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吸血鬼烦恼多》蛋卷仔

20、一封情书

　　应时与乔森跟在岑知言的身后，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一路上岑知言都在摆弄他拿着的那个像是指南针一样的东西，处于好奇应时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东西的盘面上并没有刻度，一根黑色的指针浮在纯白的盘面上，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晃动，指针与盘面之间没有任何连接。

　　“这是灵压罗盘，能指出幽灵之类的没有实体的灵力聚合物的位置。”见应时有兴趣，岑知言便跟他解释道，“我们跟着指针走就能找到我们的目标。”

　　他们所在的这栋楼是门诊大楼，除了一楼的急诊科之外，楼里没有其他的值班医生，因此整栋楼都黑黢黢的，只有紧急通道的牌子发出莹莹绿光。

　　他们三人沉默地穿行在漆黑的楼道里，连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在这种气氛里应时难免觉得有些慎得慌。

　　为了不让自己太害怕，应时便凑到了岑知言身边跟他搭话：“你为什么会在异灵阁工作呢？作为医生，工作应该就已经很辛苦了吧，你这同时做两份工作，不累吗？”

　　岑知言却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做一个医生吗？”见应时摇了摇头，他才继续说道，“因为我想帮助其他人，医生救死扶伤，一直是我从小的梦想职业。而在异灵阁工作，则让我有机会能帮助更多的人，甚至是非人生物，因为我有这个能力。”

　　这回答瞬间就让应时折服了，就在他一脸崇拜地看着岑知言时，岑知言却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方才那正义凛然的气质顿时一扫而空：“我说笑的，你不会真信了吧？我也没有那么高尚，其实一开始我是被迫加入的，因为我被卷入了一些麻烦事，所以不得不跟着敖朗一起干。但后来我觉得这份工作也不错，福利待遇也还行，就一直做下去了。而且有些事是只能我来做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被取笑了让他有些懊恼，但应时也不得不承认岑知言开的这个玩笑让他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话匣子打开之后交谈就变得容易了不少，岑知言边走边挑着跟应时讲了一些他在异灵阁里遇到的事情，他是个风趣的人，那些小故事被他讲得妙趣横生，很快就让应时听得入了神。

　　乔森站在应时的另一边，听着岑知言的话心里十分不屑，他所经历的事情要比这刺激多了。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应时喜欢听这些的话，他也可以抽空跟应时讲一讲。

　　就在岑知言讲他与敖朗去追捕一个洗劫了一家工艺品店里所有玻璃制品的乌鸦精的时候，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随后原本纯白的盘面突然变得一片漆黑，而黑色的指针则消失了。

　　“就在这附近。”岑之间说道。

　　应时心里马上又紧张了起来，这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经典的恐怖片画面，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他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在那里。”乔森抬手往一个方向指去，应时这才注意到墙角处正立着一个虚影。这虚影的颜色非常淡，几乎与阴影溶为了一体，再加上它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所以应时一开始才没有看到它。从阴影的轮廓上来看，还是能看出一点人类的形状，不过它更像是一团凝聚在一起的雾气，透过它的身体还能看到它背后墙壁上的痕迹。

　　“你们站在这里别动，这种东西会吸收活人身体上的阳气，与它接触对你们的身体会有危害。”岑知言说道，他收起了罗盘，从包里掏出两张黄纸做的咒符，就往虚影处走去。

　　“那你没事吗？”应时问道。

　　“我没事，”岑知言回头对他笑了一下，“这种东西伤不了我。”

　　虽然岑知言这么说，应时也相信他的能力，可应时心里还是难免感到有些紧张与恐惧。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他一下。他扭过头去，之间乔森正望着他，见他转过头，便对他说道：“没事，我在这，它过不来。”

　　这一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应时心中的那些不安顿时全部平息了下来。

　　随着岑知言的靠近，那虚影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便没有更多的动作了。因此岑知言没受到任何阻力，就走到了虚影面前。他从手里拿着的咒符里抽出了一张，抬手就贴在了虚影的头上。

　　这一下，就像是把水滴入了油锅，虚影突然开始剧烈地扭曲了起来，颜色也变得更深，就黑得像是浓郁的墨汁一般。

　　随着虚影颜色的加深，一团团灰色的气体也从它身上爆发出来，气体掠过应时的身边，将他的衣角都吹得翻了起来，一股腥臭味夹杂在这些灰色的气体当中，令应时十分不舒服。

　　乔森看着这些灰色的风，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应时的身前，一股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那些风吹到乔森的面前便被消散掉了，应时顿时感觉松了口气。

　　应时忍不住看了乔森两眼，这威压无疑是属于吸血鬼的，但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能力……

　　虚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岑知言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灰色的风连他的发梢都没有吹动。随着虚影变得越来越犹如实质，原本一直贴在虚影头上的咒符也被染上了黑色。这咒符完全变黑，脱落了下来，原本一动不动的虚影，突然像是出膛的炮弹那样往岑知言的方向撞来。

　　岑知言在心底道一声“来的好”，便抬手将第二道咒符往虚影的头上拍去。

　　这虚影实际上是怨灵的一种，当往生者心中有执念，而其去世的时间是在一年中的极阴时刻，出体的灵魂又刚好被怨气所感染，便会形成这种东西。因为其成因复杂，所以数量其实并不是太多，但每年的这段时间里各地总会冒出来一些。

　　怨灵如无特殊条件激发，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也无法被驱除。所以岑知言的第一道咒符，便是将它的凶性激发出来，这第二道咒符，才是真正的杀招。

