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玛格丽特》时一弄

2、chapter2

　　密密麻麻的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去，看得人头晕眼花。

　　方云丽没有留意裴妍，眼神在车流中左顾右盼。

　　马路斜对面，一辆黑色的宝马停了下来。

　　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多岁，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白衬衫，黑牛仔裤，黑白拼色板鞋。

　　这时刚好绿灯，裴妍收了手机，快速上前挽住方云丽的胳膊，方云丽此时没有挣脱的举动。

　　俊朗的小伙子迈着长腿朝她们跑了过来，脸上笑吟吟的：“裴妍！”

　　裴妍闻声抬头。“邵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邵医生指着她的头：“怎么了？”

　　“昨晚不小心撞着了。”裴妍拉着方云丽匆匆过马路。

　　那邵医生急忙跟上裴妍的脚步，与她并肩。过了马路，他才有机会询问：“这位是阿姨吗？”

　　裴妍点头：“是我妈妈。”还未来得及介绍，邵医生就自己开了口：“阿姨好，我叫邵子烯，是裴妍的同事。”

　　“哦，你好。”方云丽颔了颔首。

　　“说来也巧，执业医师考试的时候我就坐在裴妍旁边，和她认识了，后来又跟她一起进入了同一家医院、一起转正。”

　　方云丽点头：“哦，那的确很巧。”

　　邵医生将目光放回裴妍脸上，眉毛拧起：“撞着什么了？严重么？”说时要作出伸过去查看的举动，瞬间意识到不妥，又规规矩矩地收回胳膊。

　　裴妍没有回答。

　　“阿姨要去哪里？我先送阿姨吧。”

　　裴妍道：“不用了，我妈和我一块去医院。”

　　“那真巧，一起过去。”

　　裴妍也没跟他客套。

　　邵医生一边开车一边问道：“阿姨的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要去医院？”

　　裴妍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方云丽道：“治不好的老毛病，一犯就不得了。”

　　邵医生听出不便，没再追问。

　　许久没有人说话。

　　方云丽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邵医生，而邵医生则时不时地瞟一眼后视镜，那里面有裴妍。

　　裴妍有点疲惫，脑袋耷拉着，斜斜地靠着车窗。

　　“裴妍你昨晚没睡好吗？要不我开快点，那样可以提前二十分钟赶到医院，你可以先睡会儿养养精神。”

　　“不是，风吹着有点睁不开眼睛。”裴妍升起车窗，坐直了身体。上一个工作日才走完辞职流程并递交了正式的辞呈，因而邵医生还不知道她已辞职。裴妍随口问道：“你不是住在东城吗？怎么大清早的会在西城这边呢？”

　　“朋友生日，昨晚大家都喝多了，在附近的酒店住了。”

　　方云丽岔开话题：“邵医生今年多大了？看着和我们裴妍年纪差不多。”

　　“我比她要大一岁，二十八了。”

　　“哦，快三十了，那不小了，结婚了吗？”

　　邵医生抿着唇瞟了一眼后视镜，笑道：“没呢，还没有女朋友。”

　　“邵医生太挑剔了吧，一表人才的，肯定很多女孩子追。裴妍今年都二十七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她性格太内向了，也没什么朋友，我们家亲戚也少，没有人可以帮忙介绍，你的朋友应该很多吧，有合适的对象可以为我们裴妍介绍介绍。”

　　邵医生一口答应：“好，阿姨放心，我会帮她留意的。”

　　裴妍极是诧异，这些年来，她从未见过方云丽跟一个不熟的人说这么多话。

　　车子进入医院。

　　方云丽和裴妍跟邵医生道谢下车。

　　目送两人步入门诊部，邵子烯才去停车。

　　踏进门诊部，方云丽追问裴妍：“这个邵医生是不是喜欢你？”

　　裴妍道：“只是朋友，他心肠好，对谁都是一样的。”

　　手机此时在口袋里叮了一声。

　　裴妍不敢当着方云丽的面拿出手机，更不敢当着她的面回复消息。

　　时间还早，医院的人还没上班，病人也不多。母女两人坐在一边等，只听见裴妍手机里的微信消息一声接一声，方云丽偶尔看看裴妍的脸，并没有询问。裴妍没有掏出手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了上班时间，趁着排队挂号的时机，裴妍调了静音迅速回复。

　　挂了号和方云丽一块上楼，两名实习小护士小张和小李有说有笑地下楼，迎面遇上了，冲着裴妍灿烂地笑：“裴医生早。”

　　裴妍亦回笑点头。

　　下到一楼的走廊来，小张道：“方才旁边那位，是裴医生的妈妈吗？”

　　小李答：“应该是吧。”

