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颜》夙夜笙歌

1、第一章 比翼

　　【序】

　　人类的婚姻会有七年之痒，却不知道，妖怪也熬不过几百年的时光。

　　【一】

　　周芜跟江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然而他们的关系却不是这四个字可以轻易概括的。

　　同一天同一时间在同一家医院出生，之后被放进同一个保温箱。等双方母亲出院后，才发现竟然是住对门邻居。两家从此熟悉起来，两个孩子的感情更是十分的好，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基本都是黏在一起。

　　刚开始的两家人还不太习惯，因为每次将两个小家伙分开的时候，他们都会哭得浑天黑地，让人心疼不已。后来习惯了之后，要是谁家有事抽不开身，完全可以放心的把孩子交到对方手里。

　　【二】

　　时间如流水，不经意间逝去，当年牙牙学语的婴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到了结婚的年龄。

　　来参加婚礼人听完这对新人的故事，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不仅出生的时间地点相同，就连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他们都是同班同桌，这其中并没有谁刻意安排，一切都是巧合。

　　“他们不在一起，简直天理不容啊！”其中一位客人感叹道，“不过这样的情况，我曾经听我奶奶提起过，她说她以前有两个好朋友，他们也是同时出生，之后的几十年年时间，也从来没有分开过，甚至就连死都死在一起的，那是她见过的最恩爱的一双人了。”

　　那位客人话才说完，就听得旁边传来一道清浅的女声，“不知道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客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问话的人竟然是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的新娘子，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奶奶叫王霞。”客人回道。

　　新娘子笑着说了谢谢，便又继续去招待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三】

　　夜里，周芜坐在床上跟江易说起白天的事。

　　“真没想到还会再听到王霞那个小丫头的名字，”她感慨道，“当年我们走的时候，她也不过是才当妈妈的人，如今孙子都那么大了。”

　　江易听完也觉得很意外，“如今的社会发展变化太快了，我记得以前我们只需要换一个地区，从前的事就基本没人再提起，可是这回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却还是遇上了故人之子。”

　　“是啊，社会发展变化太快了，不过两百年的时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世界一样。”

　　两百年的时间，他们见证了清王朝的覆灭，经历过军阀割据的混乱时期，走完了中国的整个近现代史。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能真正体会这两百年的变迁所带来的震撼，旧王朝的覆灭，新政权的建立与强大，社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变迁，一点点完善，却永远不会定型。

　　他们想要融入人群中，就需要跟所有人一样，出生成长学习，然后故去。花了一辈子来学习的东西，只能极少一部分能够一直沿用，大多都会被抛弃，需要重新学习。

　　他们不断重复这样的生活，唯一不变的就是陪在身边的人。

　　“你说古时候那些一心想求长生的帝王，如果真的得偿所愿，一路走来，他们会不会后悔？”周芜忽然问。

　　江易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之后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我已经觉得有些累了。”

　　谈话到此为止，谁也没有多心。

　　【四】

　　五年之后。

　　这一天气候晴好，周芜将洗好的床单衣服晾到阳台上之后，伸了个懒腰后躺倒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准备给江易打个电话，问问看他有时间没。

　　因为公司处于上升的关键时期，这一年来，江易格外的忙，加班就像是家常便饭，而且经常一加就是几天。

　　周芜寻思着跟他商量去领养孩子的事，他们结婚三年了，双方家长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经常私底下去找各种偏方偷偷来给他们吃。

　　孩子这个问题，是每一世都要面对的问题。

　　他们是妖，如凤凰涅槃一样，死而重生，所以根本不会留下血脉。然而身边的亲人不知道这一点，一心只盼着他们早点要个孩子。

　　对此，他们的解决办法就是领养孩子。或许刚开始的时候，双方父母都会有微词，但是人是重感情的动物，时间久了也就接受了。

　　至少，之前的几世都是这样的。

　　然而周芜找到江易的号码还没按下拨通键，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见过太多的世面，根本不担心诈骗这回事，“喂，请问找谁？”

　　“是周芜周小姐吗，我是宋薇薇，江总的私人秘书，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能否到湖心岛咖啡店来，我有事想要跟你谈谈，跟江总有关的。”话筒里传来女人柔柔的声音。

　　【五】

　　周芜按照约定来到湖心岛咖啡店包间，约她的人早早等候在此。

　　跟之前听到的声音一样，其主人也是一个柔弱的女人，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脸。看到周芜，她愣了一下，之后十分自然的笑了起来，“你好，周小姐。”

　　周芜微微点头，在她对面坐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宋薇薇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呆了一下，“我想请你跟江总离婚，他不爱你了，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有那么一瞬间，周芜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是因为伤心怀疑，而是觉得太过荒谬。江易其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们在一起上百年的时间，那种感情已经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听到更荒谬的事。

　　“我有江总的孩子了。”

　　【六】

　　周芜走了，她的反应完全不在宋薇薇预料之中，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轻蔑嘲讽，所有她想象中正室对小三会有的反应，都没有出现。她的情绪太过平静了，可以说是毫无情绪，只留下一句：“无论有什么事，让江易自己跟我说。”

　　宋薇薇愣愣的坐在包间里，许久之后才给江易打了电话，“阿易，我跟周芜摊牌了，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她当然没有怀孕，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加了这一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之后，传来男人略显嘶哑的声音，“你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宋薇薇斟酌了一下，回答说，“我不确定，但是有很大的可能。”

　　【七】

　　江易在家门口站了许久才拿钥匙开了门，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没有温馨的问候，温暖的灯光，诱人的菜饭香味，就连那个人也不在了。

　　他以为他会面对责问，谩骂。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答，等周芜问起的时候，他就会说：“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每一世都相守在一起，这一次，我想试试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名的恐惧忽然从脚底升起，一瞬间遍布全身，他将所有的灯打开，发疯了似的找遍了所有的房间，最终在客厅的长桌上找到一张纸条：

　　我在青陵等你。

　　【八】

　　青陵是他们出生的地方，也是一切的起点。

　　江易不知道周芜为什么忽然要回那个地方，心中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最终化为现实。

　　他连夜驱车赶往青陵，没见到周芜，他们出生的地方，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一个让他觉得恐惧的女孩。

　　“你来了。”那个女孩转过身来，五官精致，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她让我告诉你，她丢失了最重要的人，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去找回来了。”

　　“她……怎么了？”江易的声音有些颤抖。

　　“被过路的妖怪杀了，我见到她时她还有一口气，求我帮她转达一句话，然后将她葬在此处。”女孩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真有意思，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对斩断宿命羁绊的比翼。用人类的思维来看，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你自由了？”

　　【后记】

　　《博物志》有言：“南方有比翼鸟，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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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妖颜系列的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