　　但这就在咒符堪堪要碰到怨灵的时候，怨灵却突然拐了个弯，往应时那边飞去了。

　　岑知言暗道一声不好，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转眼怨灵就飞到了乔森面前。

　　乔森释放出的威压让怨灵的冲势缓了一缓，但它并没有马上退去，而是围着他们转起了圈来。岑知言见状赶忙追了过来，可怨灵的动作太快，他一时竟也抓不住它。

　　有几次怨灵往岑知言身边冲去，他一时不防就被怨灵撞了个正着，可那怨灵从他身体里穿了出去，却没能给他造成一点伤害。这之后怨灵就不再靠近他们了，就在他们附近徘徊，寻找着破绽，准备攻击那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还手之力的人——应时。

　　“你们异灵阁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工具来解决这事？你想让我们跟它兜一晚上圈子吗？”乔森忍不住抱怨道。

　　被嘲讽了岑知言也不恼，他用两指夹着一张咒符，观察了一下怨灵运动的轨迹，一下将咒符甩了出去。轻飘飘的咒符此时却变得像是离弦的箭的一样快，它蹭着怨灵的身子飞了过去，便将怨灵的黑气融掉了一大块。

　　岑知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看来准头还是不够啊……

　　见他居然用这么没效率的办法，乔森简直没脾气，他转身对应时说道：“抬手。”

　　应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如他所说的，将右手平举了起来。

　　乔森将他的袖子抽了起来，用手指在他的手背和胳膊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随着他的动作，应时的手背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扭曲着纠缠在一起的红色线条，这些花纹从手背一直延伸到整个胳膊上，随着花纹的出现，应时的整条右臂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但他却并不觉得疼痛。

　　从花纹刚出现时，乔森便迅速地闪到了一边，他小心地扶着应时胳膊上还用袖子包裹着的部分，抬着他的手臂，将他的掌心对准了某一个方向。

　　“你这是？”应时诧异地问道。

　　乔森没有回答他，他屏住呼吸等待着，直到一道黑影在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他才抬手飞快地在应时的手背上画了一道。于此同时，那原本高速运动，令岑知言一筹莫展的怨灵，则突然停在了那里，只能在很小的范围里横冲直撞，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罩子困住了一般。

　　“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把它解决掉？”乔森哼了一声，松开了应时的胳膊，将手收回了袖子里。此时，他的指尖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岑知言回过神来，走到那怨灵身边，一抬手便将第二张咒符也贴上了怨灵的脑门。

　　那些包裹着怨灵的黑雾碰到这章咒符，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烙铁，很快就溶解消散在空气之中。

　　随着黑雾的溶解，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渐渐地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这正是怨灵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面容清秀，还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他的脑袋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

　　看清少年的真面目，岑知言非常惊讶，失声喊道：“夏帆？！”

　　随着他的这声呼喊，少年紧闭的双眼也慢慢睁开了。他的眼神十分茫然，表情也有些慌张，但当他看到岑知言的那一刻，便露出了放松的神情，问道：“岑医生？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去做手术了吗？”

　　岑知言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被叫做夏帆的少年顿时又忐忑了起来，他小声地又喊了一声：“岑医生？”

　　“手术……没有成功……”岑知言艰涩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岑医生，你又跟我开玩笑。”夏帆笑着说，明显不相信岑知言的话，但见岑知言脸上的伤感并不像作伪，他这才又慌张起来。他低下头往自己身上看去，便透过他自己的身子，看到了地板上的纹路。

　　“哈，果然，奇迹怎么会随便发生呢……”短暂地震惊过后，男孩苦笑了一声，“我现在是什么？幽灵吗？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幽灵啊……那岑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夏帆往四周张望，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几张咒符，他惊奇地问道：“岑医生，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捉鬼人吗？你现在是要收了我吗？”

　　岑知言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生前，或者说你去世的时候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或者事吗？”

　　听到这个问题，夏帆也沉默了下来，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会，才问道：“我爸妈怎么样了？”

　　“你去世的时候他们很伤心，但好在没有因为过度悲伤伤了身体。他们现在的情绪变得稳定一些了，但你毕竟刚去世没多久，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岑知言说道。

　　“那就好，可惜我不能再陪在他们身边了。”夏帆苦涩地说，他的身形淡化了不少。

　　岑知言知道，他没有消失，就说明他的那些执念还没有完全消除，便继续问道：“你还有放不下的吗？”

　　这次夏帆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半晌他才开了口，艰涩地问道：“我写给秦立的情书呢？”

　　听到这个问题，岑知言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已经帮你交到他手里了。”

　　“那就好，那就行了。”夏帆低声说道，他重复着这两句话，身形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像是一缕青烟，完全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问那个人的回复。

　　岑知言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他才一抹脸，转过头对应时说：“行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家吧。”

　　在路上，应时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异灵阁还会做帮别人送情书这件事吗？”

　　岑知言却说道：“没有，我没有帮他送情书，刚刚我是骗他的，就是为了让他安心离去。死者的遗物只有家属才有权处置……而且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我就看见他亲手把那封情书烧掉了。”

　　“烧掉了？为什么？”

　　“大概是怕家里人发现吧，而且他可能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对方知道他的心意，不过现在看来，他最后还是后悔了。”

　　“那也没必要烧掉啊……多留点东西，也能给活着的人多留点纪念。”

　　岑知言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个男生吧，所以才不想让父母知道。”

　　应时被这个消息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那他还记得自己烧掉情书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岑知言叹息一声。