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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神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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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音乐声近了。
先是两排长长的仪仗队,峨冠华服,有人手中举着串串灯笼,有人打着五彩孔雀毛扇。
仪仗队后面是两排身穿鹅黄色长裙,古代宫女打扮的女子,提着花篮,一边走,一边向天空洒着五彩花瓣。
她们身后是一辆十六匹枣红马拉的木制大马车,雕梁画栋,像一座移动宫殿,将六条车道全部占了去。
马车外围挂着一圈牡丹花灯笼,车内灯火通明,车顶是一尊黄金龙凤雕像。
马车后面跟着两排乐手,穿着鲜红的古时衣裳,吹奏着好几种民族乐器,喜气洋洋。
肚子里的豆花还没消化干净,我大脑晕晕的,退到路边。
可车队行驶到我面前停住了,突然从马车里涌出几十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面容差不多,全穿着暗红色流金踞裙。抹着红彤彤的腮红,头戴大红牡丹花。她们二话没说,扬着手里的香帕就朝我冲来。没等我逃跑呢,她们已经将我团团围住,七手八脚抬上马车。
吓得我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马车里就像一座小型宫殿,装潢得金碧辉煌。金灿灿的绫罗壁,软绵绵的狐裘垫子,熏着浓浓的檀香。
那几十个妇人按住我,有的扯我的衣裳,有的拿着粉扑往我脸上刷。几十张脸全堆在我眼前,很吵,吵得我没了意识。
完了完了,我被拐了。
耳边丝竹音乐声连绵不绝,吵得人睡不踏实。我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然后渐渐清晰。待看清眼前的场景,身上立刻冒出一身冷汗。
天仍是黑的。
我回到了罪界。
满山遍野都是红灯笼的罪界,连山门界碑上也挂满了红灯笼。
进山的石阶上铺着鲜红的金丝地毯。石阶两旁站着无数男女老少,穿着各种时代的衣服。全都眉开眼笑地拎着花篮,往石阶中间撒五彩花瓣。
而我端坐马车中间,马车停在界碑山门下。身上换上了一套鲜红的金丝喜服。头上戴着十几斤重的凤冠,凤冠前还挂着一挂五彩宝石珠帘,压得我脖子疼。
想抬手把金冠摘下来,但身体却不听我使唤,连指尖都动不了。
一种危机感渐渐地侵袭上了我的心头,本能告诉我接下来发生的不会是好事。
果然,石阶两旁的人群大声喧哗起来。
镇寻出现在罪界山门石阶的最上端。
头发全部束起,头戴高高的白金麒麟发冠,满脸喜色,面如冠玉。同样身着一套金丝喜服,他一步一步,朝马车走了下来。喜服后摆拖得很长很长,看不到头。
苍天,他想干嘛!
太诡异了!
“你别过来!”我想动,可身体动不了。歇斯底里大声喊,声音却淹没在越来越大的音乐声中。
很快,他走到马车前,一边望着我笑,一边用诱人至极的声音说:“姐姐,吉时已到,我抱你下车好不好?”
“离我远点……”
嘴上那么说,双手却抬起伸向他。
我被控制了?!
他将我打横抱起,朝石阶上走去。
旁边的人们就像一群狂热的粉丝,简直高兴得疯了,他们歇斯底里地欢呼着,花瓣洒得更勤,简直将我俩淹没在花海中。
“你们都疯了,疯了!”我用尽全力大叫,声音瞬间就被周围欢呼声淹没。
就这样被他一直抱到罪界广场,广场上早搭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礼台。
白玉台面,金栏杆,周围数株丈许高的珊瑚树围出琼林的模样,林间缀满数颗硕大的夜明珠。台面中央一堵红墙高耸至云霄,红墙上硕大的金双喜字耀眼刺目。
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确定,我是在做梦。
镇寻摆下这个土豪暴发户的阵势是想和我结婚……
他想和我结婚?
什么年代了,他居然想强行和我结婚?
神经病!
“镇寻,我告诉你……”
话未说完,他朝我眨了下眼,我喉咙一紧,就说不出话了。
然后他将我放在金色大喜字面前,冲我温柔地笑。
一位全身挂满金链子,十指带满金溜子的胖乎乎喜娘晃着喜帕,拉长了声音喊:“吉时到,新郎新娘拜神!新郎就是神,新娘拜新郎。”
不,不,我不拜!
大脑虽然用尽全力抵抗,身体仍朝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高堂仙游去了,拜舅爷!”
这次镇寻和我一起朝一个方向拜了下。
“夫妻对拜!”
气得头顶冒烟,想大声骂,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和他对拜。
“喝合卺酒!”
