区的一处深山藏好，刚想喘口气，胧月便哭了出来。
　　“敬一郎，你快走吧。”胧月哭道，“我们是必死无疑了。你快些带你的族人离开，不然他们也要被你连累了。”
　　“你胡说些什么？！”
　　这时，胧月最小的妹妹开始哭起来，她脖子上戴着的红带越发鲜红，紧紧箍住了她，浦原夫妇呼天抢地上前去救，可来不及了，那孩子转眼就断了气。
　　“这是四十六室研制的刑器，因为双殛还不成熟，他们怕万一不起效，就给我们都带上了这个，只要我们的灵力减弱一些，这个红带便会将我们勒死。”胧月含泪解释道。
　　眼睁睁看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死在面前，敬一郎好半天没有缓过来，他心中告诫自己冷静想办法，可却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你说灵力减弱……”宗一郎道，“那不让灵力减弱应该可以……”
　　“我们都吃了消解灵力的药。”胧月摇头，“没用的，我们都是必死的，你快些走吧，带着你的族人快离开，刚你暴露了灵力，一定被认出来了，敬一郎，听我的劝，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放心，从昨天开始我就不是白川敬一郎了。我跟白川一族脱离了关系，我现在叫友哈巴赫。”
　　“你以为这样就不连累白川一族了吗？”胧月无奈摇头，“你太傻了。”
　　胧月话音刚落，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伯伯就被红带勒住了脖子，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敬一郎不容多想，立刻施展开灵术，用灵力包裹住众人。
　　时光一分一秒过去，即使他全力以赴，也撑不住灵力的不断流逝，他一天一夜未合眼，尽全力保证着灵力的输出，可撑到了第二天，胧月的弟弟、兄长、父母、叔伯还是相继死去，最后只剩下了她一个。
　　胧月静静坐在草丛中，四周全是她亲人的尸身，她看向他们早已没了血色的灰败面孔，心如刀割。
　　“敬一郎，麻烦你还要帮我安葬他们。”胧月起身为父母、兄弟、姊妹、叔伯们整理了衣冠，继续道，“雳儿已经被送回灵王宫了，他虽然年纪小，却很是早慧的，早就记事了。这次的事，他怕是要记恨上了四十六室，若是他能活下去，以后怕是要惹事，你若能帮就帮帮他吧。”
　　胧月交代完后事，看向满脸疲惫、精神不振的敬一郎，满眼含泪，“我终究是欠你太多了，敬一郎。”
　　“别这么说，”敬一郎加紧了灵力输入，“你什么都不欠我，我也不欠你，雳儿你自己去救，你要活着，你必须活着！”
　　“保重……敬……一郎。”胧月脖上的红带越发紧了，她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
　　看着胧月倒下的身躯，敬一郎呆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仿佛一个坐化的僧人。
　　等到日光从树林的缝隙中射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蝉鸣变得聒噪起来，他才感到自己有了一丝气息。
　　“太弱了，太弱了……”他双手颤抖，抱紧了头，蜷缩成一团，“什么……什么也保护不了……”
　　下一秒，他猛然站了起来，像疯了一般大笑，“敬一郎，不，友哈巴赫，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为什么会有什么灵王宫，都是灵王宫的错，对，改变这一切，再也不要什么灵脉、同根树了，清洗这个世界，清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