　　“咦？裴医生刚刚是不是往四楼去了？四楼不是精神科吗？”

　　“是往三楼去了吧。唉你吃过早餐了没？我早上起得太晚了怕迟到来不及买早餐，现在要饿晕了。”

　　正巧，话落，两人看见邵子烯提着左摇右摆的早餐走进这门诊部的大厅。

　　豆浆、牛奶、粥饭和小笼包，小李和小张相视之后默契一挤眼，异口同声地喊：“邵医生——”

　　“邵医生，你今天迟到了哦。”

　　邵子烯看了看腕表，果然。想不到买个早餐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匆匆往办公室去。

　　小李跟上：“邵医生，你买这么多早餐，是给我的吗？”

　　小张也跟上：“邵医生，你的病人都等着你呢，你哪有时间吃啊，况且，规定说上班时间不准吃早餐呢。”

　　“好哇你们两个，我上班没时间吃，你们上班就有时间吃是不是，小心被宋姐抓到，实习期都给我老实点。”

　　小张笑道：“邵医生买这么多是要给裴医生的吧。”

　　“对啊，所以你们看见裴医生了吗？”

　　“看见了啊。切——邵医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啦！裴医生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而且每次你给买的裴医生一口都不吃，都分给我们了，你怎么还买这么多？”

　　“她不吃是不忍心她在一边吃而你们饿着肚子。”

　　“裴医生说她习惯在家里吃了早饭上班，邵医生你不会不知道吧？”

　　邵子烯愣住了，才来几个月的实习小护士都比他知道得多。

　　她节俭是出了名的，他一直以为她早上是饿着肚子的，给她买早餐也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每次她说不要，他就硬塞给她，哪里知道她已经吃过了还把他买的都分给别人吃了。

　　“邵医生？邵医生？”

　　邵子烯“哦”地一声回过神来，听见小张问：“你在想什么呢？裴医生她这会儿不在办公，她陪她妈妈上楼去了。你这早餐今天是送不出去了。”

　　“去几楼了？”

　　“好像是往四楼去了。”

　　“四楼？”

　　“如果不是四楼就是往三楼去了，我也没怎么看清。”

　　这时护士长宋姐走过来，白眼一翻，盯着他手中的东西笑道：“又给裴医生买早餐呢？我说小邵，这上班时间吃早餐被抓到了可是要罚款的啊，况且，裴医生已经辞职了你不知道吗？”

　　邵子烯以为她在开玩笑：“什么时候辞职的？我还真不知道。”

　　小李：“早上还看见裴医生了呢！”

　　“刚刚在主任办公室，主任亲口跟我说的，小邵，你这早餐可送不出去了啊，给我，我帮你处理了。”

　　邵子烯笑容僵住，早餐塞给宋姐：“我去问问主任。”

　　宋姐低头扒着早餐，嘴里咕哝道：“哎呀饿的不行了，这么多呢！”抬头问两名小护士：“你们要吃吗？要吃过来分你们一些。”

　　小李笑嘻嘻地上前：“宋姐，还是你这一招管用，一下子把早餐骗过来了。”

　　“骗什么骗？”宋姐道：“我说的是真的，裴医生的确辞职了啊。”

　　“辞职？”小张和小李异口同声：“为什么呀？”

　　宋姐分完食物道：“还废话什么？快点！找个看不见的地方，两分钟吃完，别耽误工作。”

　　主任证实了裴妍已经离职，邵子烯有点懵，追问她离职的原因，主任却道：“那是她的私事了，我也不便讲。小邵……”主任欲言又止，“我看你挺关心裴医生的，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你还年轻，医院一直很重视你，留在这里前途光明，你可别舍本逐末啊！”

　　尽管内心早就按捺不住了，邵子烯还是尽力克制着，没有立马跑去质问裴妍，工作的时候却又心不在焉。

　　***

　　“病情有些反复。”精神科的赵医生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望着裴妍的眼里既是慈爱又是担忧，“这段时间必须有个人在她身边看着才行，你就这样走了，真的放得下心？”

　　“我已经跟我姨母说好了，她会过来帮忙照顾我妈的。或许我离开一段时间，她会康复的更快一些，我跟她的关系，您也知道。”裴妍咬了咬唇。

　　赵医生望着她额头用纱布药水简单处理了的伤口，忍不住红了眼睛，她也有个像裴妍这么大的女儿，现在正在英国念书，从小到大被家里人宠着护着，一个巴掌都没挨过。她赶紧侧身往眼睛上揩了一把，从包里掏出事先包好的钱来塞进裴妍的手里。

　　裴妍不肯接。

　　赵医生劝道：“孩子，你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先收下吧。”

　　裴妍犹豫了下，还是接下了。

　　她现在非常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