大彩和小彩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中放着两杯酒,酒上飘着两朵精致的红色小莲花。
我愤怒得想哭,手却端起一杯酒,同他手臂交缠喝了下去。
酒一落到肚子里,浑身发烫。
“礼成!”
周围的人更加疯狂地吵闹起来,犹如置身万人球场。
就在这时,天上一道炸雷响起,啪啦啦像一条巨龙滚过。
四周立刻一片寂静。
镇寻拉着我的手,将我往前拖了两步,抬头望着天,大声喊:“罪界之王娶罪界之徒,我罪界之事,与你们何干?!”
闻言,滚雷慢慢地散了去。
镇寻笑笑,拉着我的手举上天空,朝四周大喊:“罪界众生听着,你们有王后了!”
欢呼声简直震破我的耳膜。
几十位喜娘涌上来,七手八脚将我架进了石头店。
石头店外面仍是昔日的模样,推开店门,店内面目全非,分明变成了一座宫殿的模样。高高的厅堂,白玉地板。金灿灿的墙壁上插着金灿灿的九龙灯,中间几汪碧玉色的温泉,温泉中间一张巨大的金丝纱帐圆床,铺着鲜红的双喜被褥。
圆床周围,喜馒头、各色糕点、五色干果、新做的被褥、层层叠叠堆得顶到了天花板,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喜娘们将我扶到圆床中央端坐,便站在床边守着。
许久,镇寻走了进来,人才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香。
走到圆床前,喜娘递给他一柄金挑,他接过,小心地将我面前的宝石珠帘挑起,然后坐到我身边。
喜娘又开始念什么“多子多福,夫妻和乐之类的话。”一群童男童女便冲进来,朝我们洒各种干果。干果全是宝石雕的,打得我全身生疼,气得我牙根痒痒,炫富也要有极限好不好?
镇寻笑得很开心,低声对我说:“姐姐,时间仓促,只能凑合,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一点都介意。姑奶奶根本不想和你玩结婚游戏!
我咬牙切齿。
洒完瓜果,喜娘和那群孩子退了下去,关上了大门。
四周安静下来,终于结束了。
镇寻脱掉身上那件后摆长达数米的喜服,又脱掉白色单衣,露出一身结实匀称的肌肉。只穿着裤子,走到门前那两根脸盆粗的龙凤喜烛前,用翡翠长针挑了挑灯花。
屋里顿时更加明亮。
他摘掉金冠,放在旁边的白玉梳妆桌上。长发立刻垂到腰际,他随手拿过一条鲜红绸带,将头发扎在脑后。然后转身,冲我一挥食指。
身体立刻重获控制权,我的头一下子被重重的金冠压得低了下去,后颈酸得发疼。
“别动,别动,我帮你,别扯到头发。”他走到我身边,帮我摘下了金冠,还伸手捏了捏我的脖子。
我长长喘了一口气,存了搞破坏的心思,冲到那堆顶到天花板的糕点前,从底部抓起两个就往嘴里塞。刚才只吃了几碗豆花,肚子还空着半截呢。
哗啦——
糕点山倒了,又撞倒了喜果山和馒头山,只剩被褥山岿然不动。
“姐姐真淘气。”他伸出手指转了个圈,倒塌的糕点馒头干果全都飞了起来,一点一点垒回原样。
“呃……”我看得目瞪口呆,被糕点噎出一个嗝。
他拿起小桌上的碧瓷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我:“慢点吃。”
我接过茶杯,杯子底部一条雪白的小鱼在瓷器上游来游去,忍着不去看那条小鱼,一口气喝完茶,放好杯子。脱掉喜服砸到镇寻身上,冲他竖了个中指,然后转身就走。
才走到门口,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软,浑身没力气。热,出奇地热。烫,从头皮到脚趾尖都开始发烫。
回头看着镇寻,质问:“你给我下毒?”
他一扬下巴,表情很无辜:“哪里是毒?是邪酒仙酿的清茶酒,在北极冰川下埋了万年呢。是神界祝婚酒,凡人在水里掺上一滴就够喝了,姐姐一口气喝了一杯,当然会上头了。”
“你……卑鄙……”
“我向来雷厉风行,不然哪里能建起罪界?”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蹲下,挽住我的手:“我扶你起来。”
“你……走开……”伸手推他,手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手下的肌肉很光滑,硬得像石头,很烫。
口干舌燥,我的心脏砰砰乱跳,视线渐渐模糊。
全身慢慢被汗水浸透……
他笑:“姐姐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走开可不行。”说着一把将我拉进怀抱,打横抱起,走向鲜红的金丝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